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得分头查。”棠溪尘坐在软榻上，睁开眼睛，言简意赅，眼神冷冽。
“嗯”白寻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语气也严肃道：“我和竹念负责‘查异司’这条线。那些禁术、令牌、夺舍手法……必然有迹可循。”
竹念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疯劲。
他摩拳擦掌，漂亮的脸蛋上带着跃跃欲试：“交给我们！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爬出来的臭虫，敢弄出这么多恶心事！”
“那鬼东西就交给我和棠溪了！”于洋拍着胸脯，随即又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被阵法反噬还有些发麻的手臂，“正好试试我新琢磨的几个追踪古阵！鬼崽弄来的那缕寂灭鬼气，可是上好的引子！”
陆厌当初觉得莫名其妙被追杀，觉得很奇怪，就自己趁机收集了那个巨蛇的一点鬼气在耳坠空间。
分工明确，几人立刻行动起来。
竹念和白寻就找查异司的蛛丝马迹。
白寻带着竹念直接进了正阳监的机密档案库。
这里布满了隔绝窥探的阵法，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和降真香的味道。
巨大的光幕在墙壁上展开，无数零散情报、古籍摘录、近代异常事件报告如同瀑布般滚动。
这些都是他爸这些天收集的，但是没有总结，也没有时间细看。
白寻十指如飞，在特制的键盘上敲击，强大的检索算法结合他自身深厚的玄门知识，快速筛选，关联着信息。
“令牌……神性波动……驱使鬼王……”白寻低声念着关键词，眉头越皱越紧，“手法极其古老，很多痕迹像是刻意抹去过。但‘夺舍’和‘活鬼转化’这类禁术，近代几乎绝迹，能掌握并大规模应用的……”
竹念则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面前摊开一本极其古老的兽皮书卷，书页泛黄，字迹如同扭曲的蝌蚪。
他口中念念有词，指尖萦绕着淡金色的佛光，轻轻拂过书页。
这是松隐寺秘传的“溯因回光”秘术，能尝试从承载信息的载体本身，追溯曾经接触过它的强大意志留下的，极其细微的“印记”。
当年，那个白痴大师兄学不会，然后还说他没规矩自己乱学。
竹念想起来就后悔没打回去。
“有阻力……”竹念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汗，“很强的屏蔽……很混乱……但……有个地方……感觉……很‘空’？像是被刻意挖掉的一块……”
——
于洋和棠溪尘则是在找蛇影。
于洋在自己的专属阵法实验室里忙得热火朝天。
他小心翼翼地从特制的玉瓶中引出一缕极其细微的鬼气，它散发着恐怖寂灭与威压气息，这正是陆厌从蛇影分身上剥离出的本源气息！
“咦！这可是五星大boSS的‘体臭’！”于洋两眼嫌弃，动作却无比谨慎。
他将这缕气息小心翼翼地引入一座由数百块刻画着繁复古阵纹的玉板拼接而成的大型复合阵法中心。
阵法核心处，悬浮着一本厚重无比、散发着洪荒气息的《古阵衍天录》实体投影。
“天地无极，万阵归宗！以炁为引，溯本追源！给我开！”
于洋手掐法诀，全力催动阵法！
嗡！
整个实验室光芒大盛！
《古阵衍天录》的书页无风自动，疯狂翻动！
玉板上的阵纹如同活了过来，流光溢彩，试图捕捉那缕蛇影气息的根源轨迹，将其投射到中央的光幕上！
光幕上，无数代表能量轨迹的线条疯狂闪烁、延伸、交织……景象极其壮观！
然而，仅仅维持了不到三秒！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毫无征兆地在阵法中心炸开！
狂暴的能量乱流瞬间将几块价值不菲的玉板炸得粉碎！
《古阵衍天录》的投影剧烈闪烁，险些溃散！
于洋被气浪掀了个跟头，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看着一片狼藉的实验室，气得跳脚：“他爹的！真难搞啊！屏蔽层厚得跟王八壳似的！还好……还好鬼崽收集到的这缕本源气息够多够纯！不然这点时间都撑不到！”
他心疼地看着炸碎的玉板，但眼中更多的是不服输的兴奋，“一次不行就十次！老子就不信撬不开你这破乌龟壳！”
另一边，棠溪尘选择了更为直接霸道的方式。
他没有去实验室，而是直接在正阳监大厅设坛。
他站定于祭坛中央，闭上双眼，调整呼吸。
属于天师的磅礴灵力与浩瀚功德金光缓缓升腾，在他周身形成一层凝练的光晕。
天地间的灵气受到牵引，如同百川归海，向着祭坛汇聚而来。
他伸出手，指尖金光璀璨，蕴含着自身强大的意志和陆厌保存的鬼气开始凌空刻画！
没有符纸，没有朱砂，他以指为笔，以天地灵气和自身功德为墨，在虚空中勾勒着大道气息的追踪神符！
每一笔落下，都引动风雷隐隐，空间微微震颤！
这是极高深的“虚空画符，天人交感”之术！
消耗巨大，对施术者要求极高，但一旦成功，追踪之力将无视大部分常规屏蔽！
“乾、坤、离、坎、震、巽、艮、兑……八门锁空！”
“天、地、人、神、鬼……五炁追源！”
“敕令：九幽黄泉，碧落青冥……无所遁形！现！”
随着最后一声蕴含无上威严的清叱，那枚悬浮在祭坛上空，由纯粹金光构成的巨大神符骤然亮起来！
棠溪尘立于祭坛中央，磅礴的神念如同无形的巨网撒向无尽虚空。
那追踪的意志穿透层层阻隔，反馈回来的信息却让他剑眉紧锁。
无数个点，如同散落在黑暗幕布上的冰冷光斑，微弱、分散、却又真实存在着那蛇影特有的鬼气。
它们分布在截然不同的方位，相隔遥远，仿佛同时存在于多个空间节点。
“分身……全是分身？”棠溪尘心中凛然，这老鬼把分身弄得到处都是，这样这样更加难追踪！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气息自身侧传来。
棠溪尘瞬间收敛了所有外放的神念和灵力，强行中断了那凶险的追踪角力。
祭坛周围狂暴的灵气骤然平息。
他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
下一瞬，一个带着微凉体温的身体便重重撞入他怀中，双臂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脸颊深深埋进他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温暖。
“哥哥……”陆厌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依恋，“我好想你。”
短短两天的分离，在灵魂融合的深度沉睡中仿佛被拉长成了无尽的思念。
他一醒来，就想出来，还是忍了一下，等到棠溪尘搜寻结束才出来的。
棠溪尘心尖一软，所有的凝重和戾气都在这一刻化作了绕指柔。
他收拢手臂，将人紧紧圈在怀里，另一只手却抬起，带着笑意轻轻捏了捏他微凉的脸颊：“黏人小狗。”
“嗯！”陆厌抬起头，银灰色的眼眸此刻已变成了纯粹清澈，如同黑曜石般的颜色，映着棠溪尘带笑的脸庞。
他用力点头，理直气壮地承认：“哥哥说得对！”
棠溪尘看着他这双久违的属于“人”的黑色眼眸，心底涌起巨大的满足和失而复得的庆幸。
忍不住低头轻轻地在陆厌微阖的眼睑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指尖抚过他温热的脸颊：“我的阿厌好棒。”
陆厌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我很快就会好的，哥哥。”
“嗯。”
就在这时，一阵哒哒哒的小跑声传来。
小墩墩顶着小茗茗，像一颗移动的小肉弹跑了过来。
小家伙们刚才一直乖乖在沙发那边看动画片，没敢打扰。
现在看到棠溪尘停下动作，陆厌也出来了，才忍不住跑过来。
小墩墩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陆厌的裤脚，仰起圆乎乎的小脑袋，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陆厌的脸，惊奇地喊道：“鬼崽哥哥的眼睛不一样啦！变成黑黑的了！像其他哥哥一样！”
陆厌弯下腰，轻松地把小肉墩提溜起来抱在怀里，捏了捏他软弹的小脸蛋：“嗯。”
他抱着小墩墩，目光转向棠溪尘，看着他眉宇间尚未散尽的凝重，问道：“哥哥刚才查到什么了吗？表情那么凝重？”
棠溪尘没有隐瞒，快速将追踪的结果说了：“查到了好几个位置，气息同源，应该都是它的分身。黑无常那边也有消息，这鬼东西狡猾得很，就是靠放分身四处游荡，吞噬其他厉鬼壮大自己，或者制造祸端。所以，找到并灭掉它的分身，也能消耗它的力量。”
陆厌点点头，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清理这些分身？”
棠溪尘正要回答，眉头却再次一皱！
一股强大而的威压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正阳监大厅！
只见空间微微波动，一个白胡子老头凭空出现！
这老头出现的第一时间，不是说话，而是眼中精光一闪，二话不说，抬手就朝着棠溪尘拍出一掌！
掌风看似轻飘飘，却蕴含着沛然莫御的力道，直取棠溪尘面门！
陆厌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抱着小墩墩，连带它头顶的小茗茗，瞬间退开几步，安安稳稳地坐到了不远处的沙发上上。
小墩墩和小茗茗也没有见过这场面，所以都好奇的看着。
棠溪尘眼皮都没抬一下。
逆炁剑瞬间出现在手中，金光一闪，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剑锋却精准无比地贴着老头的手腕划过！
嗤！
一撮飘逸的雪白长须应声而断，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
“哎呦！”凌真人怪叫一声，闪电般缩回手，心疼地看着自己断掉的那撮宝贝胡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棠溪尘跳脚：“不孝徒儿！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可是为师蓄了三百年的仙须！”
棠溪尘慵懒地将逆炁剑收回体内，瞥了自家师父一眼，语气平淡无波：“谁让您一上来就要动手动脚？弟子正当防卫。”
凌真人被噎了一下。
随即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一脸“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为师那是为了试试你进步了没有！看看你这两年有没有偷懒！懂不懂什么叫师父的关心啊！”
棠溪尘懒得跟他掰扯，直接问道：“您可真是闲。怎么，不找阎王喝酒下棋，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他知道这老头无事不登三宝殿。
凌真人闻言，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双手抱臂，下巴微抬，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嘿嘿，老头子我嘛……自然是有消息的咯。”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拿眼睛瞟着棠溪尘，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想知道？求我啊！快求我！
看着自家师父这副“你快来求我”的幼稚模样，棠溪尘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手指微动，差点又要忍不住出来把他捆成粽子。
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这个冲动。为了阿厌，为了尽快解决那个五星威胁……
棠溪尘面无表情，声音毫无波澜，甚至带着点敷衍的平板：“求您。”
凌真人：“……？？？”
他酝酿好的得意表情瞬间僵在脸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想象中的徒儿好奇追问，软语相求的画面呢？！
这毫无诚意的“求您”是什么鬼？！
“不行！重新来！”
棠溪尘，“别闹了。”
凌真人看着自家徒儿那张写满冷淡俊脸，他缩了缩脖子，总算意识到再玩下去，自己另外半拉胡子可能也要保不住了。
“哼！没意思！”凌真人悻悻地嘟囔了一句。
自己找了个舒服的沙发窝了进去，翘起二郎腿，那点世外高人的仙风道骨瞬间荡然无存。
陆厌放下小墩墩，走到凌真人面前，恭敬地躬身拱手：“师父。”
凌真人这才把目光转向陆厌，上下打量了一番，尤其是在他那双温润的黑色眼眸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摆摆手，语气随意却带着肯定：“嗯，小阿厌变厉害了，不错不错，很棒，再努力一点，就跟我回阴司哈。”
然后，他像是才想起来正事，手指在宽大的袖袍里掏了掏，摸出一本看起来极其古朴，非金非玉，材质不明的册子，随手就丢给了棠溪尘：“喏，你的东西。拿着。”
棠溪尘稳稳接住，入手温润沉重，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
他没有立刻翻看，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家师父：“师父，您不说说其他事吗？”
他指的是关于他自身的来历，关于阿厌的前世，关于那条蛇的恩怨……
这臭老头一定知道内情，却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
凌真人仿佛没听见，眼神飘忽地落在正怯生生躲在陆厌身后探头探脑的小茗茗身上。
他嘿嘿一笑，指尖对着小精灵轻轻一勾。
“呀！”小茗茗惊呼一声，小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凌真人飞了过去！
“茗茗！”小墩墩看到小伙伴被抓走，瞬间急了，也顾不上害怕，迈着小短腿就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