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一种近乎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希望前哨”以及其环绕守护的那片混沌火种。距离那场与寂灭之心意志的惊世对峙,已过去了一段难以用常规时间度量的光阴。
静寂海深处的时空本就紊乱,而在归墟之眼这片法则废墟的边缘,时间的流逝更是如同陷入泥沼,缓慢而扭曲。前哨站的金属外壳上,已悄然凝结了一层由细微能量尘埃和空间冰晶混合而成的薄霜,反射着中央混沌火种那恒定而温暖的混沌色光芒,仿佛一颗镶嵌在无尽黑暗幕布上的、顽强跳动的微小心脏。
纪怜淮静立于前哨站主观测厅的宽阔舷窗前,凝望着窗外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混沌火种依旧在不远处缓缓旋转,内部星云生灭,散发出抚慰人心的生机波动,将周遭企图侵蚀过来的虚无感牢牢抵御在外。
火种的光芒映照在她沉静的面容上,那双眸子深处,混沌之色已彻底沉淀下来,不再有剧烈的流转,而是化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深邃与平和。眉心那道印记,也已成为一道清晰的、与她气息浑然一体的纹路,不再闪烁,只是偶尔在她凝神感应时,会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润光泽。
她的气息内敛而悠长,与脚下前哨站的生命维持系统、与窗外火种的脉动,隐隐形成了一种和谐的共鸣。玄尘子大师传授的稳固法门,以及这月余来日复一日的静修与对火种的细心引导,让她对体内那庞大而复杂的混沌心印之力,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和掌控。
不再是初醒时的狂暴与陌生,而更像是指挥自己手臂般自然。然而,这种平静之下,她却能敏锐地感知到,一种潜藏在静寂海极深之处的、令人不安的暗流,正在缓慢地、却又不可阻挡地积聚着。那不是寂灭之心的虚无意志,而是另一种……更加阴冷、充满恶毒渴望的波动,如同蛰伏在巢穴深处的毒蛇,正悄然苏醒,将目光投向了这片新生的绿洲。
“怜淮。”郁尧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断了她飘远的思绪。他走到她身旁,一身笔挺的基石厅制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眉宇间虽带着长期肩负重任的凝重,但看向她时,眼神中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关切。“能量监测阵列显示,归墟之眼核心区域的背景辐射值,在过去三个标准时内,出现了三次异常的、短暂的尖峰脉冲。脉冲源并非寂灭之心方向,而是来自……更靠近静寂海传统意义上的‘深处’,那个我们一直无法探测清楚的区域。”
郁尧将手中的数据板递给纪怜淮。屏幕上,三条刺眼的红色脉冲曲线突兀地矗立在相对平缓的背景辐射线上,脉冲形态尖锐,能量等级虽远不及寂灭之心苏醒时的浩大,却带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尖锐而污秽的特质。
纪怜淮接过数据板,指尖轻轻拂过屏幕,眉心印记微不可察地温热了一下。她闭上眼,将心神与数据板传来的能量特征稍一接触,一股阴寒、粘稠、充满了扭曲痛苦和贪婪欲望的感觉便顺着感应蔓延开来,让她微微蹙眉。“是它们……”她睁开眼,语气平静却肯定,“痛楚神殿的残留气息……比之前更加凝聚,也更加……急切。它们像是在准备着什么。”
这时,王越泽略带疲惫却兴奋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来:“老郁,老纪!有重大发现!我对之前从旧港区服务器里破解出来的那些加密碎片进行了深度还原和关联分析,结合最近监测到的异常脉冲信号,发现了一个惊人的模式!这些脉冲并非杂乱无章,它们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加密信标!像是在……定位!而定位的目标坐标,经过空间曲率换算后,指向的……正是我们所在的‘希望前哨’区域!更准确地说,是指向怜淮和老纪你的心印能量特征!”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观测厅内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定位我们?”郁尧眼神锐利如鹰,“他们想干什么?主动进攻?”
“不像单纯的进攻。”王越泽快速调出分析图,“这种定位信号非常隐蔽,而且带有很强的……共鸣诱导性。与其说是为了发动攻击指引,不如说……更像是在试图建立某种连接,或者说,是在‘呼唤’什么东西,而呼唤的‘祭品’或者‘坐标’,就是老纪你和你心印中蕴含的、与静寂海同源的力量!”
玄尘子的身影悄然出现在观测厅入口,他手持一枚散发着微光的玉简,面色凝重地接过话头:“老朽方才静坐感应,亦觉心神不宁。静寂海深处,似有污秽之力翻涌,与此前邪神投影之气息同源,然其势更诡,其意更毒。结合王小子所言,恐怕……痛楚神殿贼心不死,且已寻得更为险恶之手段。他们或已不再满足于召唤残缺投影,而是想以纪小友之心印为引,借静寂海特殊环境,行那真正的‘神降’之术,接引邪神本体之部分意志,乃至……其化身降临!”
邪神本体降临?!
这个词让在场所有人背脊都是一凉。即便是之前遭遇的投影,已让众人险死还生,若是本体意志亲临,哪怕只是亿万分之一的力量,其后果也不堪设想。
纪怜淮轻轻握紧了手掌,指尖的混沌能量微微流转。她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和……一丝宿命般的必然。她的心印源于此地的因果,看来,最终的清算,终究无法避免。
“能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和计划吗?”郁尧沉声问道,迅速进入战术指挥状态。
“很难。”王越泽摇头,“信号源经过多重加密和空间折射,源头坐标飘忽不定,像是在多个预设节点间跳跃。而且,静寂海深处的环境干扰太强了,我们的探测器根本渗透不进去。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的‘仪式’肯定已经在筹备中,而且……进度不慢。那些脉冲信号的频率在加快。”
西园寺导演此时也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个便携式记录仪,面色严肃:“我调阅了所有关于痛楚神殿仪式的历史记载和影像资料,结合玄尘子先生提供的秘闻,发现一个共同点:大规模的神降仪式,通常需要两个关键要素——一个足够强大的‘能量源’或‘祭品’作为引子,以及一个能够承受神只意志的‘容器’或‘道标’。现在看来,怜淮和她的心印,很可能同时满足了这两个条件……”
容器……道标……
这个词让郁尧的心猛地一沉。他看向纪怜淮,眼中充满了担忧。纪怜淮却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恙。她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晰而坚定:“既然躲不过,那便面对。我的心印因静寂海而生,也与痛楚神殿有着斩不断的纠葛。这一次,或许正是彻底了结这一切的时机。”
“但我们不能被动等待。”郁尧斩钉截铁地说,“必须主动出击,在他们仪式完成之前,找到他们,阻止他们!”
“问题是,怎么找?”王越泽摊手,“静寂海深处就是个巨大的迷宫和陷阱,盲目搜索无异于自杀。”
一阵短暂的沉默。敌暗我明,环境险恶,主动权似乎完全掌握在对方手中。
就在这时,纪怜淮眉心的印记忽然亮起了一阵柔和却持续的光芒。她抬起手,指向舷窗外某个特定的、深邃的黑暗方向:“那种‘呼唤’……变得更清晰了。我的心印……能感觉到一条……‘路’。一条由痛苦与绝望铺就的、指向源头的路。虽然充满危险,但确实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以自身心印为罗盘,逆向追踪敌人的召唤?这个想法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这意味着纪怜淮要主动敞开自己的灵觉,去接触、去感知那充满恶意的召唤信号,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其中的负面能量侵蚀,甚至心智被夺,沦为敌人的傀儡!
“太危险了!”郁尧第一个反对,“我们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这是唯一的方法,郁尧。”纪怜淮看向他,眼神平静却不容置疑,“我的心印已与此地深度绑定,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而且,我有预感,这不仅是危机,也可能是我彻底掌控心印、明悟自身道路的关键。玄尘子先生,您觉得呢?”
玄尘子沉吟片刻,缓缓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纪小友此法,确为险招,然亦是破局之关键。若能以自身意志为主导,逆向溯源,非但可寻得敌踪,或可在其仪式核心,借力打力,反制其谋。然其间凶险,远超以往,需有万全准备,更需坚守灵台,一念清明,不可有丝毫动摇。”
见玄尘子也认为可行,郁尧深知已无法劝阻。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万千担忧,眼神重新变得坚毅:“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便陪你走这一遭!阿泽,立刻根据怜淮的感应,计算最优航线,评估沿途风险。玄尘子先生,请您为怜淮准备最强的护神法咒!西园寺导演,记录一切能量变化和环境数据。其他人,检查装备,准备出发!我们要在敌人的巢穴里,给他们一个‘惊喜’!”
命令下达,整个希望前哨立刻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王越泽开始根据纪怜淮指出的模糊方向,调动所有可用的探测数据,试图构建一条相对安全的航道模型。玄尘子取出珍藏的几枚上古玉符,开始刻画复杂的守护阵纹。西园寺和助手们检查着各种记录设备,确保能在极端环境下正常工作。行动队员们则开始对“逐影号”进行最后一次全面检查和补给,气氛凝重而肃杀。
纪怜淮回到静室,进行出发前最后的调息。她需要将身心调整到最佳状态,以应对那即将到来的、与邪神意志的直接碰撞。
数个标准时后,一切准备就绪。
“逐影号”再次启航,载着众人,驶离了希望前哨那相对安全的港湾,义无反顾地扎进了静寂海深处那片更加浓郁、更加未知的黑暗之中。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明确——沿着敌人铺就的“痛苦之路”,直捣黄龙,阻止那场可能带来终极毁灭的“神降”仪式。
舰船在混沌火种的光芒逐渐远去后,便被无边的黑暗与混乱所吞噬。这里的时空结构更加脆弱,经常会出现毫无征兆的空间褶皱和引力陷阱,若非有纪怜淮那源自心印的直觉指引和王越泽高超的导航技术,“逐影号”早已迷失或坠毁。
纪怜淮端坐于导航席上,双目微阖,全力感应着那条无形的“路”。那是一条由无数痛苦哀嚎、绝望低语汇聚而成的精神路径,充满了诱惑与陷阱。她必须时刻紧守心神,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引导着舰船避开那些最为危险的意识漩涡和能量乱流。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景象也变得越发诡异。破碎的星骸呈现出更加扭曲怪异的形态,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揉捏过。虚空中开始出现一些若隐若现的、由纯粹负面能量构成的诡异现象——时而如泣如诉的幽灵舰队飘过,时而出现倒映着内心恐惧的幻象深渊,时而又会有无形的低语直接在脑海中响起,试图瓦解人的意志。
“精神污染强度在持续升高,护盾的灵能过滤层负荷很大。”王越泽紧张地监控着数据。
“紧守心神,勿听勿视勿想!”玄尘子朗声诵念清心咒文,柔和的青光笼罩住舰桥核心区域,帮助众人抵御外邪侵扰。
郁尧紧握扶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舷窗外那光怪陆离的景象,心中警惕到了极点。他能感觉到,他们正在接近某个核心区域。
突然,纪怜淮身体微微一震,睁开了眼睛,指向左前方一片看似与其他区域无异的黑暗虚空:“到了……‘路’的尽头,就在那里!但我感觉到……一层很强的屏蔽力场。”
王越泽立刻调动高精度扫描仪对准那个方向。果然,在常规探测下空无一物的区域,扫描波束反馈回了一种极其扭曲和强大的能量屏障信号,将后面的空间完全遮蔽了起来。
“就是这里!痛楚神殿的老巢,肯定藏在这屏障后面!”王越泽肯定地说道。
“能找到屏障的弱点吗?”郁尧问。
“很难!这屏障的能量结构非常古怪,像是……活的一样,在不断变化!强行突破的话,肯定会惊动里面的人!”
就在众人商议对策之时,那面无形的屏障,似乎感应到了“钥匙”的到来,竟然……主动发生了变化!
只见前方的黑暗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道狭长的、由暗红色邪能构成的“裂缝”,缓缓在屏障上张开!裂缝深处,隐约可见一座庞大无比的、由骸骨和黑色晶石构筑而成的狰狞祭坛轮廓,祭坛上空,一股令人窒息的邪恶意志正在缓缓凝聚!
同时,一个冰冷、充满蛊惑意味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脑海之中:
“恭迎……‘钥匙’归来……仪式……即将开始……拥抱……永恒的痛苦吧……”
敌人,竟然主动打开了大门。这绝非善意,而是一个赤裸裸的、充满自信的陷阱。
郁尧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下令:
“全体战斗准备!我们……进去!”
“逐影号”舰桥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那道在无形屏障上缓缓张开的、由暗红色邪能构成的裂缝,如同巨兽狞笑的嘴唇,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邪恶气息。裂缝深处,那座隐约可见的、由骸骨与黑色晶石构筑的庞大祭坛轮廓,以及正在凝聚的恐怖意志,无不昭示着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然而,那冰冷蛊惑的邀请声“恭迎‘钥匙’归来……仪式……即将开始……拥抱……永恒的痛苦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魔力,仿佛早已算准了他们的到来,甚至期待着他们的闯入。
郁尧的眼神锐利如刀,扫过裂缝深处那令人心悸的景象,又迅速环顾舰桥内严阵以待的同伴。纪怜淮面色平静,但眉心的混沌印记流转加速,显露出内心的波澜;王越泽十指在控制台上疾走,额头见汗,全力分析着裂缝的能量结构;玄尘子手持拂尘,面色凝重,周身已有淡淡灵光流转;西园寺导演的镜头死死锁定裂缝,记录着这决定性的时刻;每一位行动队员都握紧了武器,眼神中混合着紧张与决然。没有时间犹豫,后退意味着将主动权完全交给敌人,唯有前进,才有一线生机。
“全体最高戒备,护盾能量集中至舰首,武器系统预热。我们进去。”郁尧的声音沉稳有力,压下了一切杂音,“记住,我们的目标是打断仪式,摧毁核心,绝不恋战。怜淮,一旦进入,你需要立刻感应仪式核心的位置。阿泽,随时准备电子干扰和数据分析。玄尘子先生,结界防护就拜托您了。西园寺导演,记录一切异常能量节点。行动组,随时准备接敌。”
命令简洁明确,众人齐声应诺。“逐影号”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调整姿态,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驶向那道暗红色的裂缝。
穿越裂缝的瞬间,仿佛从冰冷的海面骤然坠入沸腾的熔岩深渊。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极致痛苦、绝望、怨毒与亵渎的负面能量洪流,如同实质的潮水般迎面拍来。舰船外层的能量护盾发出刺耳的、仿佛被腐蚀的滋滋声,光芒急剧黯淡。舷窗外的景象瞬间被浓郁的、不断翻滚的暗红色邪能雾气所充斥,视线受阻,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扭曲晃动的阴影。
更可怕的是精神层面的冲击。那无所不在的负面能量,直接穿透护盾和舰体,作用于每个人的意识。低语、嘶吼、哭泣、诅咒……无数混乱而充满恶意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炸响,试图撕裂理智的防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硫磺气息,令人作呕。
“精神污染指数爆表,护盾能量每秒下降百分之二,外部传感器严重失灵。我们好像……进入了一个独立的亚空间领域。”王越泽的声音在剧烈的干扰中断断续续,充满了惊骇。
“紧守灵台。默念净心咒。”玄尘子大喝一声,手中拂尘挥洒,道道清冽的青色光晕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在舰桥内部构筑起一层相对稳定的精神屏障,暂时隔绝了部分直接的精神冲击。众人顿时感觉压力一轻,但依旧能感受到那无孔不入的邪恶气息在不断侵蚀着结界。
纪怜淮在屏障成型的刹那,便已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混沌心印之中。一进入这片领域,她眉心的印记就如同被投入沸水的烙铁,剧烈反应起来。那并非简单的排斥,而是一种复杂的共鸣与吸引。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空间的每一寸都浸透了与她心印同源、却走向极端邪恶堕落的能量。而在空间的中心,那个祭坛的方向,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充满了贪婪吞噬欲望的意志,正如同苏醒的饕餮,牢牢锁定了她。
“仪式核心……就在祭坛正中……那颗……跳动的‘邪神之心’……”纪怜淮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但依旧清晰,“它在主动吸收这片领域的痛苦能量……也在……呼唤我……不,是呼唤我心印中的力量……”
她强忍着那种被当作“食物”的恶心感,努力扩展感知,试图寻找仪式的弱点。然而,这片痛苦领域仿佛是活的,她的灵觉一探出玄尘子的结界,就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沼,被无数痛苦的触手缠绕、干扰,难以深入。
“逐影号”在暗红色的邪能雾气中艰难地前行着,能见度不足百米。突然,前方雾气翻涌,数个巨大的、由纯粹邪能凝聚而成的、形态不定却散发着凶戾气息的阴影,如同幽灵般浮现,挡在了航路上。它们没有具体的五官,却能感受到它们散发出的、针对生灵的纯粹恶意。
“是领域守卫。能量体生物。小心它们的攻击可能带有精神腐蚀效果。”王越泽预警道。
“开火。清理道路。”郁尧毫不犹豫地下令。
脉冲炮台喷射出炽热的光束,射向那些邪能阴影。光束击中目标,爆发出暗红色的能量涟漪,阴影发出无声的咆哮,形体一阵扭曲,但并未立刻消散,反而更加凶猛地扑了上来,用扭曲的肢体或能量触手撞击着“逐影号”的护盾。
“护盾能量下降加速。这些家伙很难缠。”操作员大喊。
“让我来。”纪怜淮突然开口。她抬起手,指尖混沌能量流转,并未直接攻击那些阴影,而是轻轻点向舰船外部的护盾。一股蕴含着净化与包容意味的混沌能量融入护盾之中,原本蓝色的护盾光芒瞬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混沌色。当邪能阴影再次撞上护盾时,不再是简单的能量抵消,那混沌护盾仿佛拥有了“消化”能力,竟将部分邪能直接分解、吸收,转化为维持自身的能量。阴影的攻击效果大减,反而自身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
“哎哟老纪,干得漂亮。”王越泽惊喜道。
利用纪怜淮加持的护盾,“逐影号”如同披上了一层特殊的盔甲,硬生生撞开了那些难缠的领域守卫,继续向着感知中的祭坛方向推进。然而,越靠近中心,邪能雾气的浓度越高,精神压迫感越强,甚至连玄尘子布下的结界都开始微微晃动起来。周围开始出现更多诡异的现象:有时会看到熟悉的同伴或场景的扭曲幻象,试图引发内讧;有时会听到心底最恐惧之事被恶意放大后的低语;有时重力会突然失常,或将人拉向地板,或让人飘向舱顶。
“保持队形。不要被幻象迷惑。所有异常都是领域的影响。”郁尧不断提醒,稳定军心。他注意到纪怜淮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显然维持护盾加持和抵抗精神侵蚀消耗巨大。
终于,在冲破了数波守卫和幻象的阻挠后,前方的邪能雾气骤然变得稀薄,“逐影号”冲出了浓雾区,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球形空间,空间的“墙壁”由不断蠕动、哀嚎的暗红色邪能实体构成,仿佛是由无数痛苦灵魂压缩而成。空间的中心,正是那座他们在裂缝外窥见的庞大祭坛。祭坛完全由各种生物的苍白骸骨垒砌而成,缝隙间镶嵌着闪烁着不祥光芒的黑色晶石。祭坛顶端,并非神像,而是悬浮着一颗直径超过十米、正在有力搏动着的、如同巨大心脏般的暗红色肉瘤。肉瘤表面布满了扭曲的血管纹路,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邪恶威压,并引动整个球形空间的邪能随之震荡。这就是“邪神之心”,仪式的核心。
而在祭坛的四周,密密麻麻地跪伏着数以千计的身穿暗红长袍的痛楚神殿信徒,他们如同最虔诚的羔羊,低声吟诵着亵渎的咒文,将自身的生命力和精神力量毫无保留地奉献给那颗搏动的邪神之心。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祭坛底部延伸出无数粗大的、如同根须般的暗红管道,深深扎入球形空间的“墙壁”之中,仿佛在从那些痛苦灵魂中汲取着最后的养料。
“邪神投影……尚未完全降临,但‘心脏’已经在跳动……它在积累力量,等待‘钥匙’就位,完成最后的融合与复苏。”玄尘子声音沉重,指出了关键。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当“逐影号”闯入这片核心区域的刹那,那颗巨大的邪神之心搏动骤然加速。咚咚咚。如同战鼓擂响。一股比之前强大数倍的威压轰然降临,连玄尘子的结界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祭坛周围的所有信徒同时抬起头,他们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口中发出狂热的欢呼:
“吾主。恭迎吾主降临。”
“钥匙已至。仪式终章。”
与此同时,纪怜淮身体猛地一颤,闷哼一声,眉心印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祭坛方向传来,试图将她的灵魂连同心印一起扯出体外。那是邪神之心对“钥匙”的强制召唤。
“怜淮。”郁尧一把扶住她,感受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
“我……抵抗得住……”纪怜淮咬紧牙关,混沌心印全力运转,死死锚定自身意识,“但它太强了……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成为仪式的养料……”
必须立刻行动,打断仪式。
“阿泽。分析那颗心脏的能量结构弱点。玄尘子先生,能否布阵暂时隔绝它对怜淮的吸引?其他人,火力覆盖祭坛,攻击那些信徒和能量管道,干扰仪式进行。”郁尧快速下令,眼下唯有全力一搏。
“明白。”王越泽立刻调动所有扫描资源,聚焦邪神之心。玄尘子则迅速取出数枚阵旗,口诵真言,试图在舰船周围布下更强的隔绝阵法。行动队员们则操纵炮台,向祭坛基座和周围的信徒倾泻火力。
然而,他们的攻击效果微乎其微。邪神之心周围有一层极强的邪能护盾,将大部分攻击抵挡下来。而那些信徒似乎受到了绝对保护,炮火落在他们附近就被无形的力场偏转。反而,“逐影号”的攻击似乎激怒了那颗心脏,其搏动更加狂野,对纪怜淮的吸力再次增强。
“不行。常规攻击无效。那层护盾的能量等级太高了。”王越泽焦急道,“而且……我检测到心脏内部能量正在以几何级数攀升。它快要达到临界点了。”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祭坛上方的虚空一阵扭曲,一个模糊不清、却散发着远比之前投影更加凝实、更加恐怖气息的暗红色虚影,开始缓缓凝聚。邪神投影,正在加速降临。它那冰冷的、充满了吞噬欲望的目光,穿透虚空,直接落在了苦苦支撑的纪怜淮身上。
“蝼蚁……抗拒……毫无意义……归为一体……方得永恒……”
宏大的意念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识海。
纪怜淮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软倒下,眉心的光芒急剧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邪神之心对她的吸引之力已经达到了顶点。
“老纪。”
“怜淮。”
郁尧和王越泽同时惊呼。玄尘子阵法未成,眼看纪怜淮就要被强行抽离。
千钧一发之际,纪怜淮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挣脱郁尧的搀扶,用尽最后力气,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那不是玄尘子所授,而是源自混沌心印深处、仿佛本能般的印记。
“既然你要吞……那就看看……谁吞掉谁。”
她并非将力量用于防御或抵抗那股吸力,而是……主动引导混沌心印的力量,化作一道更加凝练、更加深邃的混沌色洪流,逆着那股吸力,主动冲向祭坛上的邪神之心。她竟然选择了最危险的方式——反向侵蚀。
“不可。”玄尘子大惊失色,这种直接的力量对冲,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
但已经来不及了。混沌洪流与邪神之心散发的暗红邪能悍然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更加深邃的、法则层面的激烈交锋与吞噬。两股同源却殊途的力量,如同两条恶龙,死死纠缠在一起。
邪神投影的凝聚过程猛地一滞,发出了惊怒的咆哮。整个球形空间剧烈震动起来。仪式,被打乱了。
然而,纪怜淮也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她脸色瞬间变得灰败,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直接昏迷了过去,眉心的印记也变得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
“怜淮。”郁尧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心沉到了谷底。
反击的号角已经吹响,但代价是纪怜淮的重伤昏迷。失去了她的指引和核心力量,他们该如何在这绝境中,继续这场注定惨烈的最终决战?邪神投影虽未完全降临,但其部分意志已然显化,恐怖的威压笼罩全场。真正的“噬渊终局”,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