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地点,东郊废弃仓库群。
这里更加荒凉,连路都被雪埋了。陆时元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前进,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
“雨晴!你在哪里!回答我!”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但他不肯停下。
时间在流逝,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距离林雨晴失踪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
在这样的严寒中......陆时元不敢去想下去。
“还有最后一个地方。”德米特里看着导航,声音里也带了些不忍,“北郊的化工厂遗址。如果那里也没有......”
“她一定在那里!”
陆时元打断他,声音里是近乎偏执的坚定。他的眼神在昏暗中闪闪发光,像是最后的希望之火。
“一定在!”
北郊的化工厂遗址出现在视线中。
陆时元跳下车,突然停住了脚步。
雪地上,有一道新鲜的车辙印,黑色的轮胎痕迹在白雪中格外显眼。
“有人来过!”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顺着车辙印,他们找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仓库。大门上挂着一把新锁,锁头上的金属光泽在晨光中闪烁。
陆时元想都没想,抄起地上的一根铁棍。
“砰!砰!砰!”
铁棍与锁头撞击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他的每一击都用尽全力,仿佛要把所有的绝望和愤怒都砸进这把该死的锁里。
锁终于被砸开了。
推开门的瞬间,陆时元看到了这辈子最心碎的画面——
林雨晴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长长的睫毛上结着冰霜。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看起来就像一个冰雪中永远沉睡的公主。
“雨晴!”
这个名字从他心脏的最深处爆发出来。
他冲过去,颤抖的手解开她身上的绳子。绳子勒得太紧,她的手腕上都是血痕。陆时元看着那些伤痕,心如刀绞。
将她抱在怀里的瞬间,那种冰冷透过衣服直达骨髓。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冷得像一块坚冰。
“醒醒!雨晴!睁开眼睛看看我!”
滚烫的泪水从陆时元眼中涌出,落在她冰冷的脸颊上,瞬间就凝结成冰珠。
他脱下外套、毛衣,用自己的体温拼命温暖着她。寒风灌进仓库,刺得他浑身发抖,但他不在乎。
“雨晴,坚持住。”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声音里带着颤抖,“我来了,我来救你了。不要离开我,求你了......”
就在这时,怀中的人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呜......”
“雨晴?!”陆时元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
林雨晴的眼皮颤动着,似乎想要睁开,但又没有力气。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陆时元紧紧抱着她,“别怕,你安全了。”
“时......元......”
声音微弱得如游丝,如果不是贴得这么近,根本听不到。
“是我,是我。”陆时元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要......哭......”
林雨晴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抬手为他擦泪,但手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就无力垂下。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在这片死寂的工业区里显得格外响亮。
医护人员迅速将林雨晴抬上担架。各种仪器发出的滴答声,在这个生死关头显得格外清晰。
“体温过低,需要立即送医!”
陆时元想要跟上救护车,腿一软差点摔倒。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在雪地里奔跑了一夜,早已精疲力尽。但他咬牙撑住,爬上了救护车。
车内的暖气让他的脸颊传来刺痛感——那是冻伤后血液重新流动的感觉。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监护仪上那条跳动的绿线上。
每一次心跳,都是希望。
“雨晴,听得到我说话吗?”他握着她的手,那双曾经灵巧地执棋的手,现在冰冷僵硬。
林雨晴的意识在模糊和清醒之间飘荡。她听到了陆时元的声音,想要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但她的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
她得救了。他真的来了。
救护车在雪中疾驰,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显得格外真实。
车上,陆时元紧握着林雨晴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在这片茫茫雪夜中。
“雨晴,再坚持一下。”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等你好了,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我要娶你,要和你共度一生。”
“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听到了吗?”
监护仪上,林雨晴的心跳似乎变得有力了一些。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奇迹。
但对陆时元来说,只要她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窗外,莫斯科的朝阳终于冲破了厚重的云层,金色的光线洒在雪地上,将这个世界染成温暖的颜色。
新的一天开始了。
——
救护车内,陆时元紧握着林雨晴冰冷的手。
监护仪发出有节奏的“滴答”声,每一声都牵动着他的心弦。年轻的女医生在检查林雨晴的生命体征,眉头越皱越紧。
“体温31度,体温过低症状严重。”她用俄语对同事说着,语气凝重。
陆时元听懂了每一个字,那些医学术语如同冰锥般刺入他的心脏。那种刺骨的寒意不仅仅来自莫斯科的寒夜,更来自对未知的恐惧。
“她会没事的,对吗?”他用英语问道,声音里带着几乎隐藏不住的恳求。
女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中国男人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衣服上还沾着血迹和雪花。但那双眼睛里的爱意如此纯粹,如此绝望,让她心中一颤。
“我们会尽全力的。”她轻声说道。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陆时元低下头,额头抵在林雨晴的手背上。她的手还是那么凉,但比在仓库里时要好一些了。
“雨晴,你答应过要嫁给我的。”他的声音哽咽,只有她能听到,“你不能食言。”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组委会的号码。
陆时元看了一眼,没有接听。
手机继续震动,一遍遍地响着,在救护车内显得格外刺耳。最终,他还是接了起来。
“陆先生,距离第三轮比赛还有三个小时,请问您现在的状况——”
“我不能参加比赛了。”
话语简洁,没有任何犹豫。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陆先生,您确定吗?这意味着您将失去卫冕的机会,而且按照规定,您将被禁赛两年。”
“我确定。”
说完,陆时元直接挂断电话,然后关机。
什么世界冠军,什么围棋生涯——这些曾经让他废寝忘食追求的东西,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