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点!别弄坏了!\"老邻居一把从老张手里抢过那块裂开的贡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像是捧着个刚出生的婴儿。
我们三个蹲在坍塌的永顺窑废墟旁,脑袋凑在一起,盯着那个从砖里掉出来的铜匣。匣子约莫巴掌大小,表面布满绿锈,但精巧的锁扣依然完好。
老张咽了口唾沫:\"打开看看?\"
老邻居从兜里掏出一把小镊子,轻轻拨弄锁扣。锈死的机关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但纹丝不动。
\"锈住了,\"老邻居皱眉,\"得用点油润滑。\"
我从背包里找出随身带的小瓶装润滑油,滴了几滴在锁扣处。老邻居耐心地等了片刻,再次尝试。这次,锁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匣盖弹开了一条缝。
我们屏住呼吸。老邻居慢慢掀开匣盖——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绢布,折叠得整整齐齐。绢布下面,隐约能看到半块白色的物件。
\"慢点,\"我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可能是脆弱的文物。\"
老邻居戴上白手套,先取出那半块白色物件。原来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只有半截,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故意掰断的。玉佩上雕刻着精细的云纹,工艺非凡。
\"明代的,\"老邻居眼睛发亮,\"看这刀工,至少是王府级别的东西。\"
接着他展开那张绢布。由于年代久远,绢布已经非常脆弱,我们不敢完全展开,只轻轻揭开一角。露出的部分能看到精细的墨线,勾勒出河流与建筑的轮廓,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标记。
\"这是...运河地图?\"老张眯着眼睛问。
老邻居点点头:\"应该是明代某段运河的详图。看这里——\"他指着图上一处标记,\"这个符号和我们之前在贡砖上看到的很像。\"
我忽然想起什么:\"赵老爷子不是说,砖匠们会在藏宝砖上做记号吗?这地图上的标记,会不会就是...\"
\"藏宝地点!\"老张一拍大腿,差点把旁边一块松动的砖头震下来。
我们兴奋地研究着地图,但很快发现一个问题——地图只显示了运河的一段,没有任何地名标注,我们根本无法确定这是临清的哪一段运河。
\"这半块玉佩是关键,\"老邻居沉思道,\"古人常把信物一分为二,作为验证身份或地点的凭证。要解开这个谜,我们得找到另外半块。\"
老张挠挠头:\"这不大海捞针吗?\"
\"未必,\"老邻居指着玉佩断口处的一个小孔,\"看这个穿孔方式,应该是挂在什么上面的饰物。另外半块很可能也在临清某个地方。\"
我们正讨论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老张警觉地站起身:\"那帮混混找回来了!\"
果然,黄毛一伙人正穿过田野向这边跑来,手里还挥舞着棍棒。
\"快收好!\"我急忙说。老邻居迅速把绢图和玉佩放回铜匣,塞进背包。
\"分头走!\"老张低声道,\"我引开他们,你们带着东西先回城。晚上在'运河酒楼'碰头!\"
不等我们回应,老张已经冲了出去,故意弄出很大声响。黄毛一伙果然被他吸引,呼啦啦追了过去。老邻居和我趁机从另一个方向溜走,穿过一片玉米地,回到了主路上。
等了半小时才拦到一辆过路的拖拉机,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城里。我们直接去了\"运河酒楼\",这是临清老字号,以\"运河四酥\"闻名——酥鱼、酥肉、酥鸡和酥藕。
要了个包厢,点了几道招牌菜。等菜的时候,老邻居又仔细研究起铜匣里的东西。酥鱼刚上桌,老张就推门进来了,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甩掉了?\"我问。
老张抓起一块酥鱼扔进嘴里:\"小菜一碟!那帮孙子现在还在东郊转圈呢!\"
运河四酥名不虚传。酥鱼外脆里嫩,连鱼骨都酥得可以下咽;酥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酥鸡皮脆肉嫩,香气扑鼻;酥藕甜脆爽口,带着桂花香。我们吃得满嘴流油,暂时把烦恼抛到了脑后。
\"接下来怎么办?\"老张边吃边问,\"这地图连个地名都没有,上哪找去?\"
老邻居擦了擦嘴:\"我有个想法。这铜匣做工精细,不是普通物件。临清博物馆说不定有类似藏品,我们可以去那里找找线索。\"
正说着,包厢门突然被推开。我们一惊,老张甚至站了起来准备动手——结果发现是小杨,那个贡砖园区的讲解员。
\"真的是你们!\"小杨惊喜地说,\"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你们上楼,还以为看错了呢!\"
我们松了口气,请她一起坐下。小杨说她来买酥藕的,正好碰见我们。
\"你们找到永顺窑了吗?\"她好奇地问。
我和老邻居对视一眼,犹豫要不要说实话。老张却直接掏出铜匣放在桌上:\"找到了这个。\"
小杨眼睛瞪得溜圆:\"天啊!这是...密码匣?\"
\"密码匣?\"我们异口同声地问。
小杨点点头,小心地拿起铜匣查看:\"我爷爷收藏过几个类似的。明代官窑特制的,用来传递机密信息。看这个锁扣设计,应该是正统年间的。\"
老邻居激动地问:\"你爷爷能帮我们看看里面的东西吗?\"
\"当然可以!\"小杨爽快地答应,\"不过他现在去济南看我姑妈了,后天才能回来。但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王老师,他是一中的退休历史教师,对运河文化特别有研究。\"
饭后,小杨带我们去了王老师家。老先生住在老城区的一个四合院里,满屋子的书籍和古董,一看就是学富五车之人。
王老师戴着老花镜,仔细研究了绢布地图和半块玉佩,时不时发出惊叹。
\"这张图画的是明代正统年间临清段运河,\"他最终确认道,\"看这里——\"他指着图上一座桥的标记,\"这是会通桥的旧制,1449年改建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老邻居急切地问:\"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王老师指着图上的几个特殊标记:\"这是明代漕运的密记。三角形代表官仓,方形代表税关,而这个...\"他指着那个和我们发现的贡砖上相似的符号,\"这是'官物寄存'的意思。\"
\"就是说,这里曾经存放过官方的重要物品?\"我问。
\"不止如此,\"王老师摇摇头,\"这个符号旁边还有个小点,表示'水下'。合起来就是'水下官藏'。\"
我们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不就是沉宝的标记吗?
\"至于这半块玉佩,\"王老师拿起来对着灯光看了看,\"质地极佳,应该是皇室赏赐之物。另外半块很可能在...\"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小杨去开门,只听她\"啊\"地惊叫一声。我们回头一看,黄毛带着四五个混混已经闯进了院子!
\"老东西,把东西交出来!\"黄毛恶狠狠地挥舞着一根铁棍,\"这次看你们往哪跑!\"
王老师镇定自若,悄悄把玉佩和地图塞给老邻居,然后突然大喝一声:\"马三!你爷爷马老六当年在运河码头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黄毛一愣,显然没想到老人认识他爷爷。趁这功夫,老张一个箭步上前,夺下了黄毛的铁棍。我抓起桌上的茶壶砸向另一个混混,热水烫得他哇哇大叫。
\"后门!\"王老师喊道。小杨熟门熟路地带我们穿过书房,从后门溜了出去。身后传来王老师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和黄毛一伙人的叫骂。
我们一路狂奔,穿过几条胡同,确认甩掉追兵后才停下来喘气。
\"王老师不会有事吧?\"我担心地问。
小杨摇摇头:\"放心,王老师德高望重,那帮混混不敢把他怎么样。倒是你们,怎么惹上运河帮的?\"
老邻居叹了口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我们找了家僻静的茶馆坐下。小杨说她得回去看看王老师的情况,临走前告诉我们:\"王老师刚才想说的是,另外半块玉佩很可能在鳌头矶。那里有座明代石碑,据说碑座下埋着半块玉佩,和你们这个正好是一对。\"
\"鳌头矶?\"老张问,\"什么地方?\"
\"临清着名景点,\"小杨解释,\"运河上的一个矶头,明代漕运的重要地标。现在是个公园,里面有不少古迹。\"
送走小杨,我们决定明天一早就去鳌头矶。老邻居却若有所思:\"我总觉得这事儿太蹊跷。为什么我们走到哪,那帮混混就跟到哪?\"
老张不以为然:\"肯定是跟踪我们呗。\"
\"不对,\"老邻居摇头,\"在永顺窑,我们明明甩掉了他们,他们却能准确找到王老师家...\"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除非...他们也在找同样的东西,而且掌握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线索。\"
老张一拍桌子:\"管他呢!明天去鳌头矶,找到另外半块玉佩再说。要是那帮孙子再敢来,老子新账旧账一起算!\"
晚上回旅馆前,我们去\"一品香\"买了些当地特色点心准备带回北京。店里最出名的是\"临清八大件\",我们每种都买了些,尤其是香甜酥脆的蜜三刀,老张一口气吃了半斤。
回到旅馆,老邻居又仔细研究起那张运河古图。突然,他指着图上一处小标记说:\"看这里,这个波纹符号旁边有个小点,和王老师说的'水下官藏'标记很像,但形状略有不同。\"
我凑近看:\"会不会是不同时期的标记方式?\"
\"有可能,\"老邻居点头,\"明天去鳌头矶时,我们得留意这个位置。如果真如王老师所说,那里可能有另外半块玉佩,那么...\"
他的话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响,像是小石子打在玻璃上。我们警觉地熄了灯,悄悄掀开窗帘一角——楼下站着三个黑影,正是黄毛一伙人!
\"阴魂不散!\"老张咬牙切齿。
老邻居迅速收好铜匣和地图:\"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忽然想起什么:\"今天在酒楼...小杨说在楼下看到我们。会不会...\"
\"你是说小杨和他们是一伙的?\"老张瞪大眼睛。
老邻居摇头:\"不太可能。但也许有人跟踪小杨找到了我们。\"
楼下,黄毛一伙人似乎在商量什么。我们决定不冒险,从旅馆后门悄悄离开,另找住处。收拾行李时,老张从背包里掏出一根甩棍:\"幸好带了这家伙,明天真要动手也不怕!\"
我们像做贼一样溜出旅馆,消失在临清古城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