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强办公室那扇简易铁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工地的喧嚣。林小风站在走廊上,午后的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玻璃斜射进来,在他脚边投下一道狭长的光斑。他手里捏着那张写着“黄三”名字的皱巴巴纸条,指尖冰凉。
金牙张!黄三!
这两个名字像淬了毒的钩子,狠狠扎进他的脑海,带来尖锐的刺痛和冰冷的杀意。果然是他们!渗透材料供应,制造致命隐患,手段阴狠毒辣,无所不用其极!孙强的愤怒和后续的追查,会暂时打乱对方的阵脚,但林小风深知,金牙张的报复绝不会停止,只会更加隐秘和致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将纸条小心地折好,塞进贴身的衣袋。正想下楼回工棚,一个略显急促、带着点粗犷的熟悉嗓音在楼梯口响起:“小风!小风兄弟!可算找着你了!”
林小风抬头,只见李铁柱那壮实的身影正扶着楼梯扶手,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上跑,黝黑的脸上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额头上全是汗珠。他跑到林小风面前,喘着粗气,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林小风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你……你没事吧?我听人说孙工把你叫办公室了?是不是……是不是昨天钢筋那事……有啥麻烦?” 他眼神里是真切的关心,生怕林小风因为“多管闲事”惹上什么祸端。
看着李铁柱那张写满朴实担忧的脸,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带着老茧的温热力道,林小风心中那股冰冷的杀意和沉重的压力,竟被冲淡了一丝。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柱子哥这份毫无保留的关心,显得格外珍贵。
“柱子哥,我没事。”林小风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拍了拍李铁柱的手背,“孙工就是找我问问昨天的情况,没别的事。还……还给我发了奖金呢。”他刻意说得轻松。
“奖金?”李铁柱一愣,随即咧开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重重拍了下林小风的肩膀,“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有本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什么,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的憨笑,“对了,小风,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
“柱子哥你说。”林小风立刻道。对李铁柱,他心怀感激,力所能及的事绝不会推辞。
“是这样”李铁柱搓了搓手,“我妹子,雪梅,你还记得吧?就在项目部这边做保洁,打扫卫生那个。她……她今天早上起来,说腰疼得厉害,老毛病了,以前在老家扭伤过,一直没好利索。这丫头倔,不肯请假,怕扣钱,我看她疼得走路都直不起腰,实在心疼,你不是……不是懂点土法子,会看‘筋骨’吗?能不能……能不能抽空给她瞅瞅?不用开药,就看看,要是能给她揉揉,缓解一下也好……” 李铁柱的语气带着兄长特有的、笨拙的关切和恳求。
李雪梅?林小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个子不高,很瘦,总是低着头,穿着洗得发白的保洁服,拿着拖把和水桶,在项目部板房和工棚之间默默地穿梭,像一只安静而勤劳的工蚁。偶尔在食堂打饭碰到,她也是低着头匆匆走过,很少说话,眼神里带着一种长期底层生活磨砺出的怯懦和疲惫。她是柱子哥唯一的亲人,兄妹俩相依为命在城里打工。
“行!没问题!”林小风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雪梅姐在哪?现在方便吗?”
“方便方便!”李铁柱喜出望外,“她这会儿应该就在后面工具房那边歇着呢!我带你过去!”
工具房在项目部板房东侧,是一个用铁皮临时搭建的狭小空间,堆满了扫把、拖把、水桶、清洁剂等杂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李雪梅果然在里面,她侧身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背对着门口,身体微微佝偻着,一只手正用力地按揉着自己的后腰,动作显得很吃力。听到脚步声,她有些惊慌地回过头。
看到是哥哥带着林小风进来,李雪梅明显愣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哥……林……林师傅……”
“坐着坐着!”李铁柱赶紧上前按住她,语气带着心疼,“腰疼就别乱动了!小风兄弟好心,过来给你看看!”
李雪梅更加局促不安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低着头,不敢看林小风,声音细若蚊呐:“不……不用麻烦林师傅……我……我歇会儿就好了……”她显然不习惯被人关注,尤其是被一个年轻的男工友关注自己的病痛。
林小风看着眼前这个瘦弱、怯懦、被生活压弯了腰的女孩,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是柱子哥最在乎的人,也是这冰冷工地上,为数不多能让他感受到一丝“家”的温暖联系的人。
“雪梅姐,别客气,”林小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柱子哥跟我亲哥一样,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学过点推拿,帮你看看,不费事。”他走到李雪梅身后,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李铁柱在一旁帮腔:“对对!小风兄弟手艺好着呢!你就让他看看!别怕!”
李雪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身体依旧僵硬地紧绷着,透露出内心的紧张。
林小风没有立刻动手。他集中精神,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沉入胸口玉佩。那道凝实的青色符文虚影微微闪烁。他尝试着,用意念极其轻柔地引导着玉佩那奇异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探针,缓缓覆盖向李雪梅的后腰区域。
瞬间,在他的“感知视野”中,李雪梅腰部的肌肉、骨骼结构呈现出模糊的轮廓。在腰椎第四节和第五节之间,他清晰地“看”到一团纠结、凝滞、散发着微弱寒气的能量淤积点!周围的肌肉纤维也呈现出一种异常的痉挛和劳损状态!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扭伤后遗症,更像是长期的劳损加上寒气入侵,导致气血严重瘀滞!
玉佩的感知,不仅能诊断金属,还能窥探人体气血运行的异常!
“雪梅姐,你这里,”林小风伸出食指,隔着衣服,轻轻点在李雪梅后腰那个寒气淤积的位置,“是不是特别凉,特别僵,像有根筋拧着疼?”
李雪梅身体猛地一颤,惊讶地微微侧过头:“是……是的!林师傅你怎么知道?”她常年腰疼,位置确实就在那里,而且总感觉那里发凉发僵。
“寒气淤积,气血不通,”林小风收回手,语气肯定,“问题就在这里,我帮你揉一下,可能会有点酸胀,忍着点。”他没有提玉佩,只是用最朴素的“中医”理论解释。
得到李雪梅默许后,林小风将手掌轻轻覆在她后腰的淤积点上。他没有用蛮力,而是再次调动起玉佩那微弱的力量——并非攻击性的金行之力,而是尝试引导其中蕴含的一丝温润、平和的土行气息(他今天吸收的矿石中土行居多)。这股气息极其微弱,如同涓涓细流,透过他的掌心劳宫穴,缓缓渗入李雪梅的腰部。
“嗯……”李雪梅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一股温热的暖流,带着难以言喻的熨帖感,瞬间渗透进她冰冷僵硬的肌肉深处!那感觉,就像冻僵的泥土被温热的泉水浸润!虽然伴随着强烈的酸胀感,但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和刺痛,竟真的开始缓缓消融!
林小风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那股微弱的土行气息,如同最灵巧的梳子,梳理着淤堵的气血。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力消耗巨大。玉佩内的青色符文微微闪烁,仿佛也在输出着力量。
短短两三分钟,林小风便收回了手,脸色有些发白。“好了,雪梅姐,你感觉一下?”
李雪梅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扭动了一下腰肢。脸上瞬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那股如影随形的、针扎般的刺痛和沉重的僵硬感,竟然减轻了大半!虽然还有些酸软,但那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轻松感,是她多年来从未体验过的!
“不……不那么疼了!真的!暖和多了!”李雪梅的声音带着激动和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抬起头,第一次正视林小风,那双总是怯懦躲闪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的感激和一丝亮光,“谢谢!太谢谢你了林师傅!”
“太好了!太好了妹子!”李铁柱在一旁看得真切,比自己腰不疼了还高兴,激动得直搓手,看向林小风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敬佩,“小风兄弟!你这手艺!神了!真是神了!”
“举手之劳,雪梅姐平时多注意,别太劳累,注意保暖。”林小风摆摆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帮助李雪梅,让他心中也升起一种暖意,保护柱子哥在乎的人,就是保护这份在冰冷世界里难得的温情。
就在这时,工具房门口光线一暗。一个穿着项目部文员制服、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探头进来,看到里面的情形愣了一下,随即对李雪梅道:“李雪梅,赶紧的!三楼会议室刚开完会,一片狼藉,孙工马上要用,让你立刻去收拾干净!快点啊!”语气带着点不耐烦。
“哎!好!马上去!”李雪梅连忙应声,挣扎着想站起来,虽然腰疼缓解了,但动作还是有些迟缓。
“我扶你!”李铁柱赶紧上前搀扶。
林小风看着兄妹俩匆匆离去的背影,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项目部的人……对保洁的态度似乎并不怎么好。
他也跟着走出工具房,准备回工棚。刚走到项目部板房侧面那条堆放建材的窄巷,脚步却猛地顿住!
玉佩!胸口沉寂的玉佩,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警惕和排斥感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猎犬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林小风瞬间警觉!精神力下意识地沉入玉佩。那道青色符文虚影微微震颤,一股无形的感知力如同被惊扰的涟漪,猛地指向巷子口的方向!
他立刻闪身,紧贴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投向巷口。
只见巷口外,通往工地大门的主路上,李铁柱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妹妹李雪梅慢慢走着。而在他们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一个穿着灰蓝色工装、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的瘦高男人,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那男人看似随意地走着,目光却时不时地、极其隐蔽地扫向前面的李雪梅!他的动作看似自然,但在林小风被玉佩强化的敏锐感知下,那刻意保持的距离、那隐蔽的视线、那微微紧绷的肩膀线条……都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监视意味!
更让林小风瞳孔骤缩的是,当那个瘦高男人侧身点烟的瞬间,他看清了对方夹着烟的右手手背——上面赫然纹着一个模糊的、青黑色的蝎子图案!
蝎子!和黄三手下的特征吻合!金牙张的人!
他们不仅在材料上动手脚,现在……竟然盯上了李雪梅?!为什么?是因为她是李铁柱的妹妹?而李铁柱……是和自己走得最近的人?!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林小风的心脏!金牙张的触角,比他想象的伸得更长、更毒!他们已经开始从自己身边最亲近、最没有防备的人下手了!
看着李雪梅那瘦弱而毫无防备的背影,看着李铁柱那宽厚却同样对危险一无所知的肩膀,再想到工具房里那个文员不耐烦的催促……林小风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
保护他们!不仅仅是为了柱子哥的情谊,更是为了斩断金牙张伸向自己软肋的毒爪!他必须更快地变强!更快地编织自己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