“萧家使团?”
云中岳清癯的面容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萧家此时到来,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他深邃的目光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长老们,最后落在秦川和云上邪身上,尤其是云上邪那瞬间变得冷冽如冰的眼神,心中已然明了了几分。
“请。”云中岳的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通报弟子领命而去。
大殿内刚刚因秦川的“登顶宣言”而引发的议论声瞬间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凝重的氛围。长老们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不少人下意识地看向云蟠,又看向云上邪。萧家……尤其是萧家那位,与云家的纠葛,在座无人不知。
云蟠眼中则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和……期待。
萧家来了,这潭水,只会更浑!
不多时,殿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一行数人,在云家弟子的引领下,步入云深堂。
为首一人,身着华贵锦袍,袍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流云纹饰,行走间光华内敛,气度雍容。他身材修长挺拔,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角习惯性地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掌控一切的淡然笑意。
只是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眸深处,却沉淀着一抹难以察觉的锐利和……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此人,正是云霄秘境三大家族之一,萧家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云上邪曾经的道侣——萧彦城!
他身后跟着几位气息沉稳的老者,显然是萧家的长老,个个眼神锐利,气度不凡。
——
萧彦城的目光,甫一进入大殿便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玉阶之下、与云上邪并肩而立的秦川!
那目光在秦川身上那身与这华美殿堂格格不入的休闲装上极快地扫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恨意如同水面的涟漪,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随即,他的视线转向云上邪,那眼神瞬间变得复杂,带着几分故作的温柔、几分刻意的遗憾,还有一丝……占有欲。
“世伯,小侄彦城冒昧来访,还请世伯见谅。”萧彦城对着玉阶之上的云中岳躬身行礼,姿态优雅,礼数周全,声音清朗,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从容。
“贤侄不必多礼。”云中岳微微颔首,“云霄塔试炼明日便将开启,萧家诸位前来观礼,云家蓬荜生辉!”
萧彦城直起身,脸上那温润的笑意不变,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扫过秦川,最后落在云上邪身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与熟稔:“明天的云霄塔试炼,上邪妹妹必定是要再次挑战的。三年前我与上邪妹妹在第七层险死还生,至今想来,小侄仍心有余悸,夜不能寐。”
他话语恳切,眼神真挚,仿佛饱含深情:“这三年来,小侄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上邪妹妹,亦在苦修不辍,精研我萧家秘法,只盼有朝一日,能再陪妹妹闯一次那云霄塔!以我二人合力,定能突破当年桎梏,登临更高之境!”
此言一出,殿内不少长老眼中都掠过一丝异色。萧彦城这话,听起来情深义重,但潜台词却再明显不过——他萧彦城,愿意再次作为云上邪的道侣,陪她闯塔!
而这,无疑是云家目前最需要的助力!毕竟,单凭云上邪一人,想要在云霄塔取得突破,难如登天!
萧彦城在小辈修士中的实力,那是毋庸置疑!
……
云蟠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几乎要抑制不住地上扬。
云上邪的脸色却瞬间冷若寒霜,她甚至没有看萧彦城一眼,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萧世兄有心了。不过闯塔之事,不劳世兄费心。此番外出游历,我已寻得道侣,便是这位——”
她说着,手臂自然地挽住了秦川的臂弯,动作清晰地向所有人宣告了她的选择:“华南监察使,秦川!”
……
萧彦城脸上的笑容,在云上邪话音落下的瞬间,如同被冻结的湖面,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僵硬。
他目光倏地转向秦川,那眼神中的温和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刺骨的审视和……被冒犯的怒意!仿佛自己珍藏多年的宝物,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乞丐染指!
“秦川?监察使?”萧彦城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平稳,但那份从容却淡了许多,带上了一丝刻意的玩味和探究,“恕我孤陋寡闻,未曾听说。不知秦道友师承何方?出自哪座名山福地?” 他句句看似询问,实则句句都在质疑秦川的出身和资格。
秦川神色平静,任由对方那如同刮骨般的目光扫视,淡淡开口:“师门微末,不值一提。至于监察使之位,承蒙王局长照拂,侥幸得之。”同时对云上邪传音调侃:“你这前男友,怪深情的呀?”
“侥幸?”萧彦城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既作监察使,执掌一方监察大权,位高权重,责任重大。如此要职,竟也能‘侥幸’得之?秦道友还真是……福缘深厚啊。” 他将“侥幸”和“福缘深厚”咬得极重,言语间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他向前踱了一步,目光如同冰冷的锥子,死死钉在秦川身上,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质问:“只是不知,秦道友这‘福缘’,是靠自身实力挣来的,还是……靠攀附了某些高枝,借势上位?”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云上邪挽着秦川的手。
……
王予知看重云上邪,早在她首次造访云霄秘境时便有体现。北京之行,云上邪、秦川被王予知私下点拨,晚宴时并肩而坐的画面,也都广为流传。
要说秦川是借云上邪上位,完全合乎道理,也是王予知惯用的手段。
……
“放肆!”云上邪勃然色变,周身寒气瞬间爆发,如同冰山倾轧直扑萧彦城!殿内的温度骤降,地面甚至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萧彦城身后的萧家长老同时冷哼一声,数道强横的气息瞬间联合,如同无形的屏障,硬生生挡住了云上邪的威压,空气中发出沉闷的能量碰撞声!
双方气势瞬间剑拔弩张!
……
萧彦城却仿佛没感受到那恐怖的威压碰撞,依旧死死盯着秦川,眼神中的敌意和挑衅毫不掩饰:“怎么?秦监察使,被我说中了?靠着女人上位,坐稳了监察使的位置,如今又想觊觎云霄宝库的重宝?你当我云霄秘境是什么地方?是你这等毫无根基、只知钻营之辈可以染指的?!”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夺走“所属物”的愤怒和嫉恨:“上邪妹妹天资绝世,冰清玉洁,岂是你这等卑劣之徒能配得上的?!你不过是她一时被蒙蔽、找来刺激我的工具罢了!识相的,立刻滚出云霄秘境!否则……”
他眼中寒光一闪,周身隐隐有紫色的电弧跳跃,一股属于明风境巅峰的狂暴气息开始升腾,“休怪我不顾云家颜面,让你这所谓的监察使,颜面扫地,爬着出去!”
“萧彦城!你找死!”云上邪怒极,霜魂长剑出鞘半寸,凛冽的剑意直冲大殿穹顶!她没想到萧彦城竟敢在云家大殿上如此羞辱秦川!
记忆中青梅竹马的世兄,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
殿内气氛紧绷到了极致!云家众长老面色各异,云蟠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家主云中岳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但并未立刻出声阻止,似乎也想看看秦川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赤裸裸的羞辱和威胁。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秦川却忽的轻轻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轻,带着一种直接的嘲弄。
他抬手,轻轻按住了身边因暴怒而灵力激荡的云上邪的手腕,示意她稍安勿躁。
然后,他向前踏出一步,目光平静地迎向萧彦城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充满嫉恨的双眼。
……
“萧道友,”秦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所有杂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觉得我秦川出身微末,不配站在这里,更不配成为云儿的道侣,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位置?”
他顿了顿,嘴角那抹荒谬的笑意加深,眼神却变得如同幽深的寒潭,冰冷刺骨:“可惜,让你失望了。”
“我秦川行事,何须向你解释?我配不配,更轮不到你来置喙。”
“至于你口中的‘工具’……”秦川的目光转向云上邪,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而坚定,“云儿选择我,是她的决定。而我选择云儿,是因为她与我志同道合,而非她是云家大小姐,更非……某个失败者念念不忘的旧物。”
“旧物”二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萧彦城最敏感的神经!他俊朗的面容瞬间扭曲!
“至于云霄秘境是什么地方?”秦川的目光重新锁定萧彦城,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锋芒,“它是云家的秘境!是云儿的家!而我是她的道侣,我来此地堂堂正正,何来染指之说?”
他向前再踏一步,身上那股凝练浩瀚的气息轰然爆发!虽然没有萧彦城的狂暴,却如同沉寂的火山,蕴含着焚尽八荒的煌煌之威!一股无形的、源自更高灵魂层面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笼罩了萧彦城!
萧彦城只觉得灵魂深处猛地一悸,仿佛被一尊远古神只冰冷地注视,那升腾的紫色电弧竟被硬生生压回体内!他脸色微变,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气息……这灵魂威压……怎么可能?!
……
“至于你……”秦川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刺骨的杀意,“想让我爬着出去?”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右手已然按在了腰间凤栖梧古朴的剑柄之上!
“要不……试试看?”
“锵——!”
一声微弱的剑鸣,如同沉睡的凤凰即将苏醒的前奏,在死寂的大殿中幽幽响起。
刹那间,整个云深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剑气与狂暴的雷意在空中激烈碰撞,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殿顶的灵光石光芒都似乎黯淡了一瞬!所有长老都屏住了呼吸,连云中岳的眼神都变得无比凝重!
一场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
“够了!”
云中岳终于沉声开口,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山岳般的磅礴威压,瞬间将殿内即将引爆的冲突强行压下!
“云深堂乃议事重地,岂容尔等在此放肆!”他目光如电,扫过剑拔弩张的秦川和萧彦城,最终落在萧彦城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贤侄,你远来是客,云家自当以礼相待。但若言语无状,行为失礼,莫怪云家不讲情面!”
他又看向秦川,眼神复杂,但语气缓和了一些:“秦监察使也请息怒,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萧彦城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秦川,眼中的怨毒和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但在云中岳那强大的威压和警告之下,他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强行压下了暴走的冲动。
秦川缓缓松开按在剑柄上的手,那股冲霄的剑意也随之收敛,恢复了平静。但那双看向萧彦城的眼睛,却依旧冰冷如渊。
心下默叹:这魂婴果……恐怕没那么容易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