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村的木雕坊刚架起第一根檀木,星痕就被星石烫得松开了墨斗线。他盯着木料上渗出的黑色黏液,父亲新画的八仙过海线稿正在扭曲,笔尖划过的地方不是温润的木纹,而是爬出密密麻麻的骷髅虫。墨斗里的墨线突然绷断,弹在木料上竟烙出逆星图。
“又遭邪了。” 父亲握着曲尺的手微微发颤,量好的尺寸在木料上诡异地扭曲变形,“这根百年老檀木从雷击木上采的,本该纹路顺直,现在...” 话音未落,晾木架上的百鸟朝凤木雕突然发出裂响,雕刻的凤凰羽翼片片崩落,露出底下蠕动的黑色锈迹。
星痕捡起断裂的墨斗,发现墨线里嵌着细小的黑色晶体。星石在腰间剧烈震动,灵视中浮现出木雕巷的惨状:老木匠们抱着开裂的木雕痛哭,手中的刻刀自动在木料上啃出骷髅,连木雕巷的地标 “万木之祖” 木碑都在腐烂,树皮剥落处露出逆星图。
“木雕巷的木灵枢在哀嚎!” 星痕扯下星石,石面麦浪纹间渗出木屑状粉末,每粒都在地面砸出微型木雕坊,“雷耀!把算盘改造成木料分拣机,这次邪祟缠着木脉!”
胖子雷耀正蹲在刨花堆里偷吃枫糖,算珠上沾着的糖霜突然变成腐木屑:“哎哎哎!我的蜂蜜枫糖咋成了烂木头味?” 他慌忙把变形的算珠塞进乾坤袋,算珠缝里卡着半片焦黑的木屑,“算过了!西南方向的木雕巷,连木神爷像都在掉渣,所有木料都在吞刻刀!”
司徒雪的火凤凰突然从晾木架顶俯冲而下,尾羽化作刻刀形态:“火凤凰说木雕巷的匠星被黑雾裹住了,琴弦上全是碎木屑......” 她红着耳尖递过绣着木纹的手帕,角落绣着极小的木雕图案,“你爹让我盯着别让刻刀划着手。”
四人在木雕坊门口会合时,唐小棠正用火麒麟的爪子拍打开裂的木料:“灵兽阁的啄木鸟们集体撞树,火麒麟说它们梦见木雕台里泡着木蛇,正吞吃雕刻人的记忆!” 她突然指着星痕腰间,“你的星石在冒木屑!” 只见星石表面浮出薄如蝉翼的木膜,每道膜上都印着扭曲的骷髅。
星痕将星石按在木料边缘,石面浮现《星渊秘典》残页:“雕刻之魂藏于木脉,邪祟噬之如蠹。” 他望向木雕巷深处,“万木之祖” 木碑被九道木链捆在灵脉上,碑面雕刻的雕刻工序图正在被混沌锈吞噬,连祖师爷留下的刻刀印记都爬满黑斑。
“带镇坊之宝。” 星痕从神龛取下那把犀角木雕刀,刀柄上的盘龙纹是曾祖父用鲜血浸染的,刀刃上还留着几代人雕刻的包浆,“当年太爷爷用这把刀雕出进贡皇宫的九龙屏风,邪祟闻着木香就得退散。这刀最擅用‘平刀块面法’,能一刀定乾坤 。”
木雕巷的青石板上铺满碎木屑,家家户户的木旗裂成布条状,风过处传来木料腐朽的刺鼻气味。老木匠陈师傅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半把崩口的刻刀,指节摩擦着刀柄的残纹:“打从月初木神爷像流黑水,俺们就再没雕出不裂的木雕,连‘三看三选’的选木法,还有‘打坯、修光、打磨’的老手艺都快忘干净了......”
星痕摸着冰凉的木料,指尖触到熟悉的星纹残片。星石投射出幻象:百年前的木雕巷,祖师爷将血滴在雷击木上,运用 “透雕” 技法,让第一座木雕屏风上的祥龙仿佛要破壁而出,自动浮现的星界符文与镂空的龙鳞相映成趣,学徒们衣襟上别着经血染红的刻刀,刀刃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
“是血影教的蚀木咒!” 司徒雪的火凤凰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啼叫,尾羽扫过木料裂缝,竟被黑色黏液黏住无法挣脱,“他们在木脉里埋了混沌锈,要把‘三看三选’的选木法从匠人脑子里挖走!听说老辈人用‘圆雕’做神像,能让木头眼里有光,现在...”
唐小棠的火麒麟突然甩尾砸向地面,爪子下的木料瞬间凝结成骷髅刻刀,眼瞳里映出木雕巷深处的景象:九道木链正像活物般收缩,“万木之祖” 木碑上的星纹正在成片剥落。“火麒麟说再晚半刻,连木料里的选木口诀,还有‘分层雕’‘贴雕’这些技法都要被吞了!” 她急得跺脚,火麒麟的鬃毛都冒出了木屑火星。
星痕猛地甩出星界?净,蓝光却在触碰到木料时被弹开,混沌锈表面泛起 mocking 的涟漪。“雷耀!先用算盘破木链阵!司徒雪弹《选木古调》稳住木脉!我们得用‘浮雕’的手法,把木灵枢从锈迹里挖出来!” 他握紧犀角木雕刀,刀柄上的盘龙纹突然发出微光,仿佛在回应他剧烈的心跳。
胖子雷耀扯下腰间算盘,算珠在掌心飞速重组:“奶奶的!敢毁老子的蜂蜜枫糖!” 算珠化作无数细小的木料形状,在 “万木之祖” 周围排出五行阵型,每颗算珠都映出选木开料的虚影,“选木看三色,红为血、黄为金、白为骨!开阵!这阵型就像‘根雕’,得顺着木料的天然形态来!”
司徒雪闭眼抚琴,琴弦上突然缠满透明木屑,《三看三选调》的第一个音符刚落下,整座木林的树木竟同时轻颤。“一看色 ——” 琴音化作实质的金光,扎进混沌锈表面,“二看纹 ——” 金光编织成木网,将试图逃窜的锈迹困住,“三看节 ——” 最后一个音符炸开时,所有木料同时迸出青光,照亮了被黑雾笼罩的木雕巷。琴音所到之处,仿佛有 “拉花雕” 的技法在木料表面勾勒出防御的花纹 。
星痕趁机将犀角木雕刀按在 “万木之祖” 木碑,突然听见无数细碎的叹息在脑海中炸开 —— 那是历代木匠面对朽木时的无奈,是学徒第一次雕坏木料时的啜泣,是老匠人们抚摸开裂木雕的呜咽。“老祖宗,借您的手一用!”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刀柄盘龙纹上,刀刃突然浮现太爷爷雕刻的虚影:老人穿着木衣,手持刻刀在木料前运用 “混雕” 技法,将浮雕、圆雕、透雕融为一体,每刀都带着千钧之力。
混沌锈发出尖啸,九道木链突然暴起,像毒蛇般缠向星痕。唐小棠的火麒麟怒吼着扑上,爪子撕开两道木链,却被锈迹灼伤前爪,鳞片间卡着木屑;雷耀的算珠阵开始崩裂,胖子急得直拍大腿:“星痕你快点啊!老子的算珠快被碾成木粉了!”
司徒雪的琴弦突然崩断三根,她狠下心用木雕刀划破手掌,血滴在琴弦上竟凝成木质状:“火凤凰!借你的尾羽一用!” 火凤凰哀鸣着斩落三根尾羽,化作木刀砍向木链,刀刃挥舞间,仿佛施展着 “阴雕” 技法,在木链上刻出克制邪祟的纹路,终于为星痕争取到宝贵的喘息时间。
星痕将星石狠狠砸在木碑,太爷爷的虚影抬手一刀,沉淀的混沌锈突然被千万道木纹包裹。这些木纹并非来自木料,而是从星石表面的麦浪纹里生长出来,每道木纹都映着青木村木雕坊的灯火、木林的年轮、老匠人们掌心的老茧。木纹交织,如同最精妙的 “嵌雕”,将混沌锈牢牢困住 。
血影教余党首领从阴影里冲出,手中邪幡化作万千毒木:“凡人的破刀子......” 话音未落,太爷爷的虚影抬手一刀,木纹直接穿透他的手腕,邪幡落地时,竟被木屑裹成了木球形状。
“错了。” 星痕握住还在发烫的木雕刀,看着 “万木之祖” 木碑上重新亮起的星纹,“每块木头都是活的。它们记得阳光的温度,记得匠人选材时的眼神,记得刻刀落下时的轻重。这些,你们永远夺不走。只要还有人懂得用‘平刀’修光,用‘圆刀’开坯,木灵枢就会一直在。”
当最后一道锈迹被木纹绞碎,木碑发出清越的鸣响,碑面上浮现出祖师爷的虚影。老人将手中的木雕刀递给星痕,刀柄上的盘龙纹此刻泛着金光,纹路上还嵌着颗细小的星石碎片 —— 那是凡人匠心凝成的木芒。
回程的木车上,雷耀举着只剩框架的算盘:“算准了!这次亏大了!回头得让木雕巷的老匠人们赔我十罐蜂蜜枫糖!” 嘴上这么说,却盯着算珠残骸傻笑,那里头还缠着几根不会断的木线。
司徒雪轻抚琴弦上新生的木质弦线,火凤凰正用喙梳理尾羽上的木屑:“刚才在琴音里,我看见太爷爷教小徒弟选木的场景,原来失传的口诀藏在每块木料的呼吸里。还有那些雕刻技法,就像木灵枢的守护者。”
唐小棠的火麒麟趴在木料上打盹,爪子还护着片崩裂的木雕,嘴里嘟囔着 “别抢我的刻刀”,尾巴无意识地扫过,将路边的碎石碾成了木屑般的粉末。
回到青木村,父亲正在木林抚摸老檀树,指尖划过树皮上的创阁星纹。星痕摸着星石,表面的木质膜正在缓缓流动,每道纹路里都映着木雕巷重新亮起的灯火。母亲端来的木叶茶里,茶叶竟自动聚成木雕刀形状,在水面轻轻打转。
“爹,木头真的能记住所有吗?”
父亲擦着犀角木雕刀,指腹划过刀柄盘龙纹:“木头记不住,但人心能。你看这刀柄上的包浆,是你太爷爷、爷爷、我,还有你从小到大磨出来的。只要还有人愿意走进木林选木,用‘打坯刀’定形,用‘修光刀’雕琢,在木雕台前雕刻,这木灵枢啊,就断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