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林小风站起身,平静地迎向来人,他认得那身制服——市场监督管理。
为首的中年男人拿出证件晃了一下:“我们是城东区市场监督管理所的,接到群众举报,你这里涉嫌无证经营、非法行医、销售三无药品,现在依法进行检查,请配合。”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执法人员,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拎着采样箱的中年人,看模样像是药监部门的。
“康源”那点小小的门面,瞬间被这阵仗塞得满满当当,空气都凝滞了几分,门外,一些路过的街坊和对面“养生堂”门口看热闹的人,都探头探脑地张望。
“无证经营?”林小风目光扫过对方,语气依旧平稳,“我这里挂的是‘推拿、舒筋活络’,属于保健服务范畴,并未宣称治疗疾病,工商营业执照正在办理中。”他指了指墙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贴着一张刚刚申领、还在公示期的“个体工商户名称预先核准通知书”复印件,这是他前几天预感不妙,特意跑了一趟工商所办的,手续还没完全走完。
中年男人,姓王的队长,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那张通知书,脸色稍缓,但依旧严厉:“就算是保健服务,也要有正规手续!你这店里的环境卫生、消防设施都达标吗?”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简陋的设施和墙角的中药柜,“还有,这些是什么?举报人说你非法销售药品!”
他指向中药柜。
“这些是我个人购买的药材,用于自身保健调理,并非销售品,我这里不卖药。”林小风解释道。
“自身保健调理?”那个穿白大褂的药监人员冷哼一声,走上前,毫不客气地拉开中药柜的抽屉,拿起一包党参闻了闻,又拿起一包红花看了看,“药材来源正规吗?有进货票据吗?有没有炮制?你这环境能保证药材不受污染吗?还有,”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视,最后落在垃圾桶里一些熬药后倒掉的药渣上,“这药渣怎么回事?你熬药做什么?给谁喝?”
一连串的问题,咄咄逼人,带着明显的预设和导向。
林小风看着对方刻意翻检的动作,心中一片冰冷,这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目标明确,就是要坐实他“非法行医售药”的罪名,赵天翔的能量,看来不小。
“药材从城南‘百草堂’孙守拙老先生处购买,票据都在这里。”林小风拉开柜台抽屉,拿出几张孙守拙开的、盖着百草堂印章的收据,“用于自身调理,熬煮药汤也是自己服用,药渣倒掉,并未给他人使用。”他回答得条理清晰,不卑不亢。
王队长接过票据看了看,确实是“百草堂”开的,日期也对得上,他眉头微蹙,似乎没想到对方准备得这么充分。
“自己服用?”药监人员却不依不饶,指着那些药渣,“谁能证明?我看你这店里就你一个人,熬这么多药自己喝?骗鬼呢!我看你就是打着推拿的幌子,偷偷卖药给人治病!这是严重的违法行为!这些药材,还有那些药渣,我们都要取样带回去化验!另外,把你熬的药也拿出来!”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门外看热闹的人群议论声也大了起来。
林小风眼神微沉,对方这是要强行扣帽子了,他熬制的“续断舒络散”药膏已经给了刘翠兰,店里只有一些他平时喝的、用普通药材熬的固本培元汤。但若真被他们拿去化验,难保不会发现什么异常,孙守拙的药材品质没问题,但他自己用灵力提纯过的那部分“野草”粉末,来源就说不清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店门外传来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慢着!王队长,张工,你们这是干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孙守拙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褂,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进来。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扫过店内众人,最后落在药监人员脸上。
“孙老?”王队长显然认识孙守拙,态度立刻恭敬了几分,“您老怎么来了?”
“哼!我再不来,你们就要把人家小娃娃这点糊口的营生给掀了!”孙守拙哼了一声,径直走到药柜前,拿起那药监人员刚才翻检过的党参,捻起一根须子放进嘴里嚼了嚼,又拿起红花看了看色泽,“党参,陇西货,足五年份,炮制得法,红花,藏区上品,没掺假,都是老头子我亲手卖给他的!票据不是在这儿吗?你们还查什么?”
他又走到垃圾桶边,用脚尖拨了拨那些药渣,凑近闻了闻,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开:“黄芪、当归、炙甘草…还有点老山参的须子…配伍平平无奇,就是个固本培元的方子,药性温和得很,老头子我闭着眼睛都能开出来!这算什么非法行医?谁家还不能自己熬点补药喝了?”
孙守拙在城南药材行当里摸爬滚打几十年,是出了名的倔脾气和硬骨头,但也正因为这份耿直和深厚的功底,在行内颇有威望,连市场监督和药监部门的人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那药监的张工被孙守拙怼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孙老,我们也是接到举报…”
“举报?谁举报的?”孙守拙眼睛一瞪,“让他站出来跟我老头子对质!看看是不是眼红人家小林手艺好,生意好了?还是收了某些人的黑钱,故意来找茬?”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对面灯火辉煌的“养生堂”。
王队长一看这架势,知道今天有孙守拙护着,再想强行扣帽子就难了。而且林小风手续确实在办,药材来源也清楚,真闹大了,他们也不占理。
“咳咳,孙老您言重了。”王队长打了个哈哈,“我们也是依法履职,既然孙老您作保,药材来源也没问题,小林师傅也说了是自用,那…那这非法售药的举报,可能是误会。”他瞪了张工一眼,“张工,取样就算了吧,别打扰人家做生意了。”
张工虽然不甘,但在孙守拙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也只能悻悻地收起了采样工具。
“不过,小林师傅啊,”王队长转向林小风,语气缓和了些,“你这营业执照还是要抓紧办下来,另外,你这店里的卫生和消防,确实要加强,我们过几天还会再来复查的,要是再接到举报,或者复查不合格,那我们也只能依法处理了。”这话软中带硬,既是台阶,也是警告。
“知道了,谢谢王队长提醒。”林小风平静地应道。
一场风波,在孙守拙的突然出现下,暂时平息,王队长一行人带着一丝尴尬离开了,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孙守拙这才转过身,浑浊的老眼仔细打量着林小风,又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药香,那味道似乎比普通药汤更清新凝练一丝。“小子,惹上麻烦了?”他低声问。
“一点小麻烦,劳烦孙老跑一趟了。”林小风真诚地道谢,他没想到孙守拙会在这时候出现,还如此强硬地维护他。
“哼,老头子我看不惯那些仗势欺人的东西!”孙守拙哼了一声,目光落在墙角的中药柜上,带着一丝探究,“不过…你小子那药渣,可不仅仅是黄芪当归那么简单吧?老头子我鼻子还没坏。那里面,是不是加了点…‘金线草’的根须?年份怕是不低啊,这玩意儿可不好找,药性也烈得很,你是怎么想到用它入固本方的?还处理得这么温和?”他眼中精光闪烁。
林小风心中微凛,这老药头的鼻子和眼力,果然毒辣!他说的“金线草”,正是他自己在城郊荒地找到的那种蕴含微弱草木灵气的“野草”之一,他没想到孙守拙竟然能闻出来,还点破了其烈性。
“偶然所得,自己瞎琢磨的。”林小风含糊其辞。
孙守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只是摇摇头:“瞎琢磨?嘿…后生可畏啊,不过,怀璧其罪,这道理老头子我上次就说过了,你好自为之。”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出了店门。
林小风看着孙守拙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又看了看对面“养生堂”那耀眼的招牌,眼神渐冷,赵家的刁难,只是开始,孙守拙的警告,更是提醒他,自己那些“小手段”,在真正的行家面前并非无迹可寻。
他需要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实力,也需要更稳固的根基,那“续断舒络散”的效果,变得尤为重要,它不仅关系到一个家庭的希望,也可能成为他撬动真正金砖的杠杆。
就在林小风沉思之际,店门又被轻轻推开,王羽欣提着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小风…刚才…没事吧?我看好像有穿制服的人…”她显然看到了刚才的阵仗。
“没事,一点小误会。”林小风收敛起眼中的冷意,语气温和了些,“你怎么来了?”
“周叔熬了小米粥,说你一个人总吃不好,让我送点过来。”王羽欣走进来,将保温桶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店内,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墙角那堆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药渣上——那是熬制“续断舒络散”时留下的、颜色更深、质地更粘稠的药渣。
她轻轻“咦”了一声,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些药渣,又凑近闻了闻,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这药渣…味道好特别,有点苦,又有点回甘,还有种…说不出的清凉感?跟你之前倒掉的那些不太一样呢。”
林小风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