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看着他，那张由光影构成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传递过来的意念却带着一种古老的疲惫。
“目前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我助你突破五级，你助我将之斩杀。你的生命等级提升，而我则度过了此次灾劫，我们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陈宇盘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它。
这老头，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该如何突破。
蓝星意志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意念中的沉默，那小老头的形态轻咳了一声。
“所以，”陈宇无语地扁嘴，“我该如何晋升五级？”
“我就不说别的了，突破五级生命，一共有三个关卡。”老翁的意念也恢复了之前的郑重，“肉身关，能量关，精神关。”
“你之前吸收了纪元晶核，那是我在上一个纪元崩灭时留下的最后火种，正好让你免去了肉身关的积累。不然，我这点残存的本源能量，还真不够。”
“我这边，只能给你提供能量，足够你突破五级的能量。但是最后一关，精神关隘，你得自己去闯。你有把握吗？”
陈宇有些发懵。
前面两个关卡，肉身和能量，还算是清楚易懂。
“还请前辈解惑，这个精神关，是什么意思？”
蓝星意志所化的小老头摸了摸自己那光影构成的胡子。
“这个就是一种精神考验，具体化为你内心最恐惧、最执着、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可以称之为，心魔考验。”
听到这里，陈宇大致懂了。
他想起了前段时间的赫尔墨斯，那个智慧之光扫中他之后，他进入的那个地方，是否也可以环境，心魔呢？
他的心魔，会是什么？
还是一如上次那般吗？如果是这样，那我该如何应对？
“我大致听懂了。”他收敛心神，意念变得坚定，“所以，是现在吗？”
小老头没有立刻回答。
他那由光影构成的头颅，转向了某个方向。
陈宇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片流动的，纯粹的黄色光流。
在虚空之中看了一会，小老头掐了掐手指，像是个道士手势，“那就开始吧。”
察觉到陈宇的决断，蓝星意志的脸上布满了凝重之色，它也重重地点头。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蓝星意志伸出一只手，猛地一横。
霎时间，这片地心空间内所有的黄色流光，都受到了某种绝对意志的牵引。
它们化作亿万道光河，朝着陈宇的位置飞驰而来，瞬间融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突破五级生命的关卡，就此到来！
第一关，即是肉身关。
尽管老翁说他因为纪元晶核免去了积累，但突破的过程，却无法豁免。
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能量涌入身体。
陈宇的意识在一瞬间几乎被冲垮。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分解。
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中消亡，然后在更剧烈的痛苦中再生。
骨骼在被磨成粉末，又在能量的洪流中被强行重铸。
筋脉寸断，然后又被新的、更坚韧的组织续接。
就连他最为敏感的脑域，那个承载着他所有意识和记忆的地方，陈宇都感受到了它在被一种蛮横的力量强行迭代！
浑身是又痒又痛。
脑海之中，开颅之痛传遍全身每一个神经末梢。
他想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挣扎，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的意识，被牢牢地钉死在这具正在经历毁灭与重生的躯壳里，被迫承受着这一切。
……
美利坚。
纽约基地已经化为一片死域。
全盛状态的【饕】，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就将这座人类曾经的骄傲，彻底从地图上抹去。
黑色的灰烬覆盖了每一寸街道。
【饕】悬浮在城市的上空，那张只有巨口的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意念。
他的下一个目标，转向了南美洲。
下一刹那，他的身体借由天空之上那个巨大黑洞的连接，直接传送到了南美洲大陆的上空。
这一次，他似乎不满意之前逐个城市进食的速度。
他张开双手，拥抱天空。
无尽的黑雾，从他身后的黑洞中倾泻而下。
那不是一场黑色的暴雨。
那是一片黑色的天幕，正在缓缓落下。
这一次，黑雾洒满了整片大陆，收割着人类的生命，也收割着无数栖息在这片大陆上的，其他所有进化生物的生命。
在他的筛选里，没有物种之分。
一切，皆为食粮。
南美洲，巴西利亚基地港口。
最后的秩序在绝望面前土崩瓦解。
一艘万吨级的货轮即将离港，舷梯早已收起，甲板上站满了手持武器的士兵。
码头上，黑压压的人潮冲击着脆弱的防线，哭喊声、枪声、咒骂声混杂在一起，谱写着末日最后的疯狂。
“让我们上去！求求你们！”
“我有黄金！我什么都给你！”
“滚开！别挡着我！”
然而，这一切的喧嚣，都在一瞬间被冻结了。
不是声音消失了，而是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空。
那片笼罩了整个北美大陆的黑幕，已经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巴拿马运河，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缓缓压了下来。
它不是乌云，没有雷鸣电闪。
它是一片纯粹的，吞噬光线的虚无。
阳光被它贪婪地吃掉，白昼在几分钟内变成了昏暗的黄昏。
恐慌被一种更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所取代。
黑雾，如同倒悬的墨色海洋，开始倾泻。
它们没有重量，没有温度，悄然落下，沾染到码头拥挤的人群。
一个正挥舞着手臂，试图爬上集装箱的男人，动作僵住了。
一缕黑雾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没有叫喊，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肩膀。
那里的衣服和血肉，正在无声地消解，化作黑色的粉尘，随风飘散。
他眼中的惊恐凝固了，然后，他的整个身体，连同那份惊恐，一起化作了飞灰。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只有一片死寂的，高效的湮灭。
港口的喧嚣彻底平息了。
货轮上，甲板上，码头上，所有的人，所有的建筑，都在这片黑色的“雨”中，无声地化为尘埃。
曾经象征着人类逃生希望的巨大货轮，也在这场无声的收割中，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
广城基地，大厦楼顶。
陈宇所坐的地板上，传出了细微的，瓷器开裂的声响。
他的身体，正在经历一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解构。
皮肤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金色的神性能量与殷红的血液一同从裂缝中渗出，将他染成了一个金红相间的血人。
他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
不是因为麻木，而是因为承载“感觉”这个概念的神经末梢，正在被更高维度的能量寸寸碾碎，然后又以一种全新的结构强行重组。
他的意识仿佛被剥离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中，冷漠地注视着下方那具正在分崩离析的躯壳。
他“看”到自己的骨骼在哀鸣中断裂，化为齑粉，又被那股来自地心深处的黄色洪流包裹，凝聚成更加致密、闪烁着淡淡金辉的新生骨架。
他“听”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被溶解，又在混沌中衍生出功能更加强大的器官。
最剧烈的蜕变，发生在脑域。
那片承载着他所有记忆与情感的禁区，此刻正被一股蛮横无匹的力量强行开凿、扩容。
无法承受的压力，让鲜血从他的眼角、鼻孔、耳道、嘴角汩汩流出。
七窍流血。
这恐怖的景象，却是他踏上新台阶所必须支付的代价。
他不知道这个过程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撑过去。
静室内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剧烈，庞大到已经无法被这小小的空间完全容纳。
嗡！
一声闷响。
一束纯粹的金色光柱，从陈宇的天灵盖冲出，穿透了层层的浓雾，直入云霄。
广城基地废墟的上空，那片被黑雾与红雾搅浑的天空，被这道金光撕开了一道口子。
紧接着，金光开始扩散。
以光柱为中心，一片金色的光幕缓缓张开，将黑雾与红雾排挤出去，形成了一片净土。
这片金色的光域，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仿佛要在被黑暗笼罩的世界里，重新撑起一片属于希望的天空。
……
“这股能量……”
姜妍猛地从床上坐起，她感受到了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却又强大到让她心悸的能量波动。
隔壁房间的门被推开，曹艾青也走了出来，脸上是同样的震惊。
“是陈宇！”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们不再犹豫，身影化作两道流光，朝着能量波动的源头疾驰而去。
当她们赶到时，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镇住了。
一道连接天地的金色光柱，正从陈宇的头顶升起，而他本人，则盘坐在光柱的中心，浑身浴血，凄惨得不成人形。
“他……他只是吸收一枚晶核，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姜妍的声音带着颤抖，心疼得无以复加。
曹艾青没有回答，她的双眼死死盯着陈宇，感受着那股正在他体内进行着毁灭与新生的恐怖力量。
她能感觉到，陈宇的生命层次，正在发生一种匪夷所思的跃迁。
“我们得为他护法。”曹艾青很快冷静下来，语气不容置疑，“这种动静，瞒不过任何人，也瞒不过……任何东西。”
姜妍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闪身来到陈宇的左侧，神性能力展开，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细微的褶皱，任何试图靠近的物体都会被瞬间放逐。
曹艾青则站在陈宇的右侧，一个虚幻的钟盘在她身后浮现，时间的气息将这片区域笼罩，为他争取着每一分一秒。
……
南美洲大陆，已经彻底化为一片黑色的死域。
【饕】悬浮在寂静的天空，那张由星云构成的巨口中，发出一声满足的饱嗝。
他身后那片巨大的黑洞，因为吸收了海量的生命能量，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庞大。
他享受着这种将一个文明当做点心，慢慢品尝的感觉。
就在他准备将“视线”投向下一个大陆时，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在那颗蔚蓝色星球的另一端，一抹极其突兀的，带着顽强生命气息的金色光芒，刺破了被黑暗与混沌笼罩的能量场。
那光芒很弱小，与他身后的黑洞相比，渺小得可笑。
但那光芒的质地……纯粹，凝练，充满了让他感到不悦的秩序感。
【饕】那没有五官的脸，转向了亚洲的方向。
他那片星云般的巨口，第一次，咧开了一个不算笑容的弧度。
“哦？还有……饭后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