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严瑾展开的“造化净土”,玉清教主虽惊不乱。
他执掌白玉京无数岁月,见识过太多大风大浪。即便此刻只是借体降临,其境界与眼光也远超寻常金仙。
“哼,区区初成的道主领域,也想困住本座?便是三道合一,终究未脱真仙樊笼!”
玉清教主冷哼,借玉衡子之躯,双手结印,口中诵出古老仙谒:“玉清敕令,万法归元,破!”
轰隆!
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由无数大道符文压缩而成的“玉清仙光”自他指尖迸发。
这仙光并无毁天灭地的暴烈,却带着一种“格式化”一切的恐怖意志,所过之处,严瑾以造化笔勾勒出的净土景象竟开始微微扭曲,边界模糊,仿佛要被强行打回原形的画布。
这便是白玉京教主的可怕之处,他们掌握的,是接近世界底层规则的“秩序”之力,最擅长的便是“修正”与“归零”。
严瑾立于净土中央,白袍猎猎,眼神依旧平静。
他手中造化笔不停,笔走龙蛇,不再是描绘具体景物,而是直接在虚空中书写大道符文!
以画道为骨,承载魂道之幽深,生死大道之轮转。
一道道蕴含生灭轮回意境的灰色符文自笔尖流淌而出,融入净土壁垒,与那玉清仙光激烈碰撞、湮灭。
整个造化净土内,时而万物复苏,春意盎然;时而魂影绰绰,鬼哭神嚎;时而生死轮转,枯荣瞬息!
两种截然不同的大道领域在疯狂对冲,空间不断破碎又重组,法则在这里变得混乱而危险。
“没用的!境界之差,如同天堑!你之道,驳而不纯,如何与我万载淬炼的玉清仙道抗衡!”
玉清教主声音恢弘,仙光愈发炽盛,一步步向前,竟逼得严瑾的造化净土缓缓收缩。
他说的并非全无道理。
严瑾虽触及道主境界,但终究是初悟,且三道融合尚需时间打磨。
而玉清教主对大道本源的领悟和力量运用,早已臻至化境。
严瑾嘴角溢出一缕淡金色的血液,那是道则反噬的迹象。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深邃,仿佛在计算着什么,等待着什么。
“你的力量确实超乎我的预料,”严瑾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但这具躯壳,又能承载您几成力量呢?玉衡子得身体,也快到极限了吧?”
玉清教主瞳孔微缩,严瑾说中了他的要害。强行降临并施展如此伟力,玉衡子的肉身和魂魄都在崩溃的边缘。
“即便如此擒杀你,也是足够了!”
玉清教主怒喝,不再保留,双手虚抱,一道凝聚了毕生修为精华的“玉清混洞神雷”开始酝酿,那毁灭性的气息,让外界的白漪等人都感到神魂欲裂。
这一击誓要彻底粉碎严瑾的造化净土,湮灭严瑾!
也就在这时,一直面色平静,甚至略显被动的严瑾,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
那叹息声中,没有绝望,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意味。
他停下了挥舞的造化笔,目光越过步步紧逼的玉清教主,仿佛看向了虚空中的某个锚点,轻声说道:
“剩下的交给你了,春秋仙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剧烈震荡的造化净土,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在严瑾身后,空间如同水幕般荡漾开来,一位身姿绰约的仙子,迈着从容的步伐,悄然走出。
她身着一袭似血染就的赤红长裙,裙摆摇曳间,仿佛有无数生死更迭、生灵寂灭的景象流转。
如墨的青丝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几缕垂落鬓边,衬得她容颜绝美,清冷孤傲。、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眉眼,竟与严瑾记忆中那个炽烈红影——陈诺,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只是她的眼神更加古老,更加深邃,如同看尽了万古轮回,再无半分少女的跳脱,只剩下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平静与沧桑。
而在她那纤纤玉手之中,握着一卷非帛非纸的卷轴。
卷轴一半纯黑,深邃如永夜,蕴含着极致的死寂与终结;一半纯白,圣洁如初雪,流淌着无尽的生机与起始。
黑白交界处,并非泾渭分明,而是相互缠绕融合,形成一种动态的平衡。澎湃而古老的生死大道道痕在其上流转,让周遭的法则都为之共鸣、颤栗!
那赫然是传说中执掌万物寿夭、判定阴阳轮回的上古神器——生死簿!
或者,正如严瑾所言,它在此刻,更应被称之为——春秋卷!
红裙仙子的出现,让玉清教主酝酿至巅峰的“玉清混洞神雷”都为之一滞。
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不可能!你是……百年前的那位早已陨落于时光长河中的……生死之主?!你怎么会……复活?”
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春秋仙子,或者说那位百年前的生死之主,并未理会玉清教主的震惊。
她只是微微侧首,用那双看透万古兴衰的眸子,淡淡地扫了严瑾一眼,眼神复杂难明,有追忆,有怅然,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随即,她转回目光,看向如临大敌的玉清教主,女子的玉手轻抬,将那卷决定众生命运的春秋卷,缓缓展开。
“玉清道友,百年匆匆而过我们也是许久不见了。”
她的声音空灵而缥缈,仿佛自万古之前传来,“既入此局,便请……于吾卷中,留名一叙。”
卷轴展开,黑白神光冲天而起,瞬间笼罩了整个造化净土!
生与死的法则被具象化,化作一道道锁链,一首首挽歌,一片片新生的世界虚影,朝着玉清教主缠绕而去!
这一刻,战斗的性质彻底改变。不再是力量的对轰,而是上升到了对存在本身的定义与裁决!
严瑾平静地后退半步,将主场交给了这位来自身体之中那卷春秋卷之中的上古仙子。
他知道,当春秋卷展开之时,这场战斗,已接近尾声。
他之前所有的铺垫、隐忍,甚至不惜“假死”蜕变的算计,都是为了此刻——在自己三道合一之后请君入瓮,由这位执掌生死轮回的器灵,来落下最终的判笔。
玉清教主的怒吼与春秋卷的无声扩张交织在一起,谱写出一曲跨越了时空的终焉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