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时间仿佛被粘稠的暗红能量所凝固。祭坛顶端,“圣骸”晶体在经历那剧烈的反噬震荡后,搏动得愈发狂乱,如同濒死巨兽的心脏在做最后的挣扎,散发出不稳定却更加危险的邪异波动。莫里斯·克罗夫特悬浮于空,暗红长袍上沾染着他自己喷出的、蕴含着痛苦印记的血液,他那双纯黑的眼眸中,之前的绝对掌控感已被一种混杂着惊怒、凝重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裂纹所取代。纪怜淮那看似微不足道、却精准命中他与祭坛核心连接弱点的两次干扰,尤其是最后一次引发的能量反噬,如同两根毒刺,深深扎入了祂那建立在“神性”之上的傲慢面具。
祂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再次落向岩壁下那个气息奄奄、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的身影。这一次,目光中不再有审视或戏谑,只剩下最为纯粹的、亟待抹除威胁的冰冷杀意。这个名为纪怜淮的女子,其存在的本身,尤其是她那奇特的、能够触及能量本质的灵觉,已然成了这场神圣仪式中最大的变数,一个必须立刻清除的不稳定因素。
“异数……必须清除。”莫里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能量反噬带来的内伤特有的震颤。祂不再试图维持那种高高在上的“神谕”姿态,权杖抬起,这一次,目标明确,动作迅捷——一道凝练至极、色泽暗沉如凝固血液的能量尖刺,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直射纪怜淮的眉心!这一击,摒弃了所有花哨与威慑,只追求最极致的毁灭效率,要将她的肉体和灵魂一同彻底湮灭!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能量即将触及目标的刹那——
异变陡生!
纪怜淮那原本软瘫在地、毫无生机的身体,竟以一种超越生理极限的、近乎本能的反应,猛地向侧方翻滚!动作僵硬而扭曲,显然并非意识主导,更像是濒死躯壳在感受到致命威胁时最后的挣扎。但这看似狼狈的翻滚,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能量尖刺的致命轨道!
“嗤!”
暗红尖刺擦着她的额角掠过,带起一溜血花,深深没入后方的岩壁,留下一个不断腐蚀扩大的黑洞。
莫里斯纯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随即被更深的冷厉所取代。“垂死挣扎。”祂权杖再点,数道同样的能量尖刺如同毒蜂群般激射而出,封死了纪怜淮所有可能的闪避空间。
可就在这时,纪怜淮的身体再次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她并没有继续闪避,而是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了头部。一股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白色光晕,混合着一丝混沌的幽蓝以及一缕古老苍茫的气息,如同即将熄灭的灰烬中最后迸出的火星,骤然从她心口位置浮现,形成一个极其淡薄的三色光茧,将她勉强包裹!
“噗!噗!噗!”
能量尖刺接连撞击在光茧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光茧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破碎,但却顽强地抵挡住了这波致命的攻击!虽然纪怜淮的身体在冲击下再次喷出鲜血,气息愈发微弱,但那层光茧终究没有彻底消散!
“这是……?”莫里斯第一次真正皱起了眉头。祂从那微弱的光茧中,感受到了一种极其矛盾的能量组合——一种是与玄珠同源的混沌守护之力,一种是……一种源自生命本初的、极其纯净的希望与执念?还有一种……是古老得超乎想象的洪荒意志碎片?这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此刻竟以一种极其脆弱而奇妙的方式,在这个濒死的人类身上达成了某种短暂的平衡和共鸣!
正是这种奇特的平衡,产生了某种超越单纯能量层级的“韧性”,暂时抵挡住了祂的毁灭攻击。
“是那两次干扰……唤醒了她体内潜藏的某些东西?”莫里斯瞬间明悟,眼中的杀意更盛。此女,绝不可留!
而此刻,在纪怜淮那濒临破碎的意识最深处,正发生着一场无声却激烈的风暴。
黑暗、冰冷、无边无际的痛苦如同潮水般试图将她彻底吞噬。死亡的诱惑近在咫尺,放弃挣扎,融入永恒的沉寂,似乎是最轻松的选择。然而,在那绝对的黑暗深处,三点微光却在顽强地闪烁着。
一点,温暖而坚定,如同寒冬夜里的篝火,那是她自身对生命的不屈,对守护同伴的承诺,是逆转林铁山契约时引导出的、属于人性光辉的微芒。
一点,深邃而混沌,如同宇宙诞生前的奇点,那是玄珠沉寂本源中最后的一丝不甘湮灭的悸动,是守护规则的碎片。
一点,苍凉而古老,如同穿越万古时空的叹息,那是幽稷意志碎片中蕴含的、对一切邪恶与扭曲的天然排斥与抗争本能。
这三点微光,在纪怜淮意识即将消散的极限压力下,并非融合,而是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动态的三角支撑结构。人性的微光提供着“为何而战”的信念锚点,玄珠本源维系着意识存在的根基,幽稷意志则赋予了对邪恶本质的洞察与对抗的韧性。它们相互滋养,相互支撑,共同抵御着死亡的侵蚀。
外界莫里斯那致命的攻击所带来的死亡威胁,如同最后的淬炼,反而刺激了这脆弱的平衡结构,让它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形成了那层护体光茧。
“不能……死……”一个极其微弱的念头,如同风中残烛,在纪怜淮的意识中亮起。她“看”到了那层保护着自己的、由三种力量交织而成的光茧,也“看”到了莫里斯那毫不掩饰的、必杀的决心。
硬抗,只有死路一条。必须主动出击!但力量如此微弱,如何出击?
她的共情力,在这种奇特的状态下,变得异常敏锐。她不再试图去感知庞大的能量流,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了莫里斯身上,聚焦在了祂与祭坛之间那条因为反噬而变得不再稳定的能量连接上!
她“听”到了!在那充满邪恶与痛苦的共鸣之下,隐藏着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不协调的杂音”!那杂音,并非来自能量本身,而是源于……信仰?是莫里斯对所谓“痛楚之主”那绝对虔诚的信仰核心中,因为接连受挫、因为掌控力出现裂纹而产生的一丝……极其微小的“疑虑”的波动?抑或是,这祭坛仪式本身,那强行将无尽痛苦转化为神力的过程中,存在的某种无法完全弥合的、逻辑上的悖论?
这丝“杂音”,如此微弱,在庞大的邪恶交响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此刻将共情力提升到极致、自身状态又无比贴近某种“虚无”的纪怜淮来说,却如同寂静山谷中的一声清脆鸟鸣,清晰可辨!
信仰的裂痕……仪式的悖论……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残存的意识中迅速成形。武力无法摧毁祭坛,但或许……可以从内部,从维系这一切的“信仰”根基上,将其动摇!
就在这时,莫里斯显然失去了耐心。光茧的韧性超出了祂的预料,祂决定不再试探。权杖高举,整个祭坛的能量开始向祂疯狂汇聚,“圣骸”晶体发出刺耳的嗡鸣,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粗大、凝实、散发着终结气息的暗红毁灭光柱,正在迅速成型!这一击,誓要将纪怜淮连同那古怪的光茧一同彻底蒸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怜淮!撑住!我们找到屏障的周期性衰弱点了!三秒后,全力一击!”郁尧的声音透过剧烈干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传入纪怜淮耳中,也像是在对所有人下达最终指令!
“老纪!干扰它!就在现在!”王越泽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洞窟之外,所有基石厅的力量,在这一刻,将残存的武器能量、干扰设备功率提升到极限,瞄准了屏障能量波动图谱上那个刚刚被计算出的、转瞬即逝的薄弱窗口!
纪怜淮眼中,那三点微光骤然亮到极致!她用尽最后一丝意识的力量,将那层护体光茧的能量,连同她对莫里斯信仰中那丝“杂音”的捕捉,以及对仪式本身可能存在“悖论”的直觉理解,高度压缩,不是化作攻击,而是化作了一道无形无质、却直指意识本源的——“疑问”的涟漪!这道涟漪,沿着共情力的通道,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轻轻地,“叩问”向了莫里斯那深藏在绝对信仰之下的、那一丝刚刚诞生的“疑虑”!
同时,她对着通讯器,用尽最后的气力,吐出了几个模糊却关键的音节:“信…仰…悖…论……”
下一刻!
“轰!!!!!!!”
洞窟之外的屏障,在基石厅集中所有力量的饱和攻击下,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强烈的能量风暴和外界的光线瞬间涌入!
几乎在同一时间,莫里斯凝聚的毁灭光柱,轰然爆发!然而,就在光柱即将吞没纪怜淮的前一瞬,纪怜淮发出的那道“疑问涟漪”以及外界屏障破碎带来的巨大干扰,如同两把无形的钥匙,精准地插入了莫里斯因为反噬和纪怜淮之前干扰而变得敏感且不稳定的精神核心!
“呃啊——!”
莫里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夹杂着痛苦与惊怒的嘶吼,祂那纯黑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混乱的波动!那道毁灭光柱在出手的瞬间,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受控制的偏转!
“轰隆!!!”
暗红的光柱擦着纪怜淮的身体,狠狠轰击在她身后的岩壁上,炸开一个巨大的深坑,整个洞窟地动山摇!飞溅的碎石将纪怜淮本就重伤的身体再次击伤,但那致命的一击,终究是偏离了!
光柱偏转的爆炸冲击波将纪怜淮狠狠掀飞,撞在远处的石柱上,彻底昏迷过去。她体表那三色光茧也终于支撑不住,如同泡沫般破碎消散。
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莫里斯悬浮在空中,身体微微颤抖,祂看着屏障破碎的入口,又看向下方昏迷的纪怜淮,最后感受着自己意识深处那丝被强行放大、不断滋生的“疑虑”和因仪式连续受挫而产生的“悖论感”,祂那万年冰封般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剧烈的动荡!
仪式,到了最关键时刻,主持者的信仰却动摇了!祭坛的能量流,瞬间变得混乱而狂暴!
“你们……这群蝼蚁……竟敢……亵渎神心!”莫里斯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真正的危机,此刻才悄然降临。
……
洞窟内,时间仿佛被那屏障破碎的巨响和随之涌入的能量风暴所撕裂。外界千禧城混乱的喧嚣、刺耳的警报、以及基石厅突击队决死的呐喊,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垮了祭坛空间原有的封闭与死寂。尘土弥漫,碎石簌簌落下,原本恒定搏动的暗红光芒变得紊乱不堪,在烟尘中扭曲闪烁。
莫里斯·克罗夫特悬浮于狂乱的能量涡流中心,暗红长袍剧烈翻涌,祂那纯黑的眼眸中,冰封般的漠然被彻底打破,翻涌着滔天的暴怒、一丝计划脱离掌控的惊惶,以及最深处的、被纪怜淮最后那道直指本源的“疑问涟漪”所勾起的、连祂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信仰裂痕所带来的剧烈动荡。纪怜淮的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被光柱偏转的爆炸冲击波狠狠抛飞,撞在一根粗粝的石柱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随即软软滑落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体表那由三种力量勉强维系的光茧已然破碎消散,鲜血从多处伤口渗出,在她身下蔓延开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屏障……破了?!”一名跪伏在祭坛基座下的狂信徒抬起头,麻木的脸上首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吟诵的祷文戛然而止。他浑浊的眼珠倒映着屏障缺口处涌入的、与洞窟内暗红基调格格不入的、来自外界的混乱光线与能量余波,长期被洗脑而僵化的思维似乎出现了裂痕。周围其他信徒也出现了骚动,低语声和不安的挪动声窸窣响起,维持了不知多久的狂热虔诚场面,第一次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外界的污秽……侵入了圣地!仪式……仪式被亵渎了!”另一名离得较近、脸上布满扭曲刺青的信徒发出恐慌的嘶叫,声音因恐惧而变调。他手中的骨制念珠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绝对信念的堡垒在现实冲击下产生了动摇,对“神只”无所不能的盲目信任,首次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凿开了一道缝隙。
祭坛本身的运转受到了严重影响。顶端“圣骸”晶体的搏动失去了稳定的节奏,变得急促而杂乱,仿佛一颗失控的心脏在疯狂挣扎。基座上那些原本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古老符文,此刻光芒闪烁不定,时而刺目耀眼,时而黯淡欲熄,能量输送时断时续,导致整个祭坛结构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十二尊如同雕塑般矗立的痛苦守卫,动作变得僵硬迟滞,它们眼中燃烧的暗红火焰剧烈摇曳,仿佛接收不到清晰的指令来源,只能在原地发出困惑而愤怒的低吼。整个旨在唤醒“远古痛楚之主”的庞大邪恶工程,在内外交困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濒临停滞的状态。
“闭嘴!蝼蚁们!”莫里斯发出一声蕴含恐怖威压的怒吼,声波如同实质的冲击,震得那些骚动的信徒东倒西歪,修为稍弱者更是口鼻溢血,瞬间噤若寒蝉,恐惧压过了疑惑。祂强行压下体内因能量反噬和信仰动摇带来的翻腾气血,以及意识深处那丝被纪怜淮放大、不断啃噬着祂绝对自信的、关于仪式“悖论”的尖锐质疑。纯黑的眼眸死死锁定屏障破裂的入口,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几乎要将涌入的光线都冻结。必须立刻稳住局面!
“优先清除入侵者!稳定仪式!”莫里斯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试图重新掌控节奏,但仔细听去,却能察觉到一丝极力掩饰的急促和……不确定。祂权杖挥动,不再理会昏迷的纪怜淮(在祂看来,一个意识沉寂、生机几乎断绝的将死之人,在优先级上已不如那些活蹦乱跳的入侵者),而是引动祭坛残存的、尚能调动的能量,在破碎的屏障缺口处迅速凝聚起一道新的、尽管比之前稀薄且能量流转明显不稳定的暗红能量幕墙,试图阻挡外界突击队的进入。同时,祂分出部分心神,全力沟通“圣骸”核心,试图以自身意志强行平复其混乱的能量波动,将偏离轨道的仪式拉回正轨。只要“主上”的意识成功降临,一切干扰都将被绝对的力量瞬间碾碎,眼前的混乱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然而,就在莫里斯将大部分注意力转向外部威胁、试图重新掌控局面的关键时刻——
异变,在寂静中悄然滋生。
石柱之下,纪怜淮那看似已然死去的身体,发生了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变化。极度的创伤和能量的剧烈冲击,并未立刻夺走她的生命,反而将她推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假死”状态。肉体的剧痛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膜隔绝开来,变得遥远而模糊。她的意识沉入了一片绝对的虚无和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无尽的坠落感。然而,在这片代表消亡的绝对寂静的最深处,那三点曾在她意识中闪烁的微光——代表人性不屈执念的温暖白芒、玄珠沉寂本源的混沌幽蓝、以及幽稷古老意志的苍茫灰蒙——并未彻底熄灭。
相反,因为外在致命压力的骤然减轻(莫里斯停止攻击转而应对外部危机)和内在求生本能被压迫到极限后的反弹,这三股性质迥异、却因纪怜淮这个特殊容器而共存的力量,开始了一种更深层次的、无声的共鸣与……缓慢的融合。不再是之前那种脆弱的三角支撑结构,而是如同三股不同源流的溪水,在干涸的河床底部相遇,彼此渗透,彼此缠绕,缓慢地汇聚成一股极其微弱、却蕴含着某种崭新特质的、难以用颜色定义的混沌色能量细丝。这股新生的能量,不再泾渭分明,它既包含着纪怜淮对生命最纯粹的守护渴望、对同伴的牵挂,也蕴含着玄珠混沌初开、包容万物的特性,更烙印着幽稷对抗邪佞、守护秩序的古老印记。
这股微弱的混沌能量细丝,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但坚定的速度,自主地在纪怜淮破碎的经脉中流转。它所过之处,并不像常规治愈能量那样迅速修复组织,而是更像一种“滋养”和“维系”,优先护住心脉和识海的核心,将最致命的伤势暂时稳定下来,顽强地维系着那缕摇摇欲坠的生命之火,使其不至于彻底熄灭。这是一种超越寻常医术的、近乎本源的生机延续。
更令人惊异的是,她的共情力,在这种濒死与新生的奇特交界状态下,仿佛突破了某种肉体和意识的桎梏,变得空前敏锐和……具有某种被动的、广谱的“吸收性”。她不再主动去感知或连接特定的目标,而是自身成为一种无比精密的“能量与情绪信息接收器”。祭坛空间中弥漫的庞杂信息——莫里斯强行压制反噬时不经意泄露出的焦躁与不确定、狂信徒们信念动摇产生的恐惧与迷茫、痛苦守卫因能量连接不稳而散发的混乱波动、乃至那“圣骸”晶体因仪式中断而散发出的、充满渴望与暴戾的“饥饿”感……所有这些混乱的、负面的情绪与能量涟漪,都如同百川归海般,被她那无意识状态下的共情力场本能地捕捉、吸收。
这些充满痛苦与混乱的信息流,并未像往常那样侵蚀她的意识,反而在触碰到她体内那缕新生的混沌能量时,被其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分解、转化,变成了维系那微弱生机的特殊“养分”。就仿佛,极致的混乱与痛苦,在这种特殊的状态下,被这混沌能量中和、提炼,转化为了维系一线生机的特殊物质。这个过程无声无息,极其隐秘,连近在咫尺、感知敏锐的莫里斯都未能察觉,只因祂的注意力完全被外部的危机所吸引。
与此同时,屏障缺口处的战斗瞬间白热化。
“冲进去!支援怜淮!不惜一切代价!”郁尧的怒吼透过爆裂的能量轰鸣和岩石崩裂声传来。他身先士卒,脸上涂满烟尘与血污,眼中布满血丝,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手中经过特殊改装、能对能量体造成有效冲击的脉冲步枪喷射出炽热的蓝色光弹,如同疾风骤雨般狠狠撞击在莫里斯仓促布下的新能量幕墙上,激起一圈圈剧烈荡漾的涟漪。幕墙的光芒明灭不定,显然承受着巨大压力。
他身后,数名基石厅最精锐的突击队员组成紧密的战术队形,彼此掩护,配合默契。有人扛着单兵能量炮,对准幕墙薄弱点进行饱和轰击;有人投掷出特制的、能干扰能量结构的磁暴手雷;还有人试图用高频切割器在幕墙上强行开辟通道。各种武器交织成的火力网,将缺口处映照得如同白昼,爆炸声连绵不绝。
“压制祭坛能量节点!集中火力干扰那个祭司的能量引导!”王越泽的声音在所有人的通讯耳机中尖叫,背景是各种仪器超负荷运行的刺耳警报和密集的键盘敲击声。他远程操控着几架成功突入屏障缺口的、仅有巴掌大小的微型侦察与干扰无人机。这些无人机如同灵活的蜂鸟,凭借娇小的体型和出色的机动性,在混乱的能量乱流和飞溅的碎石间穿梭,试图绕过正面战场,贴近祭坛基座,寻找能量汇聚点,并发射特定频率的干扰波,试图打断莫里斯的施法。
新生的能量幕墙在内外夹击、持续不断的猛攻下剧烈闪烁,发出滋滋的哀鸣,显然无法长久维持。莫里斯不得不持续灌注能量以稳固防线,这无疑大大分散了祂稳定“圣骸”核心和仪式的精力。祂发出愤怒的咆哮,权杖凌空点出,数道凝练的暗红色闪电如同毒蛇般劈向冲在最前方、威胁最大的郁尧等人,逼得他们不得不进行战术规避,凌厉的攻势为之一滞。
“该死的虫子!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亵渎圣地!”莫里斯眼中戾气大盛,心中焦躁。仪式被严重拖延,外敌入侵,内部信徒军心不稳,这一切的根源,细细想来,都指向那个本该在第一次攻击中就彻底湮灭的女人——纪怜淮!祂的目光再次如冰冷的刀锋般扫过石柱下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一股难以遏制的、纯粹的杀意骤然升起。必须立刻、彻底地抹除这个一切混乱的源头,才能安心应对外面的麻烦,才能重新稳固仪式!
然而,就在祂因暴怒而分神看向纪怜淮的这一刹那——
“就是现在!阿杰!瞄准祭坛顶端那个发光的水晶!最大功率!”西园寺导演的声音突然在洞窟一侧的高处响起!他和摄影师阿杰,不知何时借助之前的爆炸混乱和尘烟的掩护,冒险攀爬到了洞窟边缘一处突出的岩石平台上。阿杰肩扛的那台经过王越泽深度改装的专业摄像机,此刻镜头盖已然打开,露出的并非普通镜片,而是一个复杂的小型能量聚焦装置!镜头死死锁定疯狂搏动的“圣骸”晶体,西园寺一声令下,阿杰用力按下触发钮!
一道微弱但极其凝聚、频率奇特的能量光束,从摄像机镜头中激射而出,划破混乱的空气,精准地打在了“圣骸”晶体的表面!
这攻击本身的物理威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无法在晶体坚硬的外壳上留下丝毫痕迹。但它所携带的能量频率,以及发射时机选择的刁钻(正值莫里斯分神、仪式能量场最为脆弱的瞬间),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就像在一锅即将沸腾的油里滴入了一滴冷水!
“圣骸”晶体猛地一颤,内部原本就因仪式中断和反噬而极不稳定的能量,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微小的外部干扰彻底引爆!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反噬都要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暗红能量乱流,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从晶体核心喷涌而出,完全不受控制地席卷向四周!
“不好!能量失控!”莫里斯脸色剧变,心中警铃狂响,再也顾不得纪怜淮甚至外界的入侵者,全力催动手中权杖,将自身意志与能量提升到极致,试图引导和压制这股足以摧毁整个祭坛甚至反噬自身的失控洪流!若是让这股能量彻底暴走,后果不堪设想!
能量乱流所过之处,祭坛基座上的符文纷纷承受不住压力而黯淡、炸裂,碎石飞溅。几名躲闪不及的狂信徒连惨叫都未能发出,瞬间就被狂暴的能量蒸发成虚无。那些痛苦守卫发出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哀嚎,它们由能量构成的身体变得虚幻不定,仿佛随时会解体。整个洞窟如同陷入了能量海啸的中心,地动山摇,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坍塌!
而就在这片极致的、毁灭性的混乱与能量风暴中,石柱之下,那缕在纪怜淮体内悄然滋生、缓慢流转的混沌色能量细丝,仿佛受到了外界同源却无比狂暴的混乱能量的刺激,骤然加速了流转!它如同一个微小的、具有奇异吸引力的漩涡核心,开始本能地、极其缓慢地吸收着周围逸散的、无主的痛苦能量碎片,并将其通过那种独特的转化机制,化为更精纯的生机能量,加速修复着纪怜淮最致命的伤势。
在这股新生能量的滋养下,以及外界剧烈能量波动带来的刺激下,纪怜淮那沉寂的意识深海深处,泛起了一丝微澜。她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触感——那是身下岩石的温度。一种模糊的、远方的、充满焦急与决绝的呼唤声,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暗与能量的轰鸣,隐约传入她的意识深处……
是郁尧他们……还在战斗……为了我……
我……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求生意志,如同在废墟中顽强钻出的嫩芽,从那片混沌的新生能量中萌发出来,驱动着她的身体发出本能的信号。
洞窟内,莫里斯还在与失控的“圣骸”能量苦苦抗衡,额角甚至渗出了暗红色的汗珠,显露出前所未有的吃力。外界,基石厅的突击队趁着能量幕墙因莫里斯分心而进一步削弱的机会,发起了更猛烈的冲击,缺口在不断扩大。整个祭坛空间处于崩溃的边缘,谁胜谁负,犹未可知。而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被所有人认为已经彻底失去威胁、濒临死亡的女子,正在这场毁灭风暴的中心,经历着一场悄无声息的、关乎生死与新生的蜕变。命运的天平,在这一片混沌之中,似乎微微倾斜了一丝。最终的对决,即将迎来谁也预料不到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