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知夏听闻园子刚已经被人买走,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深吸口气,对门房郑重的道:“烦请再通传一声,就说公主府侍女知夏,恳请与沈老太师见上一面。”
“这……”门房有些为难,听雪轩是开门做生意的,保护客人的隐私是最起码的条件。
可知夏作为公主府的侍女,他同样也不想得罪。
就在这时候,沈家的老管家走过来,笑眯眯的对着知夏道:“这位,就是知夏姑娘吧?”
知夏转头一看,见是一个五十出头,衣着体面的老头,恭敬的行了一礼;“您老是……”
“小老儿姓李,是沈府的管家,老爷吩咐我来知会姑娘一声,那园子,确实在一刻钟前已经被人给买走了,现如今,这园子的归属权,已经不属于沈家了。”
知夏眉头紧蹙,沉吟片刻后道:“那可否麻烦李管家告知,是何人所买,知夏这就去拜访。”
老管家笑得和蔼,眼底却带着几分深意:“姑娘见谅,我家老爷特意嘱咐过,不便透露新买家的姓名,不过……”他顿了顿,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铭帖。
“我家老爷说,若姑娘愿意,他老人家可以代为传话。”
知夏接过铭帖,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听雪轩’三个字。
她心下了然,沈老太师这是要她给对方下拜帖。
“多谢管家。”知夏从袖子里取出一封早已备好的书信,“劳烦将此信转交给沈老,就说……公主府随时恭候佳音。”
老管家双手接过,意味深长的道:“姑娘放心,老朽一定亲自送到老爷手上。”
——
另一头,谢云祁坐在马车上,突然打了个喷嚏。
福安从外面扭头道;“主子,咱现在要回醉仙楼吗?”
谢云祁揉了揉眉心,想到什么,突然问道:“公主现在在何处?”
福安立刻会意,压低了声音道:“属下刚打听到,公主殿下从宫里出来后,正往裴府的方向去,说是……要探望裴将军的伤势。”
突然,福安感觉车厢内的温度骤然降低,一股莫名的威压扑面而来。
谢云祁修长的手指蜷缩在膝盖上,半晌后,他吩咐道:“改道,去公主府。”
“啊?”福安一愣,“可公主不在府上啊。”
“本相知道。”谢云祁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眼底暗流涌动。
“正因为她不在,才要去等她。”
他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记得从西角门进去,就说,本相旧伤复发,求公主府的大夫帮忙诊治。”
福安抽了抽嘴角——自家主子这哪里是去看病,分明是去堵人的啊!
但看着谢云祁那寒霜般的脸色,福安识趣的咽下了要说的话,转头吩咐车夫改道。
而此时,正在前往裴府的楚青鸾也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侍女柳儿忙关心道:“殿下可是觉得风大,要不奴婢帮您拉上帘子吧。”
“无妨。”楚青鸾抬手,看了眼外头的景致,发现前面不远处就是卖药材的仁济堂,便吩咐道:
“去仁济堂取些上好的金疮药和血燕来,再……”她略微沉吟,“把前阵子南诏进贡的那株百年灵芝也带上。”
柳儿惊讶道:“殿下,那灵芝可是陛下特意赏赐给您的……”
“一株灵芝而已。”楚青鸾语气平静地道:“更何况,这些年来,裴将军为大楚立下汗马功劳,他是值得的。”
柳儿心想也是,很快就命马车在仁济堂门口停下,并备齐了东西。
很快,裴府众人得知公主的马车正在朝着这边驶来,全府上下顿时忙碌开来。
裴母亲自指挥着下人洒扫庭院,连多年不用的御赐茶具都取了出来。
裴父是当年先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侍卫统领,此刻正紧张的擦拭着一柄宝剑,那是先皇后赐予他的信物。
“父亲!”
裴渊撑着伤势从屋里起身出来,声音还带着几分虚弱;“您这是……”
“嫡公主嫁到,岂能怠慢!”裴父板着脸,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激动之情。
“这是公主第一次驾临裴府,你娘连当年的陪嫁云锦都拿出来铺桌子了。”
裴渊耳根有些微微泛红,低声道:“殿下只是来探伤,不必如此……”
裴母提倡节俭,哪怕如今已经是诰命夫人,可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已经多年了。
在府里,她习惯了穿浆洗得发白的素布襦裙,粗糙的瓷碗,还有满花园里种植的不是中看不中用的奇花异草,而是一些应季的瓜果蔬菜,还有一些果树。
如今竟然连陪嫁布匹都给翻了出来,可见对此事的重视。
裴父将手里的宝剑郑重地放回檀木架子上,转身深深的看了儿子一眼:“裴渊,为父知道你的心思。”
裴渊身形一僵,耳根的红晕瞬间蔓延至脖颈。
“所以,公主此番前来,咱们务必要以最高规格的礼仪来迎接。但你要记住,她首先是君,其次才是你守护的人。”
裴渊的身份现在还未公开,裴父只能用这种方式,点到即止。
正说着,外头已经传来通报的声音:“昭阳公主到——”
裴渊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整理衣襟,却不慎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眉头一皱。
裴母见状,忙替他披上外袍,小声叮嘱他:“渊儿,注意分寸。”
很快,当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处时,裴渊只觉得心跳如雷,紧张的手心里都是汗。
这么多年了,每每见到她,裴渊依旧会像当初那个初入宫闱的少年一样,紧张的手足无措。
他强撑着要行大礼,却见楚青鸾已经快步上前,虚扶住他的手臂:“将军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熟悉的幽兰香扑面而来,让裴渊耳尖发烫。
“臣,参见殿下。”他声音发紧,不敢直视那双明澈的眼睛。
楚青鸾的目光落在他肩头上,虽然披了件袍子,但露出来的部位依旧能看到隐隐有渗血的纱布在脖颈处。
她眉头微蹙:“伤口又裂开了?”
不等他回答,便转头吩咐柳儿:“把金疮药拿来。”
裴母在一旁看得眼眶发热。她悄悄扯了扯丈夫的衣角,用眼神示意他看儿子。
却见裴渊站的笔直,可那发红的耳根,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哪里逃得过父母的眼睛?
见楚青鸾就要解开披风给自己上药,裴渊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殿下!使不得!”
他后退得太快,差点撞翻身后的茶几,“臣、自己来就好。”
楚青鸾挑眉看他:“你看得见自己身后吗?”
裴渊:“……”
楚青鸾不由分说的将他按在椅子上,伸手点住他的肩膀:“裴渊,小的时候,你可没有这般拘谨。记得那年在破庙里避雨,你可是和本宫同榻而眠。”
裴渊浑身一僵,耳尖瞬间红得能滴血:“殿下!那、那时臣才十岁,是为了保护……”
“是啊,才十岁就知道护着本宫了。”她熟练的解开纱布扔到一旁,声音忽然轻柔:“就像这次,你明明可以等水来了再冲进去……”
一旁,裴父裴母对视一眼,默契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裴母还贴心的带上了门,只留下两个小丫鬟在外候着。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药粉洒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