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浅水湾。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
纪言靠在床头,指尖夹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看着刚从浴室出来、只裹着一条浴巾的明优。
她正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涂抹身体乳,灯光勾勒出她曼妙流畅的曲线,肌肤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手机就扔在床边地毯上,屏幕亮了一下,似乎是某个圈里某个二代追求者发来的暧昧信息。
她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直接划掉,连点开都懒得。
纪言的心像被那抹笑刺了一下,酸涩又烦躁。
他捻灭了烟,声音带着情事后的沙哑和明显的紧绷:“下个月柏氏那个慈善晚宴,我帮你推了。”
明优涂乳液的动作没停,从镜子里看他,眼神慵懒又带着点戏谑:“为什么要推?柏崇亲自递的帖子,不去,唔俾面喔。”
她死遁后并不在乎被找出来,这些年和明、唐两家的联系并没有断。
渐渐也学了明夫人的一些说话劲头。
“你明知故问。”纪言的声音沉了下去。
柏崇这个名字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三年来,柏崇从未公开提过明优的“死”,但纪言知道,以柏家那种盘根错节的古老势力,不可能查不出死遁的真相。
柏崇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一种带着失望和疏离的惩罚。
既是他和纪言关系恶化的开始,也存了一些磨磨明优性子的念头。
可没想到,她反而如鱼得水了。
纪言除了不敢告诉柏崇,也一直瞒着闵寻和珀西——
明优不仅活着,还就在他身边,夜夜同眠。
他怕什么?
怕兄弟反目?
怕打破某种微妙的平衡?
还是怕……明优知道了,会彻底消失?
“怕我见到他?”
明优转过身,浴巾松松垮垮,她赤脚走近床边,带着沐浴后的暖香,俯身看他,指尖轻轻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眼神却像在看一场有趣的戏,“纪董,你几时变得这么没胆?”
闵寻就算了,好歹辜负了人家的婚约。
但……也没必要这么担忧吧?
明优不太懂陷入爱河的人有多么蠢,她只是不想自己这个床伴耽搁宁静的生活。
明家都把港口原封不动地吐回去了,礼赞号的首航礼她也没去。
是闵寻和原皎皎过的不够幸福?
纪言怎么还是这般小家子气?
明优有点不耐烦地点了根煊赫门在指尖,却迟迟未动。
纪言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太重,这几年相处,自然知道女人是怕疼的。
“明优,你同我讲清楚,你究竟当我把我当什么?一个方便的床伴?一个可以帮你的金主?玩玩而已?”
这三年来,她在他身边,热烈又疏离,像抓不住的风。
她享受他带来的资源和庇护,却从不在公开场合与他有任何亲密互动,甚至在私密场合,也总带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游戏感。
那些二代的邀约从不会明牌拒绝,仿佛就想看他在火锅上着急的样子。
纪言越来越觉得,自己不过是她庞大棋局里,一枚好用又暂时不想丢弃的棋子。
因此,这份不甘和患得患失,日夜啃噬着他的心脏。
在入睡时,他总是紧抱着她,生怕醒来只剩下床边的空寂。
明优看见烟头在纪言手腕上摁出一个烟疤,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低低地笑起来:“纪董,说这些?当初在码头,是你讲‘等我化名之后就愿意’的。就算我没改名改名,你都‘愿意’三年啦,后悔啊?”
她把自己脱离得干干净净。
纪言被堵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
后悔?
恐怕不,他从未后悔拥有她,哪怕是这样见不得光的方式。
他是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似乎永远无法真正走进她心里,不甘心她似乎随时可以抽身离去,像三年前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去时自己摆脱恩顿,那以后呢?她会不会笑嘻嘻地就离开他?
想到这,纪言地将她拉进怀里,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吻下去,像是要确认她的存在,又像是想堵住她那张总能轻易刺伤他的嘴。
既然主人格不愿意就这样放她走。
那纪言死也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他要这只自由的鸾雀心甘情愿地停留。
*
与纪言的患得患失不同,闵寻很快就从未婚妻的失联中走了出来,最起码明面如此。
今年以来,闵老的身体越发不行了,但他的弟弟闵壹却依旧被闵寻打压得厉害。
而在衣香鬓影中,与闵寻这个财团继承人最常被提到的是原皎皎这个名不见经不传的女孩。
宴会上。
他臂弯里挽着原家刚找回来的亲生女儿原皎皎,粉色高定礼服衬得她娇艳如花,只是眉宇间那份被骄纵惯了的占有欲,让她像一只时刻警惕领地的猫。
闵寻正与一位地产大亨寒暄。
对方的话题却突然转了个弯,带着几分八卦的兴致:“……说到新贵,还是得看娱乐圈那位啊!明优,闵总听说过吧?新晋金鼎影后!啧啧,那真是老天爷赏饭吃,一部《婀娜》演活了,现在身价高得吓人!名字也好,注定要登顶的命格……”
“明优……?”
这个名字毫无预兆地落进闵寻的耳膜。
他端着酒杯的手指猛地一紧,冰凉的杯壁似乎瞬间灼烫起来。
杯中的金色液体剧烈一晃,差点泼洒出来。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或者,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但……
回忆在他刻意尘封的脑海深处苏醒。
那个本该在三年前葬身大海、与他有过一纸婚约、名字同样叫明优的少女……
模糊的面容瞬间被强行拽回脑海,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冲击力。
闵寻的眼神晦暗了一秒,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好似这个名字带着无形的重量,迫使他以更戒备的姿态去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周遭衣香鬓影的喧嚣、地产大亨还在滔滔不绝的夸赞、甚至原皎皎贴着他手臂传来的温热触感……
都在这一刻迅速褪色、模糊。
他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曾经有过一刻心动的名字在脑海里嗡嗡作响,带着巨大的回音。
“阿寻?”
臂弯里传来不满的拉扯感,力道加重。
原皎皎娇柔地贴在臂膀的肌肉上,敏锐地捕捉到了闵寻瞬间的僵硬和失神。
那双纯洁漂亮的眼睛顺着他还未来得及完全收敛的震惊目光望去——
那边只有几个相谈甚欢的导演制片和一位房产大亨,并没有特别扎眼的女人。
原皎皎的心像被醋泡过一样,又酸又涩。
不管是剧情还是现实,她都太了解闵寻了。
对方向来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能让他如此失态的……
除了那个名字,还能有谁?
那个阴魂不散的“死人”!
她脸上的甜美笑容差点挂不住,指甲隔着薄薄的西装面料,几乎要掐进闵寻的手臂里。
闵寻被手臂上的刺痛拉回一丝神志,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勉强对那位还在谈论明优的地产大亨扯出一个极其生硬的、几乎不能称之为笑容的弧度:“……是吗?恭喜这位……明小姐。”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压抑后的沙哑,听不出丝毫祝贺的诚意,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地产大亨也察觉到了气氛微妙的变化,讪讪地笑了笑,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人一走,原皎皎立刻将闵寻往旁边无人的露台方向用力一拉。
露台门关上,隔绝了大部分厅内的喧嚣,只剩下清冷的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