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白寻应得波澜不惊,甚至没低头看他一眼,语气平淡得像在确认一件既定事项,“你想喝鸡汤?好,可以。”
竹念:“……”
竹念猛地扭过头,瞪着他:“你耳朵被符纸堵住了?我说火锅!”
苍白的脸上因为这点气恼反倒透出点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倒是好了很多。
白寻目不斜视,仿佛刚才那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应再正常不过。
他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把他再次塞回病床,给他盖好被子,这才抬眼看着他:“鸡汤中午陆厌就熬好了,吃不吃?”
话音刚落,病房里那扇连通小厨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浓郁的、带着药材特有甘苦醇香的鸡汤味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霸道地驱散了残留的消毒水气息。
棠溪尘端着个热气腾腾的砂锅出来,嘴角噙着笑:“听说有人要喝鸡汤?”
那砂锅里的汤色金黄清亮,里面沉浮着饱满的鸡块,还有隐隐可见的党参、黄芪片、枸杞等名贵补药,都是棠溪尘压箱底的好东西,是棠溪尘特意问过医生确认不会和竹念的药冲突才敢放的。
陆厌的手艺毋庸置疑,那香味简直勾魂摄魄。
竹念本来还梗着的那点别扭瞬间被食欲冲垮,他吸了吸鼻子,眼睛不自觉地盯着棠溪尘手里的汤盅,老老实实地点头:“……吃。”
棠溪尘满意地笑了笑, 他就知道,没有人能抵抗得了他家阿厌做的食物。
他端着汤盅走到床边稳稳地放到了白寻手里:“喏,伺候你家病号吧。”
白寻接过来,假装没听到他意有所指的话,低头看手里的汤忠入手温热,不是烫的,他坐到床边,拿起小勺搅了搅,吹了吹气。
另一边,小墩墩的蓝眼睛已经直了,口水差点从嘴角挂下来。
小家伙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棠溪尘,小鼻子一耸一耸,发出小狗一样的哼哼声:“香香!宝宝也要!”
它看到了还有剩的才想吃的,和尚哥哥剩的,那宝宝可以吃一点点了吧?
“小馋猫,少不了你的。”棠溪尘失笑,弯腰一把将它捞起来,走到病房另一侧的小圆桌旁。
桌上早就摆好了另外两个砂锅,还有几样清爽的小菜。
他把小墩墩放在特制的高脚椅上,自己也坐下,拿起一个专门的小碗,从其中一个砂锅里舀出几块嫩滑的鸡腿肉和一小勺汤,小心地吹凉。
“啊~~”小家伙迫不及待地张大嘴,像只嗷嗷待哺的雏鸟,它也会自己吃饭,但是刚成为人类宝宝不久,它控制不好小手,总会弄脏自己,所以棠溪尘他们更愿意喂它,并且教它让它慢慢学。
棠溪尘把吹凉的鸡肉喂进它的嘴里,看着它鼓着腮帮子幸福地咀嚼,眼睛都眯成了月牙,自己也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
他吃得很快,但动作并不粗鲁,补充能量对他而言是维持力量的重要方式,为了让他随时随地可以吃,陆厌才做了那么多好吃的。
也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病房里一时只剩下碗勺轻碰的声音和小墩墩满足的吧唧声。
白寻那边,已经坐在竹念床边,用勺子舀起一勺汤,里面还有一小块嫩滑的鸡腿肉和半片人参。
他没急着喂,先用手背试了试碗的温度,才稳稳地送到竹念唇边。
竹念看着近在咫尺的汤勺,又看看白寻专注平静的侧脸,那点残余的烦躁和不安,似乎也被这温热的香气和对方沉稳的动作熨帖了下去。
他微微低头,就着白寻的手,慢慢喝下了那勺汤。
温热的液体带着浓郁的鲜香滑入喉咙,瞬间抚慰了空乏不适的肠胃,连带着那股药物带来的恶心感都压下去不少。
山参特有的甘醇和鸡汤的鲜美完美融合,暖意从胃里蔓延开来。
“好喝吗,和尚哥哥?”小墩墩一边被棠溪尘喂着,一边还不忘关心竹念,小嘴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问。
竹念咽下汤,舔了舔嘴唇,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
他看着白寻又舀起一勺,这次特意多带了些软烂的山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但声音明显松快了些:“好喝,谢谢你们。”
白寻眼皮都没抬,只是把勺子又往前送了送,动作依旧稳定而耐心,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且自然不过的任务。
他嚼着鲜嫩的鸡肉,目光越过白寻的肩头,看到那边棠溪尘正夹起一根碧绿的青菜逗小墩墩,小家伙伸长脖子去够,像只笨拙的小鸭子,可爱至极。
阳光透过窗户,在病房里切割出温暖的光块,空气里弥漫着鸡汤的浓香和一种奇异的、带着药味的安宁。
那点没问出口的“好不了怎么办”,似乎暂时被这碗热汤、这方吵闹又温暖的天地,给压了下去。
——
而于洋这边的情况就糟心多了。
正阳监的医疗室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檀香。
陈河脸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楚,被那蛇妖生吞又吐出,代价就是断了好几根肋骨,虽然捡回条命已是万幸,但短时间内是别想下地了。
于洋作为白朔的第五个弟子,虽然主修阵法、另有师承,但照顾受伤的同门师弟也是分内之事。
只是此刻,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照顾伤员,而是在承受酷刑。
三个穿着金山派长老道袍的老者,将他围在中间。
为首的赵长老鹰钩鼻,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李长老矮胖,脸上总带着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严长老最年轻,也最刻薄。
于洋讨厌的三个老东西都聚齐了。
“连个热毛巾都拧不好!”赵长老劈手夺过于洋手里刚拧好的毛巾,嫌弃地抖开,仿佛那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笨手笨脚!所谓天才的阵法师就这德行?天才?白朔怕是看走眼了吧?”
于洋额角青筋一跳,忍住了没把毛巾甩对方脸上。
李长老慢悠悠地踱步,声音拖得老长:“阵法修得再好有什么用?连最基本的护理都不会!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金山派都是些不通人情世故的木头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