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鼠街,金鼠坊,朱家后院,朱彪的书房。
朱三公子朱彪两条腿搭在书桌上,屋内两张椅子上分别坐着一老一少,两人的面容上与朱三公子有些七分的相似,可就是少了这三分,却使两人的面貌气质与朱三公子有着天差地别,仿佛是毫不相关的两家。
随从冯伯拧着眉心,双手背在身后,眼神阴鸷地看向朱三公子朱彪,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奴仆之色,质问道:“今日公堂之上,本可以彻底铲除方信羽,将其彻底置于死地,缘何不听从老夫的暗示?”
朱三公子轻笑道:“冯堂主未免太过心急了些,今日公堂之上,那主簿收受我朱家的贿赂,本就打算按照先前的约定,将方信羽惩治一番后,交还朱家。”
“只可惜,除了咱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同样盯上了方信羽,那捕快王方,乃是南城监理衙门里小张捕头的亲随,更是张总捕头的心腹,其人出身便是张家的家将。”
“若非他突然咳嗽了一声,那主簿定然已经按照约定审判,只是现在嘛,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冯伯冷哼一声道:“那现在又该如何,都怪那该死的方信羽,圣教在南城的诸多谋划与布置尽皆被破坏,连日里来,多少圣教潜伏在南城的弟子身死于狗朝廷的鹰犬手中!”
“此人不除,血仇难报!”
朱三公子冷声道:“冯堂主,敢问是圣教的计划重要,还是杀死方信羽,为那些牺牲的圣教弟子报仇重要?”
冯伯厉声道:“圣教的计划不需要你来操心,如今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方信羽,用方信羽的人头来祭奠死难的圣教弟子!”
一直坐着的朱彪之父,朱家家主朱茂同样教训道:“彪儿,怎敢顶撞上师,如今上师已降下谕旨,还不领命?”
朱彪面色不愉,只是不说话。
朱彪的大哥朱龙也劝道:“三弟,难道你连父亲的话也不听了吗?”
朱彪只是冷着张脸,扭向一边,并不答话。
冯伯冷哼道:“虎生三子,必有一彪,朱家主,你可是生了一个好儿子!”言罢同样不悦的离开了书房。
朱家主朱茂急忙起身相随,口中尽是些软话。
朱家大哥朱龙看着书案后倔强的朱彪,同样恨铁不成钢,叹息一声,便要离去,却被朱彪叫住。
朱彪道:“大哥,何必在意那个假模假样的冯堂主。”
“如今白莲教在南城的谋划眼看着就要石沉大海,可是他身为白莲教的堂主,竟然一点也不着急,反倒是对一个小卒方信羽如此上心,难道大哥你不觉得奇怪吗?”
朱龙狐疑道:“三弟,你是什么意思?”
朱彪轻蔑道:“想必白莲教那里肯定是早有预案,因此冯堂主才根本不着急白莲教的计划,甚至还利用方信羽之事,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足可见这冯堂主也好,白莲教也好,根本就没把我们朱家当一回事儿!”
朱龙勃然怒道:“住口,三弟,要不是圣教,哪有我们朱家今天,你如此这般诋毁圣教,诋毁冯堂主,难道整个天下就只有你最聪明,其他人都是傻子吗?”
“圣教即便是对我朱家有所隐瞒,也是为了确保计划顺利实施,只有紧紧跟随圣教,我朱家才有飞黄腾达的可能。以后,像这种无端的猜测,就不要再说了!”
说罢,朱龙一甩衣袖,径直离开了书房。
书案之后,朱彪面色阴沉,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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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义堂中,范增案前摆放着的尽是张嶷等人收集到的关于朱家的信息。
朱家,专做药材生意的富商,在南城子鼠街有三家店铺,另在辰龙街、午马街各有两处商铺。
从祖父辈起,就扎根在子鼠街,从一间小药铺,做到今天这般规模,在整个南城的药材行当里,也算得上是小有声名。
现如今的朱家家主朱茂,年轻的时候,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嗜赌如命,将祖孙三代积攒下来的家当大半输给了赌坊,因而气死了老爷子。
其后痛改前非,开始用心经营仅留下来的一间祖传药铺,生意不温不火,可也算是继承了家业,还一连生了三个儿子。
也是从这三个儿子出生之后,朱家的生意一下子兴旺起来,十几年间不仅收回了原本的祖产,还将生意扩展到了辰龙街和午马街,同行都笑称道,朱家生了三个财神爷。
而这三子同样也是不凡。
长子朱龙,性格沉稳,自幼精通算计,对于药材行当十分精熟,如今朱家的生意这般庞大,可在朱龙的打理下,朱家的财账还从来没有出错过。
次子朱虎,性格顽劣,小时候便有一把力气,甚至稍大一些的孩子也挨他欺负,据说被一个宗派的宗主看中,带走习武去了。数年间也时常归家,常有人见其身形龙精虎猛,一看就不是凡人。
三子朱彪,却是个异类,都说虎生三子,必有一彪,这朱彪似乎真的应验了这句老话。打小就聪明,力气也远超同龄人,不过却是个更加顽劣不堪的,动辄打骂身边之人,甚至连学堂里的老师也被朱彪打过。
其人不事生产,整日里吃喝玩乐,还喜欢上了狩猎,京郊的野地之中,时常能见到这位爷一身锦衣花服,手挎秀弓的模样。
除此以外,剩下的关于朱家的情报,便是些投机倒把,欺压百姓的事迹,倒是没什么新鲜的。
范增将这些情报丢在一边,看着同样在查看这些的消息的真田幸隆与真田昌幸父子二人,询问道:“二位,可看出来什么不对?”
真田幸隆答道:“范公,朱家能在朱茂的手上重新崛起,做到今天这般家业,恐怕暗中少不了有其他人或势力的支持。”
真田昌幸补充道:“而且,朱家三公子朱彪,从情报上来看,是个桀骜不驯的纨绔子弟,这种人竟然会因为一个逃奴而出现在公堂之上,显然不符合他的性格与身份。”
“所以,必定是有人在背后命令指使他这么做。”范增的脑海中闪过公堂之上,那名跟在朱彪身后的老仆,暗中拉扯朱彪衣袖的画面。
“而且,能够让朱彪这种纨绔心甘情愿的被支配的人,其来历必定不小,说不定就与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白莲教有关!”真田昌幸补充道。
范增却对真田昌幸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嘀咕道:“真的是,心甘情愿吗?”
范增猛然起身,对着一直守在一旁的尉迟恭吩咐道:“敬德,你暗中潜入朱家,务必把朱三公子请来,老夫料想他应该会配合的。”
尉迟敬德抱拳道:“这种事就交给俺了,俺一定将他‘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