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炮踩着化工厂后巷的碎石路时，竹篓里的牛角号正随着脚步轻晃，号口蒙的羊皮上还留着去年盐炒杜仲的盐霜印。孙子背着个布包跑在前面，里面装着三枚铜片和半截当归，鞋底碾过生锈的铁皮罐头，发出哗啦脆响：“爷爷，药材站的铁门是铁链锁的！” 他指着那扇斑驳的铁门，铁链上的锈迹像红珊瑚似的挂着，“肯定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黄三炮把牛角号凑到嘴边吹了声，闷沉的号音撞在仓库的铁皮顶上天花板上，弹回来时竟带着细微的颤音。“正经药材站，” 他往号嘴里塞了片盐炒杜仲，“声儿得‘沉而不闷’。你听这回声，混着金属震颤，说明里面有大型机器。” 说话间已到门后，一股混合着机油和药渣的怪味从门缝钻出来，把当归的本香搅得支离破碎。
突然传来铁链拖动的刺耳声，两个穿迷彩服的壮汉从门后闪出来，手里的橡胶棍在掌心敲得咚咚响。左边的刀疤脸往路中间一横，喉结上下滚动：“闲杂人等禁止靠近！” 黄三炮没接话，掏出牛角号往他面前一递 —— 号口的羊皮上，杜仲纤维在晨光里泛着银丝，“我是来收药材的，听说你们这儿有‘古法炮炙’的当归。”
孙子突然举着手机绕到壮汉身后，镜头对着仓库墙上的通风口：“大家快来看！这里面在搞化学造假！” 小家伙把布包里的当归梗往地上一磕，发出清脆的 “嗒” 声，“爷爷说正经炮炙的当归梗，敲着像骨头响，假的发闷！” 刀疤脸伸手去抢手机，手腕却被黄三炮攥住 —— 他掌心的老茧蹭过壮汉的手表带，金属表链竟沾着些淡黄色粉末。
“这是硝酸钾粉末，” 黄三炮往牛角号里倒了点粉末，对着光看，“能让仿造的炮炙当归快速干燥，却会让断面发脆。” 他突然把当归梗往壮汉的橡胶棍上一敲，梗子断成两截，断面的白丝像棉花似的飘起来，“你听这响声，脆中带绵，是真炮炙；要是发闷，就是化学催干的。”
仓库里突然传来机器的轰鸣声，震得铁门都在晃。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从里面跑出来，眼镜片上沾着些褐色药渣：“谁在外面吵？” 看见黄三炮手里的牛角号，他突然往回跑，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堆在门口的麻袋，袋口露出的杜仲丝泛着油亮的黑。“想跑？” 黄三炮吹了声长号，声音穿透机器噪音，竟让麻袋里的杜仲丝微微颤动，“你这仿造炮炙的杜仲，怕听正经的号音吧？”
新出现的戴眼镜的老者突然从旁边的矮墙后走出，手里拄着根紫檀木拐杖，杖头雕着个当归形状的疙瘩。“小伙子，” 老者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发出沉闷的 “咚咚” 声，“这仓库的地基都被化学液体泡松了，声儿发飘。” 他往黄三炮手里塞了片晒干的紫苏叶，“我是前药材站的老掌柜，他们把我赶出来，就是为了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孙子举着手机对准老者：“老爷爷，您知道他们用化学方法仿造传统炮制工艺吗？” 老者往仓库方向努了努嘴：“他们用硫磺蒸汽代替蜜炙，用盐酸浸泡冒充醋淬，最缺德的是用超声波震动仿造‘三蒸三晒’，出来的药材看着像，药效差远了！” 他突然抢过研究员手里的记录本，翻开的页面上画着复杂的配方，“你看这‘仿盐炒杜仲’的配方，光化学添加剂就有七种！”
刀疤脸见势不妙，掏出对讲机就要喊人，却被黄三炮用牛角号柄按住手腕。“别费劲了，” 黄三炮把号里的杜仲倒出来，在掌心搓了搓，“你这仓库的机器声太吵，对讲机信号早被干扰了。” 他往地上扔了片仿造的杜仲，用脚一碾，发出 “咔嚓” 的脆响，“正经盐炒杜仲碾着发绵，你这玩意儿像碎玻璃，一听就知道是化学催干的。”
老者突然指着仓库顶上的烟囱，那里正冒出淡淡的蓝烟：“他们在烧废药渣，想用烟味掩盖化学试剂的味。” 他往黄三炮手里塞了个小瓷瓶，“这是我藏起来的真盐炒杜仲粉，你撒在他们的机器上，能让那些仿制品现出原形。” 黄三炮打开瓷瓶，一股醇厚的盐香漫开来，与仓库里的怪味形成鲜明对比。
机器的轰鸣声突然停了，穿西装的厂长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把玩着个金属球，球面上的反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黄师傅真是神通广大，连老掌柜都请来了。” 他往地上扔了份合同，“只要你别多管闲事，这药材站的股份分你一半，比你守着那盐田强多了。” 黄三炮把合同往旁边的水坑里一踢，纸页吸了水，上面的字迹晕成一团：“我守的不是盐田，是老祖宗的手艺。”
老者突然用拐杖敲了敲仓库的铁皮墙，发出 “空空” 的响声：“他们在里面建了个大型反应釜，能同时仿造十种传统炮制工艺。” 他往黄三炮耳边凑了凑，“最可怕的是他们在研究用基因编辑的方法种药材，长出来的当归、杜仲看着和真的一样，根本辨不出来！”
孙子突然指着仓库门口的排水渠，那里的水泛着诡异的绿色，漂着些破碎的药渣：“爷爷快看，这些药渣泡在水里都不烂！” 黄三炮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水，在掌心搓了搓，发出 “沙沙” 的声响：“这水里有凝固剂，能让仿造药材更耐储存，却对人体有害。” 他往水里扔了片真当归，叶片慢慢展开，“你看这真药材，遇水会舒展，假的只会发僵。”
厂长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完电话脸色铁青：“什么？药监局的人快到了？” 他抓起旁边的铁棍就要砸黄三炮的手机，却被老者用拐杖拦住：“别做傻事了，你的所作所为早就被录下来了。” 老者往仓库里喊了声，几个被关在里面的药农跑了出来，手里都拿着被化学试剂腐蚀的药材，“这些都是证据！”
日头升到头顶时，药监局的执法车呼啸而至，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迅速控制了现场。黄三炮往孙子兜里塞了片真杜仲：“记住，不管他们的仿制品多像，听声音、闻气味、看质感，总能辨出来。” 小家伙把杜仲揣进兜里，突然指着天边的云彩：“爷爷你看，那云像不像个巨大的药碾子？” 黄三炮抬头望去，云彩果然像个碾盘，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金光。
老者往黄三炮手里塞了本线装书：“这是我家传的《炮炙声鉴法》，里面记着每种炮制工艺该有的声音。” 他往仓库方向看了眼，“他们虽然被抓了，但肯定还有更大的后台，你要小心。” 黄三炮把书揣进怀里，突然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