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那冰冷而充满恶意的声音,如同实质的寒潮,穿透“破晓号”的舰体,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回荡,带来刺骨的寒意与沉重的压力。遗忘祭坛悬浮于死寂的虚空中,其庞大与古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中心那颗定魂珠散发的温润白光,与祭坛深处弥漫的邪恶气息形成诡异而危险的平衡,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郁尧站在舰桥前端,身形挺拔如标枪,目光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远处浮石上的墨影。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声音却异常沉稳,通过舰内通讯传遍每个角落:“所有人,最高戒备。护盾能量集中至舰首,武器系统预热,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火。阿泽,持续扫描祭坛能量结构,寻找任何可能的弱点或异常。玄尘子先生,怜淮就拜托你了。”他的指令清晰明确,瞬间稳住了因墨影出现而有些躁动的军心。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慌乱都可能被对方利用。
王越泽双手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探测器发出的扫描波束如同触手般伸向祭坛,但反馈回来的数据却混乱不堪。“祭坛外围有极强的能量干扰场,我们的扫描很难穿透。定魂珠的能量信号纯净而强大,但……它似乎与祭坛底部某个更庞大的黑暗能量源连接在一起,就像……就像一棵生长在腐肉上的纯净之花。”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而且,墨影所在的浮石周围,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有微弱的空间裂隙波动,他可能还有后手。”
医疗舱内,玄尘子须发微颤,双手虚按在医疗舱外壁,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柔和的青色光晕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加固着纪怜淮周身的防护结界,同时试图抚平她因外界刺激而再次出现波动的识海。纪怜淮眉心的火焰印记在定魂珠光芒的隐隐吸引下,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闪烁,而是呈现出一种相对稳定的、缓慢脉动的状态,仿佛沉睡的火山。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只是依旧深陷昏迷,对外界剑拔弩张的气氛毫无所觉。西园寺导演和阿杰守在医疗舱旁,镜头紧紧跟随着玄尘子的动作和纪怜淮的状态,记录着这决定性的时刻。
墨影看着“破晓号”严阵以待却按兵不动的姿态,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他并未急于发动攻击,而是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暗红长袍袖口,仿佛在参加一场早已胜券在握的仪式。“负隅顽抗,徒增笑尔。”他抬起手,指向祭坛中心的定魂珠,“你们可知,此珠为何名为‘定魂’?它定住的,可不仅仅是寻常魂魄……它定住的,是这祭坛之下,那渴望重归世间的‘神’之意志。而今天,我将亲手解开这枷锁。”
话音未落,墨影双手猛地结出一个极其复杂诡异的手印,口中吟诵起拗口而充满亵渎意味的古老咒文。随着他的吟诵,他周身暗红邪能暴涨,化作一道道粘稠的血色流光,如同拥有生命般,注入到他脚下的浮石之中。那浮石瞬间亮起刺目的血光,表面浮现出与祭坛符文同源却更加邪恶的纹路。
“他在启动某种仪式。”王越泽惊呼,“能量读数飙升。祭坛底部的黑暗能量源正在被引动。”
整个遗忘祭坛开始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轰鸣。祭坛基座上那些原本黯淡的古老符文,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从外围开始,一圈接一圈地迅速亮起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苏醒的巨兽睁开了无数血眼,向着中心的定魂珠蔓延而去。定魂珠周围那纯净的白光受到了刺激,骤然变得耀眼,试图抵抗这邪恶力量的侵蚀,两股力量接触的边缘爆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能量碰撞声。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祭坛周围的虚空中,开始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痛苦扭曲的灵魂虚影。它们发出无声的哀嚎,被那股强大的吸力拉扯着,身不由己地投向祭坛,融入那些亮起的暗红符文之中,使得符文的光芒更加妖异炽盛。这些灵魂,显然是漫长岁月中,误入静寂海或被困于此地的牺牲者。
“血祭……他在用残存的灵魂能量加速仪式。”玄尘子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愤怒与悲悯,“必须阻止他。否则一旦让邪神意志突破定魂珠的封锁,后果不堪设想。”
郁尧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所有炮位,瞄准墨影和那浮石,开火。”
“破晓号”舰首和侧舷的脉冲炮台同时喷吐出炽热的蓝色光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向墨影。然而,就在光弹即将命中目标时,墨影脚下的浮石周围,空间一阵扭曲,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蓝色光弹撞在上面,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圈涟漪便消失无踪,未能伤及墨影分毫。
“是空间屏障。那浮石是祭坛的一部分,受到整个秘境力量的保护。”王越泽急道。
墨影对袭来的攻击视若无睹,反而加快了吟诵的速度。祭坛符文的亮起速度更快,如同燃烧的火焰般扑向定魂珠。定魂珠的光芒开始剧烈闪烁,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珠体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黑色裂纹——那正是邪神留下的暗手开始被激活的征兆。
“不行。常规攻击无效。”郁尧心念电转,目光猛地投向医疗舱,“玄尘子先生,能否借助怜淮的心印,干扰祭坛的能量运转?”
玄尘子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可以一试。纪小友的心印与幽稷大人同源,或可引动祭坛中残留的守护之力,对抗邪能。但此举极其凶险,稍有不慎,可能会让她的意识被祭坛的混乱能量彻底冲垮。”
“没有时间犹豫了。”郁尧斩钉截铁,“需要我们怎么做?”
“需要有人将自身灵力与纪小友的心印暂时连接,引导其力量冲击祭坛能量节点。老朽需维持护持结界,无法分心。”玄尘子快速说道。
“我来。”郁尧毫不犹豫。他快步走到医疗舱旁,看了一眼舱内昏迷的纪怜淮,眼神复杂而坚定。他伸出手,按在玄尘子指定的、刻画在舱壁上的一个传导符文上。
“郁队长,小心。你的灵力属性与纪小友并非完全契合,强行连接可能会……”玄尘子警告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郁尧低喝一声,闭上双眼,全力催动体内温和但坚韧的治愈系灵力,顺着符文缓缓注入。刹那间,他感到一股灼热而混乱的洪流顺着手臂逆冲而上,直袭他的识海。那是纪怜淮心印中蕴含的、尚未完全平息的幽稷之力与邪神意志冲突的余波。剧痛袭来,郁尧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死死咬紧牙关,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稳住心神,努力引导着这股狂暴的力量,试图将其导向玄尘子指示的、祭坛能量流转的一个关键节点方向。
就在郁尧艰难地引导心印之力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感受到了同源力量的呼唤,或许是仪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祭坛中心的定魂珠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与此同时,珠体内那道黑色裂纹也骤然扩大,一股精纯至极、冰冷邪恶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中汹涌而出,化作一道凝练的黑色光柱,直冲云霄,试图撕裂祭坛上空的某种无形封印。
而纪怜淮眉心的火焰印记,在这两股极端力量的刺激下,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吸引,光芒瞬间炽烈到极致。她猛地睁开双眼。但那双眸子不再是往日的清澈或深邃,而是左眼燃烧着纯净的白色火焰,右眼却深邃如漆黑的深渊。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神圣与邪恶、守护与毁灭的恐怖气息,从她娇小的身躯中爆发出来。
“怜淮。”郁尧首当其冲,被这股气息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舱壁上。
纪怜淮,或者说,被双神意志暂时主导的身体,缓缓从医疗舱中悬浮而起,她看也没看受伤的郁尧和惊骇的众人,目光直接投向祭坛中心那正在对抗的定魂珠与邪神意志。
“钥匙……归来……”一个冰冷、非人、仿佛两个重叠声音同时响起的话语,从她口中吐出。
她伸出右手,指尖对准定魂珠的方向。眉心印记光芒大盛,一道混沌色的、蕴含着两种截然相反力量的光流,如同跨越空间般,瞬间击中了正在与邪神意志对抗的定魂珠。
“不。”墨影发出惊怒的咆哮,他没想到纪怜淮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介入。
混沌光流注入的瞬间,定魂珠剧烈震颤,白光与黑芒疯狂交织、冲突、湮灭。整个祭坛的轰鸣声达到了顶点,空间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纹。仪式,被彻底打乱了。
纪怜淮悬浮在空中,能量外溢导致的白发白发无风自动,如同降临凡尘的神魔,目光冷漠地扫过墨影,扫过祭坛,最终落在挣扎着爬起的郁尧身上,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她本人的挣扎与痛苦。
平衡已被打破,最终的局面,走向了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
纪怜淮悬浮于虚空之中,白发如银瀑般无风自动,周身笼罩着一层混沌色的光晕,左眼燃烧着纯净的白色火焰,右眼深邃如漆黑的深渊。那非人的、冰冷而重叠的声音从她口中吐出后,整个遗忘祭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定魂珠在注入那道混沌光流后,剧烈震颤到了极致,表面白光与黑芒疯狂交织、冲突、湮灭,发出刺耳欲聋的、仿佛玻璃即将破碎的尖啸声。
祭坛基座上那些刚刚亮起的暗红色符文,光芒变得极不稳定,明灭不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电路,整个祭坛的结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裂纹以定魂珠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空间扭曲的程度加剧,光线被拉扯成诡异的螺旋状,虚空中那些痛苦灵魂的虚影发出更加凄厉的无声哀嚎,仿佛预感到了末日的降临。
墨影站在浮石上,脸上的惊怒瞬间转化为极致的狰狞与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他死死盯着悬浮的纪怜淮,又看向剧烈波动的定魂珠,双手结印的速度更快,咒文吟诵得更加急促而癫狂:“哈哈哈。没错。就是这样。混乱吧。冲突吧。让神之意志在毁灭中重生。纪怜淮,你果然是最完美的容器。你的心印,将成为吾主降临的最佳祭品。”他不再试图稳定仪式,反而将更多邪能疯狂注入脚下的浮石,加速着祭坛的崩溃进程,似乎想趁乱彻底释放邪神本体。
“怜淮。”郁尧挣扎着从舱壁下爬起,胸腔内气血翻涌,刚才被纪怜淮爆发的气息震伤,但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目光死死锁定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声音嘶哑地呼喊,试图唤醒她深处的意识。然而,纪怜淮,或者说主导她身体的存在,只是冷漠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中蕴含的威压与漠然,让郁尧的心如坠冰窟。那不再是他的同伴,更像是一个……降临凡尘的、拥有无上权能却失去人性的古老存在。
“郁队。祭坛能量失控。定魂珠内部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两种极端力量正在激烈冲突,能量等级指数级飙升。这样下去,最多三分钟,整个祭坛就会彻底爆炸。产生的能量风暴足以湮灭这片星域。”王越泽的声音在通讯器中尖叫,充满了绝望。屏幕上,代表能量等级的曲线几乎呈垂直上升态势,刺眼的红色警报覆盖了整个界面。
“玄尘子先生。现在怎么办?”郁尧急切地看向一旁须发皆张、全力维持着结界的玄尘子。
玄尘子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双手法诀变幻不定,试图感应纪怜淮心印的状态,但那股混沌而强大的力量将他的灵觉牢牢隔绝在外。“纪小友的心印……被那两股意志强行激活并短暂融合了。但这种融合极不稳定,如同将水火强行共处一室。她现在既是稳定祭坛的关键,也可能是引爆一切的导火索。必须有人能接近她,唤醒她本体的意识,引导心印的力量走向有序,否则……”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接近现在的纪怜淮?谈何容易。她周身散发的能量场如同实质的壁垒,充满毁灭性的排斥力,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而且,谁又能保证在唤醒她的过程中,不会被那混乱的意志洪流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记录着一切的西园寺导演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郁队,或许……我们可以尝试另一种方式。”他举起手中的摄像机,镜头对准了悬浮的纪怜淮,“怜淮的心印,源于共情,源于对生命、对美好的守护。即使现在被外力主导,但那份本源,或许并未完全泯灭。我们……能不能用她最在意的东西,去呼唤她?”
最在意的东西?郁尧瞬间明悟。是千禧城。是那些她拼死守护的同伴。是那些平凡却充满希望的生活片段。
“阿杰。立刻将我们之前记录的所有素材,关于千禧城的灯火、市井的喧嚣、孩子们的笑声、还有……还有怜淮之前逆转契约时,那些被救赎者眼中重燃的光……所有承载着‘生’之美好的画面和声音,以最大功率,聚焦投射向怜淮。”西园寺导演快速下令,语气坚决。
阿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操作起来。经过特殊改装的摄像机镜头开始凝聚光芒,不再是记录,而是化作一个强大的信息投射器。下一刻,一道柔和却穿透力极强的光柱,从“破晓号”舰体射出,跨越虚空,精准地笼罩了悬浮的纪怜淮。光柱中,无数光影流转——是千禧城霓虹闪烁的夜景,是街头巷尾熙攘的人流,是公园里孩童追逐嬉戏的笑脸,是夕阳下相依相伴的老人背影,是纪怜淮曾经守护过的、每一个平凡而温暖的瞬间……这些画面伴随着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如同温暖的潮水,涌向纪怜淮。
这突如其来的、与周围毁灭氛围格格不入的“生”之气息,让混沌状态下的纪怜淮出现了明显的停滞。她左眼的白色火焰跳动了一下,右眼的漆黑深渊也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她周身的混沌光晕出现了短暂的紊乱。那冰冷重叠的声音发出一声带着困惑和烦躁的低吼:“聒噪……蝼蚁的……烟火……”
但就是这一丝停滞和紊乱,给了郁尧机会。
“就是现在。”郁尧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他将体内残存的所有治愈灵力高度压缩,不顾经脉撕裂的剧痛,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悍然冲向了纪怜淮。他知道,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也可能是自寻死路,但他义无反顾。
“郁队。”王越泽和西园寺等人失声惊呼。
墨影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动,冷哼一声,挥手射出一道暗红邪能,试图拦截郁尧。但一道青色的光盾及时出现,挡住了这一击——是玄尘子拼尽全力在掩护。
郁尧无视了袭来的危险,他的眼中只有那个被混沌光芒包裹的身影。靠近的瞬间,那股恐怖的排斥力如同亿万根钢针扎向他全身,护体灵力瞬间溃散,皮肤表面出现无数细密的血痕。但他咬紧牙关,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强行突破了能量场的边缘,伸出颤抖的手,一把抓住了纪怜淮冰凉的手腕。
“怜淮。回来。”郁尧的声音嘶哑,却蕴含着无比坚定的信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深藏的情感波动。他将自己最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守护意念,连同那些由西园寺投射出的、关于“生”的记忆碎片,通过接触,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看看他们。看看千禧城。看看我们。你承诺过要守护的一切。你不能在这里倒下。纪怜淮。给我回来——。”
这一声呐喊,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直达灵魂深处。
纪怜淮的身体猛地一震。左眼的白色火焰骤然炽盛,右眼的漆黑深渊则剧烈翻腾起来。她脸上那非人的冷漠表情出现了裂痕,一丝极度的痛苦和挣扎浮现出来。眉心那道火焰印记疯狂闪烁,混沌色的光芒中,一丝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幽蓝色光点——属于她自身玄珠的本源之光——开始顽强地闪烁、壮大。
“郁……尧……”一个极其微弱、却清晰属于纪怜淮本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她口中挤出,虽然立刻又被那重叠的冰冷声音压制下去,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转机。
“继续!”西园寺导演激动地大喊,阿杰将投射功率开到最大,更多的美好记忆画面如同洪流般涌向纪怜淮。
墨影见状,彻底暴怒:“妄想。亵渎神临者,死。”他放弃了对祭坛的操控,将全部邪能凝聚于权杖之上,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暗红巨矛,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威势,直射郁尧和纪怜淮。这一击,蕴含了他全部的力量,誓要将这两个变数彻底抹杀。
“小心。”玄尘子惊呼,但他距离较远,救援已来不及。
眼看暗红巨矛就要将两人吞噬,处于意识挣扎中的纪怜淮,左眼白色火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她仿佛本能地感知到了郁尧面临的致命威胁,那属于幽稷守护意志的部分被彻底激发。她挣脱郁尧的手,或许是保护性的推开,双臂张开,眉心印记光芒大盛,一道凝练的、纯净无比的白色光盾瞬间在她和郁尧身前形成。
“轰——”
暗红巨矛狠狠撞在白色光盾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将靠得近的一些小浮石都震成了齑粉。白色光盾剧烈波动,出现了裂纹,但终究没有破碎,牢牢护住了身后的两人。而纪怜淮也因为这一下全力防御,气息瞬间萎靡下去,左眼火焰黯淡,右眼的漆黑却似乎趁机扩大了侵蚀范围。
“怜淮。”郁尧心痛如绞,他知道纪怜淮在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他,但这无疑加剧了她体内意志的冲突和消耗。
就在这时,或许是受到纪怜淮体内幽稷意志爆发的刺激,或许是仪式崩溃到了临界点,祭坛中心的定魂珠,发生了谁也预料不到的变化。
那颗剧烈冲突的宝珠,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爆炸,而是……向内坍缩了。所有的白光和黑芒,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吞噬,瞬间收敛、凝聚。珠体的体积急剧缩小,颜色也变得混沌不清,最终化作一颗只有指甲盖大小、散发着难以言喻的、仿佛包含了世间一切色彩却又归于混沌灰色的奇异珠子。这颗新生的珠子,不再散发任何能量波动,安静得可怕,仿佛所有的狂暴都在极致的压缩中归于沉寂。
但与此同时,祭坛底部,那股被封印的、庞大无比的邪神意志,却因为失去了定魂珠的镇压,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涌出。一道粗大无比的、纯粹由黑暗和痛苦凝聚而成的光柱,从祭坛深处冲天而起,直贯虚空。光柱中,一个模糊不清、却散发着令整个静寂海都为之战栗的恐怖意志的虚影,开始缓缓凝聚。那是邪神本体的部分意志,即将显化。
“吾主……即将苏醒。”墨影狂喜地跪伏在地,顶礼膜拜。
而那颗坍缩后的混沌珠子,则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轻轻飘落,方向……正是纪怜淮所在的位置。
纪怜淮右眼的漆黑深渊,对那颗珠子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和渴望。那混沌珠子也仿佛受到了召唤,加速向她飞去。
“不能让它接触到怜淮。”玄尘子脸色大变,“那珠子现在是极度不稳定的能量聚合体,蕴含着双神意志冲突后的残渣。怜淮现在状态虚弱,一旦接触,很可能被其中更强大的邪神意志瞬间吞噬同化。”
郁尧想也不想,再次扑上前,想要拦截那颗珠子。但墨影岂会让他如愿?一道邪能屏障瞬间升起,挡住了郁尧的去路。
眼看混沌珠子就要落入纪怜淮手中——或者说,被她的右眼吞噬,纪怜淮左眼的白色火焰再次爆发出最后的倔强光芒,她伸出左手,似乎想抗拒珠子的靠近,但右眼传来的吸力更强。她的身体成了两种意志争夺的战场,表情痛苦到了扭曲。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静静悬浮在附近虚空中的“破晓号”,舰首部位,一个经过王越泽紧急改装、原本用于发射干扰波的装置,悄悄调整了角度。王越泽看着屏幕上纪怜淮痛苦挣扎的画面,看着那颗危险的珠子,一咬牙,将装置的能量输出调整到了一个极其冒险的频率——这个频率,并非攻击,而是……试图模拟纪怜淮玄珠本源波动的频率。
“老纪。接住这个。”王越泽大喊一声,按下了发射钮。
一道极其微弱、却频率独特的能量脉冲,跨越虚空,射向了纪怜淮。这道脉冲本身毫无威力,但它蕴含的波动,却像一把钥匙,轻轻叩击在了纪怜淮丹田内那沉寂的玄珠本源之上。
“嗡……”
纪怜淮丹田内,那枚一直黯淡无光的玄珠,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生机,极其微弱地、但却异常清晰地……悸动了一下。一股精纯的、源于纪怜淮自身修炼而来的、中正平和的混沌本源之力,如同久旱逢甘霖,顺着经脉缓缓流淌而出。
这股力量虽然微弱,却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混乱黑暗中点亮的一盏孤灯。它让纪怜淮那被双重意志挤压得几乎消失的自我意识,抓住了一线生机。
“我……是……纪怜淮。”
一声清晰而坚定的、完全属于她本人的呐喊,从她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眉心印记的光芒骤然一变,混沌色褪去,重新化为了以幽蓝为底、夹杂着白芒与灰蒙的、属于她独特道路的色彩。左眼的白色火焰与右眼的漆黑深渊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显露出她那双清澈而坚韧的眸子。虽然依旧虚弱,但那个熟悉的纪怜淮,回来了。
也就在这一刻,那颗混沌珠子飘到了她的面前。纪怜淮看着这颗蕴含着巨大风险和机遇的珠子,眼神复杂。她没有躲避,也没有急切地抓住,而是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以一种平和而坚定的姿态,任由那颗珠子,轻轻地……落在了她的掌心。
珠子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侵蚀,反而散发出一种温和的、如同母亲怀抱般的暖意,缓缓渗入她的体内。纪怜淮闷哼一声,身体微微颤抖,眉心印记的光芒稳定下来,气息虽然依旧微弱,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圆满与厚重感。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惊愕的墨影,扫过担忧的郁尧和同伴,最后望向祭坛上空那正在凝聚的邪神虚影,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决然。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