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铁腕柔情华胥梦（壹）
第一回：独孤信慧眼择佳婿 小伽罗雄心许杨坚
北周，大统十年。
长安城，独孤府邸。
整座长安城，笼罩在暮色之中。
而独孤府邸的书房内，烛火摇曳。
映照着当朝大司马独孤信，紧锁的眉头。
这位八柱国之一的权臣，正面临仕途中最严峻的抉择。
“父亲。”
清脆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十四岁的独孤伽罗，端着一碗白玉萝卜汤轻盈走入。
她身着鹅黄襦裙，眉眼间既有少女的灵动，又透着超乎年龄的沉稳和端庄。
这沉稳并非天生，而是源于她亲眼目睹的三个姐姐的婚姻如何成为政治筹码。
她的长姐，嫁入北周明帝宇文毓。
她的四姐，许配给李渊之父李昞。
她的五姐，则成为北周武帝宇文邕的皇后。
每一次联姻，都是独孤家族在政治棋盘上的一次落子。
独孤信接过汤碗，目光落在女儿身上。
“伽罗，为父今日面圣，宇文护又提出与你的婚事。”
伽罗执扇为父亲扇风，声音清亮。
“宇文大司马权倾朝野，我若嫁入宇文家，独孤氏岂非更要受制于人？”
“听闻他府中姬妾成群，风流成性……”
独孤信轻抚长须，面露难色，这正是他最忧虑的地方。
“为父看中了一个年轻人，姓杨名坚，其父杨忠是为父旧部。”
“此子相貌非常，太学先生赞他‘沉稳有度，识见不凡’。”
“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是否愿意……”
独孤信说罢，目光坚毅地看着独孤伽罗。
至少，这个最懂事的女儿得由自己做主，找个好人家。
“一切，听从爹爹的安排……”
三日后，杨府赏春宴上，独孤伽罗第一次见到了杨坚。
青年身着青衫，在满园喧哗中独坐水榭抚琴。
琴声淙淙，如溪水穿石。
独孤伽罗隐在蔷薇架后静静聆听，注意到他指法娴熟，却在第三段转调时稍显滞涩。
“杨公子，好雅兴。”
独孤伽罗的声音，让琴声戛然而止。
杨坚抬头，看见立在花架下的少女。
阳光透过花叶，在少女的脸上投下细碎光影，她腰间佩戴的玉珏叮咚作响。
“伽罗小姐。”杨坚起身施礼。
“听闻伽罗小姐精于音律，在下献丑了。”
独孤伽罗也不羞涩，来到水榭栏杆坐下。
“公子方才所奏《猗兰操》，曲意高远。不过……”
“第三段转调时稍显滞涩，可是想到什么烦心事？”
独孤伽罗看着杨坚，微笑着说道。
杨坚心中震动。
他方才，确实因父亲在朝中受排挤而心绪不宁，没想到这少女竟能从琴音中听出端倪。
“伽罗小姐明察秋毫，在下佩服。”
“公子不必过谦。”
独孤伽罗的目光，扫过水榭石桌上摊开的《孙子兵法》。
“乱世之中，通晓音律不过雕虫小技，熟读兵书方是安邦之道。”
这番见解，让杨坚对眼前少女刮目相看。
二人从兵法谈到政局，从音律聊到民生，竟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半月后，独孤信召杨坚入府考校。
在书房中，他提出数个军政难题，杨坚对答如流。
隐在屏风后的独孤伽罗轻轻点头，在纸上写下八字评语。
“潜龙在渊，必成大器。”
是夜，独孤信牵着独孤伽罗的手，意味深长的说道。
“为父已决定，将你许配给杨坚。”
“独孤家需要新的盟友，杨家需要靠山。更重要的是……”
“杨坚此人，胸有大志，可托付终身。”
独孤伽罗跪坐在父亲面前，目光坚定。
“女儿明白。婚姻不只是儿女私情，更是家族兴衰所系。女儿既入杨家，必助杨坚成就一番事业。只是……”
她稍作迟疑，“宇文护那边……”
“为父自有应对。”
独孤信的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
“你五姐在宫中为后，宇文护暂时还不敢与独孤家彻底撕破脸。”
大统十年秋，独孤伽罗与杨坚大婚。
婚礼极为隆重，连皇上都派人送来贺礼。
但喜庆背后暗流涌动，宇文护虽亲临祝贺，眼中却毫无笑意。
洞房花烛夜，独孤伽罗取下头上凤冠，郑重对杨坚道。
“夫君，妾身有一言。”
杨坚看着烛光下妻子肃穆的面容，不由正色。
“夫人请讲。”
“当今天下，周齐陈三足鼎立，北方突厥虎视眈眈。”
“宇文护专权，皇上形同虚设。父亲虽为八柱国，却如履薄冰。”
“夫君胸怀大志，妾身愿与夫君同心，在这乱世中开辟一片天地。”
伽罗声音清越，字字铿锵。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只是……”
杨坚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
独孤伽罗了然。
“夫君是担心妾身与宇文家的关系？”
“放心，既然嫁入杨家，妾身便是杨家的人。”
“独孤家是盟友，但夫君才是妾身此生唯一的依靠。”
然而新婚不过三月，政局突变。
宇文护设计构陷，独孤信被削去兵权，软禁府中。
消息传来时，独孤伽罗正在杨府料理家务。
“小姐，不好了！老爷他……”
贴身侍女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独孤伽罗手中账本落地，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备车，我们回府。”
在独孤府，她见到了一夜白头的父亲。
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司马，此刻只是个担忧家族命运的老人。
独孤信将一枚令牌，交到独孤伽罗的手里。
“独孤家部曲三百人，从此由你调度。还有这个……”
旋即，他又取出一份名册，一并交给独孤伽罗。
“这是为父在军中的旧部名单，危难之时或可相助。”
独孤伽罗跪地接过令牌和名册，泪如雨下。
“女儿必不负父亲所托。”
回到杨府时，已是深夜。
杨坚在门前焦急等待，见到马车立即迎上。
伽罗扑入丈夫怀中，终于泣不成声。
次日清晨，独孤伽罗擦干眼泪，对杨坚道。
“父亲失势，杨家必受牵连。当务之急是保存实力。”
“妾身已得父亲旧部支持，夫君当继续在太学潜心读书，结交才俊。另外……”
她取出一份礼单。
“这是妾身准备的礼物，请夫君明日拜访高颎将军。”
杨坚惊讶地发现，妻子眼中已无脆弱，只有钢铁般的意志。
“高颎？他可是宇文护的人……”
“正是如此，才要结交。”
独孤伽罗目光深邃。
“高颎此人重利更重义，夫君以诚相待，必能化敌为友。”
从此，独孤伽罗开始周旋于各府女眷之间。
她以精湛的琴艺、渊博的学识很快在贵妇圈中赢得声誉。
每逢杨坚与友人聚会，她必精心准备宴席，亲自在屏风后聆听议论。
客散后，她会与杨坚分析时局，点评人物。
一次，杨坚醉酒感慨。
“若我得掌权柄，必革除积弊，再造太平！”
独孤伽罗扶他坐下，轻声道。
“夫君有此志向，妾身定当竭尽全力相助。不过……”
她压低声音。
“成大事者，当如潜龙在渊，待时而动。”
此时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
独孤伽罗推开窗户，任风雨扑面。
她在心中立誓，
既然女子不能立于朝堂，那她便要培养出能够实现她政治理想的男人。
终有一日，她要让这天下，听见女子的声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