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陈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将姜星河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总算把那个一惊一乍、兴奋得差点找不到北的赵鸾公主给打发回去了。
姜星河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女人有时候真是个麻烦的生物。
尤其是这种自以为聪明的。
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
让头脑愈发清醒。
今日在朝堂上的交锋,不过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刚刚开始。
李斯业那个老狐狸,绝不会善罢甘休。。
必然会动用所有力量,在谈判桌上给自己下绊子,挖大坑。
这些都只是术,而非道。
真正决定这盘棋走向的,是棋盘上最关键的那几颗子。
废太子,赵琰。
四皇子,赵乾。
姜星河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救废太子赵琰?
这条路,难走。
巫蛊之案是乾帝亲自下的定论,想翻案,无异于指着乾帝的鼻子骂他是个昏君。
是在动摇国本。
这其中的阻力,大到难以想象。
而且天牢是什么地方?
人间炼狱。赵琰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就算没死,估计也已经废了。
捞一个废人出来,值不值得花这么大的力气?
但……
姜星河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好处也显而易见。
从地狱里被拉出来的废太子,一个被他亲手洗刷冤屈的储君。
将会成为自己……不,是整个大楚,在乾国最最大助力。
不一定是惟命是从,但感恩戴德肯定是有的。
而且这废太子给人种不太聪明的感觉。
只要控制了未来的乾国皇帝,那所谓的联盟条约,还不是自己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那另一条路呢?
与四皇子赵乾合作。
姜星河的脑海中浮现出今天在朝堂上,那个站在角落里,眼神却如饿狼般闪烁的年轻皇子。
这个人,野心两个字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无疑是与虎谋皮。
今天能为了太子之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长去死,甚至乐见其成。
那明天,他就能为了皇位。
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这个“盟友”卖个干干净净。
这种人,喂不熟,也信不过。
可选择四皇子,也有立竿见影的好处。
在朝中必然有自己的势力,急于上位,就会比任何人都要卖力地去扳倒太子残党。
自己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推他一把,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一步快棋。
究竟是选择一条好控制的狗,还是选择一头能暂时利用的狼?
姜星河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公子。”
门外传来斥候统领张猛的声音。
“府外有人求见,说是……您的故人。”
故人?
姜星河眉毛一挑。
自己在这乾国,除了陈家,哪来的什么故人?
而且是深夜拜访,还不敢报上名号。
有意思。
“让他进来。”
“是。”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普通青色布衣,头戴斗笠,将大半张脸都遮住的身影。
在张猛的引领下,走进了书房。
张猛躬身退下,并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书房内,只剩下姜星河和那个神秘的访客。
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年轻而英挺的脸,与大乾的皇帝有几分相像。
“深夜叨扰,还望姜公子恕罪。”
四皇子对着姜星河,深深地作了一揖,姿态放得极低,完全没有皇子的架子。
姜星河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只是抬了抬眼皮。
这小子动作倒是快,这么早就找到自己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四皇子殿下。”
“殿下深夜造访,还穿成这样,就不怕被人当成贼给抓起来?”
“为了能见上姜公子一面,冒这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您今日在朝堂之上,真是……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啊!”
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地走上前。
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吹捧。
“舌战群儒,字字诛心!尤其是那老匹夫李斯业,一张老脸都快被您给抽肿了!本王站在下面看着,心里那个痛快,简直比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还要舒坦!”
这番话说得极为露骨,甚至带着几分市井的粗鄙,但却恰恰能搔到痒处。
姜星河心中冷笑。
瞧瞧,这话说得多么有水平。
既表达了崇拜,又毫不犹豫地骂了李斯业是老匹夫。
瞬间就将自己和他拉到了同一个阵营。
只不过李相不是四皇子的人吗?
细细盘算一下,也就明了,这四皇子不简单啊,压根没把李斯业当做自己人!这事要利用完就扔好给自己未来收权铺路!
“四皇子过誉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倒是四皇子,对自己那位身陷囹圄的兄长,似乎也颇为关切啊。”
这话是在试探。
四皇子是什么人?人精中的人精。
立刻听出了姜星河话里的深意,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戚。
“唉,大哥他……糊涂啊!竟会信了那些江湖术士的鬼话,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父皇震怒,也是情理之中。公子您为他鸣不平,这份义气,本王佩服之至。只可惜……木已成舟,大哥他,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既表现了对兄长的“痛心”,又点明了废太子已经没救了的事实。
暗示姜星河不要在太子身上白费力气。
姜星河笑了笑,不置可否。
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赵乾。
“四皇子,你我都是聪明人,就别绕圈子了。你今晚来,想做什么,直说吧。”
被姜星河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盯着。
赵乾的心头猛地一跳,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明人不说暗话。本王想请姜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帮你?帮你什么?帮你痛斥李斯业那个老匹夫?”
“助我,登上东宫之位!”
这句话,四皇子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紧紧地盯着姜星河,等待着他的回答。
良久,姜星河才轻笑一声。
“四皇子,这可是谋逆的大罪。我凭什么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帮你做这件事?就凭你刚才那几句不痛不痒的吹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