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里来的人不少，其中文官居多，都是来看萧清顾的考核结果的，且他们十个人里就有八个是百里蒲曾经的学生。
百里蒲顾忌着萧清顾的考核没有发作，但那些学生可不会当个沉默的缩头乌龟。
翰林院的唐约站了出来，先是朝着承明帝一礼，随即看向萧桐。
“今日是公主殿下考核之日，如此重要的日子，长公主殿下何故如此咄咄逼人？”
“哎？”萧桐像是不知道自己方才那句话有什么不妥，“本宫有咄咄逼人吗？”
她歪了歪头，“本宫一直以为百里御史对本宫心存芥蒂，难不成是本宫感觉错了？”
萧清序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尚榆晚心领神会。
“百里御史~”
萧桐眉眼弯弯，头上的珠宝首饰在日光下闪耀夺目。
“本宫有咄咄逼你吗？”
百里蒲嘴角抽了抽，正要开口，尚榆晚抢先一步站了出来。
“圣上，草臣有话要说。”
承明帝的目光正大光明的落在了尚榆晚身上。
“但说无妨。”
尚榆晚朝着百里蒲和萧桐都鞠了一礼，随后缓缓抬起头，和萧桐对视。
“关于百里御史和长公主殿下之间的事情，草臣曾略有耳闻。还请百里御史和长公主殿下容草臣斗胆问一句，各位暗中交恶，还闹到圣上面前——”
萧桐眼中盛着笑意，眼底却藏着一股子狠辣气息。她们的目光宛若一狼一虎，在无形之中撕咬了好几个回合。
尚榆晚微微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神色，将差点扬起来的唇角压了下去。
“难不成，是与金城的女子学堂有关？”
尚榆晚此话问得格外犀利，只提金城，却并未提及京都内设置的女子学堂，将话题的刀刃直指萧桐的咽喉，同时也在承明帝眼皮子底下把百里蒲明晃晃的推到了萧桐的对立面。
萧清序的目光毫无波澜，垂眸凝视着茶盏里的茶水，仿佛外界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
姬素闲虽然听出了不对劲，但想着不打乱尚榆晚和萧清序的计划，也就沉默着没出声，自个儿琢磨着尚榆晚话里的深意。
百里蒲眼底的那一丝惊愕转瞬即逝。
此女胆魄非常，敢在圣上面前出此狂语。寥寥几句，便将他......心机城府当真是深不可测啊！
承明帝这次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赞赏之意，他听尚榆晚特意提起金城的女子学堂，不知为何，他忽然后背一凉。
以他对这个七妹的了解，萧桐就算是心性有些变化，但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拿那些平民女孩当夺位的阶石，毕竟她深受琅绛女帝的影响，夺位也是为了能让大虞女子获得和男子一样的权力和地位，企图改变女子的处境。
萧桐初心不坏，坏就坏在她急功近利，不懂循序渐进。她找谁当盟友不好，非要与琅绛女帝达成了合作？这样的举动在承明帝眼里与叛国无异，不然当初她提出设下女子学堂供平民百姓的女儿读书时，承明帝也不会让她自个儿扛着所有的压力，还在设下学堂这件事上让萧桐处处受限。
但是萧桐顶着被所有文官上奏弹劾也要开办女子学堂之时，还是她回来之后不久发生的事。
承明帝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可现在尚榆晚只提了金城，这孩子在这么多人眼前，也不会说出什么废话，莫非......
在回来的时候，七妹就已经，变了吗？
萧桐默了须臾，而后捂着嘴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她笑得花枝乱颤，步摇的流苏开始不断晃荡。
萧清序状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萧桐立马捕捉到了他的视线。
“序儿，你这，你这......”萧桐似乎是找不到形容的词儿了，顿了顿，“你这替，不是，你这谋士怎得这般大胆？你教出来的？”
萧清序轻笑着回应：“姑母说笑了。”
被传出去顶多就是治下不严而已，名声不论好坏，他萧清序都担得起。
萧桐饶有兴致的盯着尚榆晚。
“序儿，你这谋士有点意思，可否借姑母两天？”
萧清序仍是轻笑，“姑母说笑了。”
“哎哟，别这么小气嘛，一个人而已，姑母借两天就还你。”
尾音刚落，萧桐话音一转，“这么紧张，莫非是因为她是尚榆晚？”
众人心头一跳。
尚榆晚？
长公主说的，是哪一个尚榆晚？
承明帝的脸色变得有些黑了，“七妹，莫要胡闹。”
他能利用功劳压下外界对尚榆晚的疑虑，但此时若是被人拆穿，那不久过后便是千百张嘴叭叭叭的吐唾沫星子，就算他再如何压制也扛不住众口铄金。
萧清序轻笑着，没说话。
“皇兄，本宫提议的那题皇兄都应允了，顾儿也写得差不多了吧。这儿又有什么不能说的？”萧桐笑了笑。
承明帝眉眼微沉，萧清序和尚榆晚也默不作声。
这时候要是开了口，那便是他们做贼心虚。声音越大，反而越是让人怀疑。
“尚家通敌叛国是不争的事实，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儿。序儿，莫怪姑母唠叨你，你要找个替代品也藏好些，怎的还让她处处抛头露面？就不怕......”
尚榆晚刚要开口，不料百里蒲面露怒色，移步将她挡在身后。
“还请长公主殿下慎言！”
尚家忠君护国两百多年，百里蒲就算是不认可尚榆晚拥护萧清顾封王参政，也绝不允许有人在他面前污蔑尚家！
这些孩子都是好孩子，他们一定会找到尚家没有叛国的证据！
“......慎言？”
萧桐的笑意淡了下去。
“你让本宫慎言？！当本宫是个软柿子不成！”
萧桐忽然暴怒，“那还请百里御史说说，本宫为那些孩子开办女子学堂有什么问题？”
要不是御史台的人暗中阻挠，她的女子学堂早就在大虞各地都开遍了！
“女主内男主外，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规矩，若天下的女子个个都去行商参政，谁来顾家？”
百里蒲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前朝妖女祸国殃民的前车之鉴难道还少吗？那是动摇大虞根基！”
尚榆晚和萧清序神情不变，呼吸却是同时一顿。
萧桐面上怒色不减，眼角藏着一缕笑意。
对啊，所以顾儿就不该通过封王考核！
她虽然在女子学堂那件事上与百里蒲等御史台的人看不对眼，但也不妨碍她利用百里蒲，使其与萧清顾产生隔阂。
萧桐可没忘记尚榆晚的存在，那老倔驴子第一个破格收的女学生就是尚榆晚的母亲，百里蒲面对唯一一个女弟子的女儿，难不成真能保持原有的清正？人都是有私心的！
“哼，本宫不与你计较！”萧桐转向承明帝，“皇兄，女子学堂那事暂且不谈，本宫那题提议的可好？”
望着她那张笑眯眯的脸，承明帝眼神冰冷，周身的气息愈发可怖。
萧桐察觉到不对劲，脸色一变，当即便跪了下去。
“是本宫御前失仪，还望皇兄莫要动怒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