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向来宠爱他,连早就已经隐居清庙不问世事的平阳王都出来了,竟也护不住他。
她想不通。
看着面前紧闭着双眼的人,即便自己再有疑问,也要等到他醒了再说。
不知道伤的到底多重……
马车摇摇晃晃,车夫也不敢耽搁,行的又快又稳,像是撵到了石子突然颠簸了一下,沈晚宁紧了紧手臂才能保证他的身体不会乱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肩头的重量变得比刚上马车时轻了一些。
他的脚步很重,每一步都拖拽着,好像灌上了铅,行至走廊拐角,猛地扶住了冰冷的檐柱,身体剧烈的晃了晃,眼前一阵发黑,坠倒在地。
沈晚宁只听到一声压抑不住的、极其痛苦的闷哼。
条件反射就要去拽他,也被扯得跌了一下,周围的下人们立马鱼贯如上,将人抬回了晚香阁。
府医将他的后背衣物剪开,沈晚宁才看到上面触目惊心的伤口。
一条条淋漓的血钩子,看的人心里发慌。
料她有所防备,也被这场面惊得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吸气声。
看着府医将伤口包扎好,又开了几副药方,去抓药前递给她一个小瓷瓶:“这个里面是助恢复的药膏,每日两次涂抹可保证不留疤,有劳世子妃了。”
沈晚宁连忙接下。
帮他涂好药膏,她坐在床边有些愣神。
喝了药之后,他没过多久就睁开了眼睛,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沈晚宁连忙将人按下去:“你现在受伤重,还是躺下吧。”
将人安顿好,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微微发紧,低头就看到他正捏着自己的手指。
抬眼才发现某人一直在等她看过来。
“让你担心了。”沙哑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沈晚宁抿着唇,过了半晌才说话:“这是怎么回事?”
谢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没什么,一点小伤罢了,很快就恢复了。”
见她神色认真,才长叹一口气缓缓开口:“一时失察,撞了圈套。”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不必担心。”
沈晚宁有些震惊,能让他撞圈套的,还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夫人……”谢瑜捏了下她的手,将人回神,“我有些累了。”
沈晚宁条件反射就要出去,却发现他拽着自己的手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
回头就看见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夫人去哪?”
她才反应过来,这就是自己的晚香阁啊……
总不能让人再抬回竹水苑吧?
最后在某人的坚持下,两人还是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
次日早晨,便来了一道圣旨。
“你休息吧。”
谢瑜此时还重伤,沈晚宁本不想让他出来,但他只是看着她笑:“要去的。”
那笑容她竟然品出了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
最后还是她扶着人去前院接旨,两人动作很慢,到前院时,中贵人早就侯了大半个时辰。
远远看见他们的身影长长舒了一口气。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惟敦睦宗亲,国之典常;褒显贤德,礼之攸重。咨尔谢瑜,乃平阳王之嗣,天潢衍庆,玉叶腾辉。秉性温良,持身端谨;恪勤王事,夙夜匪懈。世子妃沈氏,毓自名门,德容兼备;柔嘉维则,内助克贤。伉俪同心,允协宗藩之望。
兹特晋封谢瑜为平阳王,授以金册;沈氏氏晋封平阳王妃,赐以诰命。锡之宠章,用彰殊渥。”
中贵人声音洪亮,响彻半个府邸,末了收起圣旨笑眯眯的看着他:
“陛下有言——前世蒙尘,有司失察,致尔负屈衔冤,陛下心实恻然!今真相既白,特赐东珠十斛,蜀锦百匹,长白山百年参王一对。
更复尔金印权柄,亲族俸秩如旧。”
“平阳王还不接旨?”
谢瑜依旧是那副荣辱不惊的模样,照例依规矩微弯上身:“谢圣上隆恩。”
“王爷,过往之事不可追,王爷也算是因祸得福,如今享有的可是亲王一般的待遇,这天下还未有人有过如此殊荣,王爷可要体谅陛下的一片苦心啊!”
“有劳公公。”
谢瑜挥手,身后就有人往中贵人手里塞了一袋沉甸甸的包裹,中贵人立马喜笑颜开,也不再多说,抱着东西就走了。
沈晚宁望向他,原来那个笑是这个意思……
他早就知道了。
拨云见日,府里原先整日的人心惶惶不复存在,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管家甚至拿了账本来她面前询问晚上是否要加餐。
按规矩,这也算是府上的喜事。
沈晚宁点点头算是应了。
晋册之后她就不像往常那般清闲了,府中所有的账目报表都要重新一一看过,还好她前世当过一遭,否则面对这些还是有些束手无策。
他倒是清闲,每天什么事也不做只是粘着她,每当她空闲下来都会发现某人正在盯着她看。
毕竟那灼灼目光实在是难以忽视。
谢瑜身体也在渐渐恢复,不出半月已经尽数好转了,傍晚的时候谢瑜来带她出去。
她早就看的头晕眼花,想出去换换气,索性剩的也不多,就没有推脱。
在府门口看见一匹马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真是身体恢复好了,都开始骑马了。
“这是?”
沈晚宁指着那一匹看起来有些不太好惹的马有些愣神。
“你我同乘?”
谢瑜眉毛一挑:“你会骑吗?”
沈晚宁有些无语的笑了一下:“你莫不是忘了,我出自沈家。”
将门之后,她幼时也是学过些功夫的。
“那你我比试一场如何?”谢瑜放下牵马的绳,似笑非笑得看着她。
沈晚宁挑眉,语气轻快:“好啊。”
自从父亲母亲走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与人赛过马,上一次赛还是幼时被阿爹抱着和阿娘比试,想想就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二人策马出了盛京,在郊外的山林空地间疾驰,她好久都没有这么畅快了。
谢瑜也是。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宽阔的背影上,将那层冰冷的疏离褪去了十之八九,明晃晃的光亮映进瞳孔里,剩下一片无尽的眷恋与缠绵。
两人站在高崖上吹风,林间泛黄的树叶飘飘然落下,像极了一场盛大的告幕。
阳光将她脸上的小绒毛都照的清晰无比,沈晚宁回头就落入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夫人,你说过等我回来就冰释前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