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意已定,目标直指静寂海深处那令人闻之色变的“归墟之眼”。基石厅秘密基地内的气氛,并未因计划的明确而稍有缓和,反而如同拉满的弓弦,绷紧到了极致。所有人都清楚,这绝非一次寻常的远征,而是一场深入虎穴、九死一生的豪赌。对手是潜藏于宇宙禁忌之地的古老邪恶,环境是连最先进科技也难以窥其全貌的绝境,而他们唯一的倚仗,是纪怜淮那刚刚觉醒、尚未完全掌控的“混沌心印”,以及整个团队视死如归的决心。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基地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状态。每一秒都显得弥足珍贵,每一项准备工作都关乎存亡。
王越泽带领的技术团队成为了最繁忙的核心。他需要将一艘原本用于深空探索的“星梭”级高速侦察舰——“逐影号”,在极短时间内改装成能够应对静寂海极端环境的特殊舰船。这不仅仅是加装更厚的护甲和更强的引擎那么简单。静寂海内部时空结构混乱,常规导航完全失效,必须依赖纪怜淮的心印感应进行“灵能导航”。王越泽需要设计一套极其精密的接口系统,能将纪怜淮模糊的灵觉感知转化为舰船可以理解的航向指令,同时还要确保系统不会对她的精神造成过载负担。此外,针对归墟之眼可能存在的毁灭性能量风暴和未知力场,他必须为“逐影号”加装多重复合能量护盾,以及一套理论上能短暂扭曲局部空间、实现“相位偏移”以规避致命打击的应急系统——这套系统极不稳定,风险极高,被王越泽私下称为“最后的赌博”。
“老纪,你试试这个感应头盔的贴合度。”王越泽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将一个布满细微传感器、流线型的银色头盔递给纪怜淮,“它会捕捉你眉心印记的能量波动和你的脑波活动,我会把信号放大滤波后,输入导航核心。你需要集中精神,在脑海里‘想象’航向,就像……就像用手电筒在浓雾里照路一样。”
纪怜淮接过头盔,触感冰凉。她依言戴上,闭上双眼,尝试将心神沉入那片混沌的感知之海。眉心的印记微微发热,脑海中浮现出静寂海那片扭曲的光影和归墟之眼方向传来的、如同黑洞般令人心悸的吸力。她努力将这种“感觉”聚焦,试图引导出一个方向。控制台上的导航屏幕,光标开始剧烈跳动,划出杂乱无章的轨迹,但偶尔会短暂地指向某个特定象限。
“有反应!但信号还很嘈杂,干扰太大。”王越泽紧盯着数据流,双手飞快地调整着参数,“你需要更‘清晰’地观想,过滤掉那些背景噪音。想象那里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一个……灯塔。”
纪怜淮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将归墟之眼想象成灯塔?那无疑是世界上最黑暗、最危险的灯塔。但她明白王越泽的意思,需要将那种模糊的危机感具象化。她回想起玄尘子关于“寂灭之心”的描述,那是一片混沌归元之地,或许会有一丝不同于周围绝对混乱的、奇异的“秩序”点。她尝试着将意念投向那个可能存在的“点”。
渐渐地,屏幕上的光标跳动幅度变小了,虽然依旧不稳定,但指向那个特定象限的趋势明显增强了。
“好!有进步!保持住这种感觉!”王越泽兴奋地记录下数据,“接下来我们要测试抗干扰能力和持续时长。老郁,你来模拟一下可能遇到的精神冲击和能量乱流。”
郁尧点点头,走到一旁的特制能量发射器前,调整输出功率,模拟出不同强度和频率的能量波纹,定向干扰纪怜淮的感应区域。纪怜淮的眉头立刻蹙起,脑海中的“航向”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浓雾变成了沙暴。她不得不凝聚更多的心神去维持那份感应,额头渐渐渗出汗珠。
“怜淮,撑得住吗?”郁尧时刻关注着她的状态,随时准备停止测试。
“可以……继续……”纪怜淮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她知道,真正的静寂海环境只会比这更恶劣百倍,现在任何一点软弱都可能葬送整个团队。
玄尘子则在一旁静坐,时而与纪怜淮交流心印感悟,时而在特制的符纸上刻画着古老的阵纹。这些阵纹并非用于攻击,而是“安神”、“定魂”、“辟邪”,旨在为纪怜淮在深入险境时提供一层额外的防护,稳定她的心神,抵御可能存在的精神侵蚀。他还精心炼制了几枚香气清冽的丹丸,嘱托纪怜淮在心神耗损过大时含服。
“纪小友,心印之力,源于心,发于意。切记,不可强求,不可执拗。心如明镜,映照万物而不为所动;意如流水,随形就势而不失其性。遇强则守,遇乱则静,方能在混沌中寻得一线清明。”玄尘子谆谆告诫,话语中蕴含着深奥的至理。
西园寺导演和他的团队则忙着对所有的记录设备进行最后的检查和加固。他们不仅要记录这次史诗般的远征,更肩负着在极端环境下保持与基地(如果可能的话)通讯的重任。阿杰反复测试着抗干扰长距离通讯模块,脸色凝重:“导演,进入静寂海深处,常规通讯大概率会完全中断。我们只能依赖预先设定的、极其耗能的量子纠缠信号器发送最简短的状态码,而且机会可能只有一两次。”
西园寺点点头,目光坚定:“哪怕只能传回一个字,也要让外界知道我们到了哪里,发生了什么。这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郁尧作为总指挥,统筹全局,压力最大。他不仅要确认“逐影号”的改装进度、物资补给、人员状态,还要反复推演可能遇到的各种极端情况及应对预案。他单独找每位核心成员谈话,了解他们的状态和顾虑,给予鼓励和信任。他知道,士气是此行能否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
在与纪怜淮独处时,郁尧看着眼前这个气质已然大变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时刻护在身后的同伴,而是成为了团队乃至整个千禧城希望所系的支柱。他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沉重的嘱托:“怜淮,此行凶险,你的负担最重。无论如何,先保护好自己。我们是一个整体,缺一不可。”
纪怜淮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了那份深藏的担忧与信任。她轻轻点头:“我明白。郁尧,放心吧,我会带大家找到路,也会……带大家回来。”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出发的时刻终于到来。
“逐影号”静静停泊在秘密发射井中,流线型的舰体闪烁着哑光涂层,经过改装后,外观上多了几分厚重与神秘。全体出征成员在舰前列队,包括郁尧、纪怜淮、王越泽、玄尘子、西园寺导演、阿杰以及六名精挑细选、经验丰富的基石厅行动队员。留守基地的人员站在一旁,气氛庄严肃穆。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无声的敬礼和坚定的眼神交汇。所有人依次登舰,气密舱门缓缓关闭,将外界的光亮隔绝。
“逐影号,出发!”郁尧坐在舰长席上,沉声下令。
引擎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舰身微微震动,随即平稳地滑出发射井,融入深邃的星空。初始航段风平浪静,按照预定航线朝着静寂海边缘驶去。舰桥内,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气氛紧张而有序。
纪怜淮坐在特制的导航员席位上,戴着头盔,双目微阖,全力感应着远方那片混沌区域的召唤。王越泽紧盯着导航屏幕和纪怜淮的生命体征监测数据。郁尧则综合着各方信息,做出决策。
随着逐渐接近静寂海的边界,舷窗外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正常的星空背景开始扭曲,远处的恒星光芒被拉长成诡异的线条,色彩变得斑斓而失真。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宇宙背景的嗡鸣声开始隐约可闻,扰得人心神不宁。
“即将进入静寂海外围紊乱区。”王越泽报告,“护盾能量提升至百分之六十。老纪,导航交给你了。”
纪怜淮深吸一口气,将全部心神投入到心印的感知中。那股来自归墟之眼的吸力越来越清晰,但也伴随着更加混乱和充满恶意的干扰。她仿佛驾驶着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努力辨认着远方灯塔那微弱的光芒。
“左舷三十度,偏转十五度角,缓慢推进。”她轻声说出指令,声音通过头盔传感器转化为数据流,驱动着“逐影号”调整方向。
舰船开始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切入那片光怪陆离的空域。一进入其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强烈的异样。重力变得不稳定,时而失重,时而又感觉身体沉重数倍。光线以违反常识的方式弯曲、散射,让人产生严重的眩晕感。外部传感器传回的画面支离破碎,难以辨认。
“时空曲率异常!护盾受到持续侵蚀!能量消耗加剧!”舵手大声报告。
“保持航向,稳定舰身!”郁尧紧握扶手,稳住身形。
纪怜淮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导航变得极其困难,脑海中的“航向”被各种杂乱的信息冲击着,如同在嘈杂的集市中分辨一个特定的声音。她不得不调动更多的心神去过滤、去坚持。
“正前方有大型能量乱流!规避!”王越泽突然尖叫。
屏幕上,一片色彩混沌、如同沸腾粥锅的能量团块正朝着舰船扑来。纪怜淮也同时感知到了那股毁灭性的波动。
“右满舵!紧急下沉!”郁尧立刻下令。
“逐影号”猛地侧倾,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能量乱流的中心,但仍被边缘的湍流扫中,舰体剧烈震动,护盾光芒一阵狂闪。
“呃!”纪怜淮闷哼一声,剧烈的颠簸和能量冲击对她的精神感应造成了干扰,脑海中的“灯塔”瞬间模糊了一下。
“老纪!”王越泽担忧地看向她。
“我没事……”纪怜淮咬紧牙关,重新集中精神,“继续前进,偏航需要修正……”
航行在艰难中继续。每一次规避、每一次穿越紊乱区,都是对舰船性能、对纪怜淮精神力的严峻考验。时间在扭曲的空间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几小时,却仿佛漫长如几个世纪。
“我们……我们好像穿过了一层‘膜’……”王越泽看着传感器读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里的空间结构更加……诡异了。我们可能已经进入静寂海的较深区域。”
舷窗外的景象变得更加超现实。不再是简单的光线扭曲,而是出现了大块大块、色彩无法形容的、仿佛凝固的“污渍”悬浮在虚空中,有时能看到破碎的星球残骸以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缓慢旋转,有时空间本身会像水面一样泛起涟漪,将远处的景物扭曲成抽象画。
而纪怜淮感受到的压力也骤然增大。那股来自归墟之眼的吸力变得更强,仿佛有无数冰冷的触手在拉扯着她的意识。更可怕的是,她开始清晰地“听”到一些低语、嘶吼、充满痛苦和绝望的声音,这些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而是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试图侵蚀她的意志。这是静寂海积累万古的负面精神残留。
玄尘子立刻将一道安神符打入纪怜淮体内,柔和的青光暂时驱散了一些杂音。
“紧守灵台,视之如幻象!”
纪怜淮依言默念玄尘子教导的清心咒,努力将那些杂音隔绝在外。但维持导航需要的高度集中,与抵御精神侵蚀,让她心力交瘁。
就在这时,前方探测器发出了极其尖锐的警报。
“高能反应,超高能反应!就在我们航向正前方。能量等级……无法估算!”王越泽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所有人看向主屏幕,只见前方遥远的黑暗中,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由纯粹暗红色邪能构成的漩涡赫然出现!漩涡中心深邃无比,仿佛连接着地狱的入口,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而在漩涡的边缘,隐约可见无数痛苦扭曲的灵魂虚影在挣扎、哀嚎。
“是……是归墟之眼的外围屏障!‘痛苦漩涡’!”玄尘子失声道,脸色煞白,“古籍记载,此漩涡由亿万生灵的痛苦怨念凝聚而成,能撕裂物质,湮灭灵魂!我们……我们可能无法强行穿过!”
“逐影号”在强大的引力下开始不受控制地朝着漩涡方向偏移,护盾发出过载的哀鸣。
“痛苦漩涡”那庞大无匹的暗红色邪能结构,如同宇宙暗面睁开的一只巨眼,缓缓旋转着,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漩涡边缘,无数痛苦扭曲的灵魂虚影发出无声的哀嚎,汇聚成一股冲击心神的负面浪潮,即便隔着“逐影号”的强化护盾,也让舰桥内的众人感到一阵阵心悸和眩晕。飞船在强大的引力拉扯下,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不受控制地向着毁灭的深渊滑去,护盾能量指数疯狂下跌,刺耳的过载警报声响彻整个舱室。
“不行,引力太强了!常规动力无法挣脱!”舵手死死握住操控杆,手臂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额头青筋暴起,试图稳住船身,但一切都是徒劳。舰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无形的巨手捏碎。
“护盾剩余能量百分之四十五,还在急剧下降。这样下去最多三分钟就会崩溃!”负责护盾系统的队员声音带着绝望。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所有人。面对这种规模的自然之威,或者说,是凝聚了亿万痛苦形成的超自然之威,个人的力量和科技造物显得如此渺小。
“玄尘子先生,有没有办法?!”郁尧强行压下心中的惊骇,目光投向队伍中最具智慧的长者。此刻,或许唯有超越常规的手段才有一线生机。
玄尘子须发皆张,双手急速掐算,眼中闪烁着推演的光芒,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此漩涡乃极致怨念所化,蛮力对抗无异于螳臂当车。然物极必反,至暗之中或存一线生机。古籍有云,‘痛苦漩涡’之心,并非绝对毁灭,其核心存在一极微小的‘相对静止点’,如同台风眼,是唯一可能穿越的缝隙!但此点飘忽不定,瞬息万变,需以极高灵觉感知锁定,且穿越过程需承受难以想象的精神侵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纪怜淮身上。在场众人,唯有她身负“混沌心印”,拥有感知能量本质和细微变化的能力。
纪怜淮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飞船的剧烈颠簸中,脸色苍白如纸,眉心印记的光芒急促闪烁,仿佛风中残烛。她紧闭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片与静寂海深层连接的混沌感知之中。外界漩涡的恐怖吸力、灵魂的哀嚎、舰船的警报、同伴的焦急……所有这些干扰都被她强行摒除,她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延伸向那狂暴的暗红色漩涡深处。
寻找“台风眼”,在无尽痛苦的狂潮中,寻找那唯一宁静的“点”。
这无异于大海捞针,更是对灵魂的极致考验。她的意识刚一接触漩涡边缘,就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无数尖锐的痛苦、绝望、怨恨的碎片如同冰锥般刺向她。那是亿万生灵湮灭前最极致的负面情绪凝聚!即便有玄尘子事先布下的安神法咒和自身心印的守护,纪怜淮依旧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撕裂、同化。
“呃啊……”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身体剧烈颤抖,嘴角渗出一缕鲜血。导航屏幕上的光标彻底失控,疯狂乱跳。
“怜淮!”郁尧心猛地一揪,几乎要冲过去,但又强行忍住,他知道此刻任何打扰都可能让她前功尽弃,甚至遭致反噬。
“纪小友,紧守心神!视痛苦为幻象,感知其流动的‘韵律’,找到那紊乱中的唯一‘有序’。”玄尘子大声喝道,同时双手结印,一道更加凝实的青光打入纪怜淮体内,助她稳定灵台。
纪怜淮牙关紧咬,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再次将意识聚焦。她不再试图对抗那些痛苦浪潮,而是尝试去“理解”它们,感知它们奔腾、旋转的宏观规律。如同在喧嚣的闹市中分辨一段特定的旋律。心印的力量被催发到极致,混沌色的光芒在她周身流转,与漩涡的暗红色邪能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护盾能量已降至百分之二十,舰体外部开始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部分非关键结构已经开始崩解。
“快撑不住了!”王越泽看着急速减少的能量条,声音嘶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纪怜淮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眸子中,左眼的白色火焰与右眼的漆黑漩涡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烧旋转。
“找到了!左偏十五度,下沉七度,全速前进!就是现在!”她的声音因极度透支而沙哑不堪,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决绝。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郁尧基于对纪怜淮绝对的信任,厉声下令:“照她说的做,全舰动力,最大输出,冲过去!”
舵手猛地将推进器操纵杆推到底!“逐影号”尾部喷射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尾流,舰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纪怜淮指示的那个看似直接撞向漩涡中心的死亡角度,悍然冲去。
“轰——!!!”
舰船冲入漩涡外围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纯粹痛苦凝聚成的墙壁。护盾光芒瞬间黯淡到极致,几乎熄灭。巨大的过载让所有人都被死死压在座位上,骨骼咯吱作响,内脏仿佛移位。舷窗外不再是星空,而是无尽翻腾的、由暗红色邪能和扭曲灵魂构成的可怕景象,刺耳的、直抵灵魂深处的哀嚎声如同潮水般涌入每个人的脑海,试图摧毁他们的意志力。
“坚守心神,默念清心咒!”玄尘子大喝,周身青光暴涨,勉强护住舰桥核心区域。
纪怜淮首当其冲,她作为导航者,承受的精神冲击远超他人。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扔进了绞肉机,无数负面情绪疯狂撕扯着她。但她眉心的混沌心印也在疯狂运转,如同一个过滤器,努力化解、吸收、引导着这些能量。她死死盯着前方,维持着那个微妙的航向感应,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把持着唯一的舵轮。
三秒……五秒……十秒……
就在护盾即将彻底崩溃、舰体结构到达极限的刹那——
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水膜,所有的喧嚣、拉扯、痛苦哀嚎,骤然消失,巨大的过载感也瞬间褪去。
舷窗外,景象突变。不再是狂暴的暗红色能量流,而是一片诡异的、绝对的……寂静和黑暗。仿佛来到了另一个维度。只有远处,那“痛苦漩涡”依旧在缓缓旋转,但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却风平浪静,仿佛风暴中心的风眼。
他们成功了,穿越了“痛苦漩涡”!
“我们……我们穿过来了。”王越泽看着窗外那令人心悸的宁静,又看了看几乎归零但又开始缓慢回升的护盾能量,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后怕。
所有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有种死里逃生的虚脱感。但没人敢真正放松,因为谁都知道,这“风眼”的平静只是暂时的,他们此刻正位于归墟之眼的外围,真正的危险,恐怕才刚刚开始。
郁尧第一时间看向纪怜淮。只见她瘫软在导航席上,气息微弱,眉心印记的光芒也变得极其黯淡,显然刚才的穿越耗尽了她极大的心力。
“怜淮,你怎么样?”
纪怜淮艰难地抬起头,露出一丝疲惫至极的笑容:“还……还好。只是……这里的感觉,更奇怪了。”她环顾四周的绝对黑暗,“漩涡外面是极致的‘动乱’,这里却是极致的‘死寂’。但死寂之下……我感觉到了更庞大、更古老的东西在……沉睡。”
玄尘子面色凝重地点头:“不错,此地已是归墟之眼的外围屏障之内。寂灭之心,想必不远矣。此地时空结构极不稳定,万事万物皆不可常理度之。我等需万分谨慎。”
“逐影号”小心翼翼地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中航行着,探测器发出的扫描波如同石沉大海,传回的数据混乱不堪。这里仿佛是一个连光和时间都会被吞噬的禁区。
突然,舰船猛地一震,并非受到攻击,而是仿佛撞上了某种无形的“边界”。
“检测到空间褶皱,我们好像……进入了一层新的空间夹缝!”王越泽惊呼。
舷窗外的景象再次变幻。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怪陆离的“景象”。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破碎的星辰如同沙砾般悬浮,缓慢地移动、碰撞、湮灭;扭曲的光带如同彩绸般缠绕、断裂;有时空断层如同镜子般映照出支离破碎的倒影;甚至能看到一些巨大无比的、难以名状的、仿佛由纯粹能量或概念构成的“生物”残骸,寂静地漂浮着,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这里,仿佛是世界的坟场,规则的废墟。
“这里……就是上古神战的最终战场吗?”西园寺导演透过摄像机镜头看着这一切,声音带着震撼与敬畏。阿杰则忠实地记录着这超乎想象的景象。
就在这时,纪怜淮眉心的印记再次不受控制地闪烁起来,这一次,并非因为痛苦或冲击,而是一种……共鸣?她指向一个方向,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那边……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心印。感觉很……熟悉,又很……悲伤。”
郁尧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片破碎星骸的深处,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毁灭环境格格不入的、温暖的白光在隐约闪烁。
“过去看看,保持最高警戒。”郁尧下令。在这片绝地,任何异常都可能是线索,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逐影号”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危险的时空裂缝和能量乱流,朝着白光的方向驶去。随着距离拉近,那点白光逐渐清晰。那并非自然光,而是一层柔和而坚韧的、如同蛋壳般的能量屏障。屏障内部,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但因为屏障的阻隔,看得并不真切。
更令人惊讶的是,在这片代表终极毁灭的归墟之眼内,这团白光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生机与希望的气息,仿佛绝望沙漠中的唯一绿洲。
“能量特征分析……无法识别。但这种属性……充满了‘生’的力量,与周围的‘死寂’截然相反!”王越泽感到不可思议。
玄尘子仔细观察着那屏障,以及屏障上流转的、极其古老复杂的符文,眼中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这难道是……‘希望火种’?传说在天地归寂之地,会有一线生机残留,化作火种,等待复苏之机……难道,痛楚神殿的目标,不仅仅是释放毁灭,还想……玷污或夺取这最后的‘希望’?”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背脊发凉。如果痛楚神殿的目的是这个,那么他们的疯狂与野心,简直超出了想象的极限。
就在众人试图进一步探查那白色光团时,数道暗红色的、充满亵渎气息的能量光束,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的破碎星骸阴影中激射而出,狠狠轰击在“逐影号”尚未完全恢复的护盾上。
“敌袭!是痛楚神殿的舰船!他们埋伏在这里!”雷达官尖叫起来。
只见三艘造型狰狞、如同骸骨与触手结合体的暗红色战舰,从隐藏处现身,它们显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果然有埋伏!全员战斗准备!”郁尧眼神一凛,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看来,穿越漩涡的动静,还是惊动了这里的守卫者。
然而,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或许是被突然爆发的战斗能量所刺激,或许是痛楚神殿暗中做了什么手脚,众人脚下那片绝对的黑暗深渊——归墟之眼的最核心处,突然传来了沉闷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心跳声!
“咚……咚……咚……”
心跳声越来越响,每一声都仿佛敲击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伴随着心跳声,一股远比邪神投影更加恐怖、更加古老、更加庞大的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巨兽,开始缓缓苏醒。
整个破碎星骸区域都随之震动起来,时空结构变得更加不稳定。
白色光团似乎也受到了刺激,光芒剧烈闪烁起来,仿佛在挣扎,在抵抗。
纪怜淮猛地捂住胸口,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眉心印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仿佛在与那苏醒的庞大意志产生着剧烈的共鸣与冲突。
“是……是它!寂灭之心……它醒了!痛楚神殿……想利用我们……作为唤醒它的最后祭品!”纪怜淮的声音充满了惊骇。
真正的末日危机,在这一刻,终于掀开了它恐怖的一角!他们不仅面临着痛楚神殿伏兵的围攻,更惊动了归墟之眼深处那足以湮灭一切的古老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