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澳海的晚风裹着海鲜市场残留的咸湿气息，漫过“望海小馆”的玻璃门，在暖黄的灯光里漾开一丝凉意。陈阿妹和李阿强坐在靠窗的桌前，瓷碗里的水蟹粥冒着细白热气，炸鱼球的金黄油光、云吞的薄透皮儿衬着窗外的暗蓝海景，正吃得惬意。
玻璃门“叮铃”一声再被推开，两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们戴着灰色针织帽，卡其色长款风衣的下摆扫过门槛，胸口挂着的相机机身泛着冷光。“不愧是民宿老板推荐的老字号，”其中一人抬眼扫过馆内的木质梁架与临海窗景，声音里带着雀跃，“既能吃海鲜，还能看海，这设计绝了！”
服务生快步上前，手里捧着塑封菜单，笑容温和：“欢迎光临，两位里边请，先看看菜单？”两人径直选了陈阿妹斜对面的临海座位，扫了眼菜单便扬声说：“把你们这儿的特色菜都上一份，别省着，不差钱！”
“好嘞，两位稍等！”服务生退下后，两人立刻掏出相机，你拍我、我拍你，快门声在安静的馆内格外清晰。
“就这个角度，能拍到海和馆子的招牌！”“这边好，光线软，一会儿发朋友圈肯定有人问！”拍了十几张，两人似乎还不满足，目光直直落在了正吃饭的陈阿妹和李阿强身上。
陈阿妹皱着眉，往李阿强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一看就是内地来的游客，真没规矩——餐厅里哪能这么吵？”
李阿强夹了个云吞，冷笑一声：“等着吧，不出三分钟，就得过来让咱们帮他们拍照。”
话刚落，那两人果然笑着走了过来，语气热络：“大哥大姐，麻烦帮我们拍几张合照呗？”陈阿妹刚要开口拒绝，其中一人突然从兜里掏出一张千元奥海钞，递到她面前：“实在麻烦您了，我们第一次来奥海，就想多留点儿纪念。”
看见那张印着海浪纹样的钞票，陈阿妹脸上的嫌弃瞬间散了，嘴角立刻扬起来：“这多不好意思呀！”
“是我们吵到您二位吃饭了，还得麻烦拍照，这点心意应该的。”那人说着，又摸出一张千元钞递给李阿强，“也谢谢您，大哥！”
“客气啥！”李阿强接了钞票，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澳海的经济，不就靠你们这些游客撑着嘛！”说着便拿起相机，帮两人拍了起来。
这时，隐形耳机里传来林悦的声音，细若蚊蚋：“目标确认，记得邀他们合拍——‘虹膜捕捉仪’要近距离固定2.5秒，才能采到面部和视网膜数据。”
两人对视一眼，拍完几张后，拿着相机的男人笑着开口：“大哥大姐，太感谢了！我们第一次来奥海，能遇到您二位帮忙，真是缘分，能不能一起合张影？留个纪念！”
陈阿妹和李阿强对视一眼，刚有点儿犹豫，男人又掏出两张千元钞递过去：“拜托啦！”
两人立刻笑了，默契地凑到相机前。男人举着相机，声音放缓：“来，准备好，咱们说茄子——别动啊，我调下角度，十、九、八……”
没等他数完，耳机里又传来林悦的声音：“大功告成。”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快步走到两人中间，按下了最后一次快门。
赌场门口的霓虹刚漫过赵羽飞的鞋尖，耳机里就飘来林悦带着电流感的声音，语速比平日快了半拍：“刘艾和夏军把陈阿妹、李阿强的特征摸得底朝天了——虹膜纹理、颧骨弧度、音色，连他俩笑时嘴角歪的角度都没落下。今晚有女娲神盾特别行动小组搭手，用3d点云建模赶制仿生面具和隐形眼镜，不出岔子，明天下午准到你手里。”
顿了顿，林悦的语气沉了沉：“赵羽飞，警方虽然还没有抓到直接的证据，但‘纤丝裂’病毒肯定是李卓康通过手下人交给韩霄的，要是‘母巢’里的人，和当初从‘龙渊’特种兵手里抢女娲原石的是同一拨，那这帮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他们的斤两远不是我们现在能估的，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赵羽飞攥了攥拳，嘴角却勾着劲儿：“放心，我赵羽飞别的不行，‘打不死的小强’这名号，那是实打实挨出来的。”
当晚的赌桌成了赵羽飞的乐土——骰子落碗的脆响、筹码碰撞的闷声，混着满场的笑语。他手气不算顶好，却笑得格外畅快，直闹到午夜才踩着醉意回科拓豪卫的贵宾房。推开门时还不忘挥挥手，把李卓康凑上来要安排的“伴儿”拒了：“今儿就想睡个踏实觉。”倒头便沉，连梦都没沾边。
第三天的澳海依旧晃眼——阳光裹着海鲜的咸香，赌场里的灯比白天还亮。赵羽飞几人跟着武玄烨转遍了街巷，手里的奶茶还没凉透，刘艾就悄摸摸把一个黑箱子塞到了他房间：“军方刚投的，林悦那边盯了一整晚。”
等应酬完各路“朋友”，赵羽飞摸回房间时已近深夜11点。他反锁上门，把黑箱子搁在台灯下，手指划过冰凉的锁扣，打开的瞬间却皱紧了眉——里面躺着两副装备：一副是仿李阿强的男性面具，眉骨处还印着他特有的一道浅疤；另一副是陈阿妹的，连她眼角那颗淡褐色的痣都复刻得清清楚楚，旁边的隐形眼镜盒上标着“虹膜纹理匹配”。
赵羽飞捏着面具边缘叹气。陈阿妹和李阿强向来形影不离，每天准点一起进“母巢”，自己扮李阿强倒不算难，可这陈阿妹的角色，找谁来顶？刘艾和夏军那俩五大三粗的汉子，往那儿一站，别说像陈阿妹，连“女人”的边都挨不上。
他踱着步，脑子里忽然蹦出武怡君的模样——在赌桌前，她总捧着个保温杯，脸色苍白，说话都轻描淡写的。可“母巢”里是什么地方？进去了能不能出来都两说，她能愿意冒这险？更别提，武家人的底，他们到现在都没摸透，真能信得过？
赵羽飞越想越乱，抓起耳机按了通话键：“林悦，林悦，能听见吗？”
耳机里却传来王清婉带着笑意的声音：“林悦啊，早揣着手机回家陪李小会睡觉去了。临走前还念叨呢，说你们在澳海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他倒好，守着后台熬了两宿，等你回来，非得让你请他吃三顿大餐做补偿不可。”
赵羽飞忍不住笑了，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得得得，三顿就三顿。他是不知道，我天天对着那帮老狐狸，脸上笑开花，心里得时刻绷着弦，比演大戏还累。下次换他来，让他也尝尝‘大老板’的滋味。”
“他？”王清婉嗤笑一声，“那It男的模样，往赌场里一站，别人先得怀疑他是不是来修电脑的，还演大老板呢。”
赵羽飞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过来人的得意：“演大老板哪用学？就一条秘诀——兜里的预算够厚。有钱了，往那儿一坐，不用装，气场自然就有；没钱，再怎么绷也没底气，真不了。”
“哟，感悟挺深啊。”王清婉的声音软了些。
“那可不，”赵羽飞拍了拍膝盖，“现在我也算半个‘老演员’了。”
“是‘老戏骨’才对。”王清婉补了句，话锋却很快转了回来，“说正事吧，你找林悦，是不是为了那两副装备的事？”
赵羽飞收起笑意，语气沉了下来：“清婉姐，这装备是两个人的，我明天上哪儿找个能扮陈阿妹的人？我一个人进去行不行？”
“不行。”王清婉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你本来就是冒充的，少一个人，‘母巢’门口的人第一时间就得起疑，成功率直接砍半。你身边不是有现成的人吗？武怡君。”
“武怡君？”赵羽飞皱紧了眉，“我们和武家也就合作过几次，他们的底细我们根本不清楚，真能信？”
“信不信的，现在不重要。”王清婉的语气很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武家人一直把自己当女娲地宫的‘半个主人’，武玄烨更是除了你之外，唯一能进出女娲隧道的人，还是官方钦点的合作方——他们比谁都想破解地宫的谜。现在，你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而且，他们和长河集团、优麦集团，绝对不是一伙的。”
赵羽飞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没想到清婉姐看事情也这么透。”
“我哪有这本事？”王清婉笑了笑，“都是听朱老分析的，我不过是传个话。”
“看来，我还真得去找武家人聊聊了。”赵羽飞捏了捏眉心，想起武怡君那病弱的模样，心里又犯了嘀咕。要是沐夏在就好了，她胆子大，脑子也活，准能想出办法。他忍不住问：“对了清婉姐，沐夏现在在忙什么？”
“有军方的设备帮忙，沐夏对刘家的调查有大突破了，说不准在有些时日，破开刘家与三叉戟的黑幕，救出张鑫和王猛就有希望了。”王清婉的声音顿了顿，“不过你先顾好自己的事，其他的，等你回来再说。”
“行，我知道了。”赵羽飞点点头，忽然想起个关键问题，“明天陈阿妹和李阿强要是正常出现，我这戏不就演砸了？你们怎么让他们不露面？”
王清婉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神秘：“这你就别管了，我们有我们的法子。你呀，赶紧琢磨琢磨明天怎么混进去，记住，万事小心，别逞能。”
“知道了，清婉姐。”赵羽飞挂了耳机，看着桌上的仿生面具，指尖在上面轻轻划了一下。窗外的霓虹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赵羽飞忽然提起箱子向着武玄烨的房间走去。
武玄烨刚擦着半干的短发走进卧室，身上真丝睡衣还带着浴室的潮气，指尖刚触到床头的台灯开关，三声短促又急切的敲门声就砸了过来。他眉峰一蹙，带着刚沐浴完的慵懒嗓音沉声道：“谁？”
“武总，是我！”门外赵羽飞的声音裹着几分焦灼，武玄烨这才起身，拉开门时还带着点疑惑：“赵总，这都几点了还不睡，难不成今天宴会上的酒还没喝尽兴？”
话音刚落，赵羽飞就侧身挤进门，反手“咔嗒”一声扣上房门，掌心的冷汗都蹭在了门把手上：“不是喝酒的事，我有要紧事跟你商量——关于女娲原石的。”
见他眼底泛着凝重，连西装领口都揉得发皱，武玄烨立刻收了笑意，引着他在沙发坐下，又起身走到落地窗旁，手指勾着厚重的窗帘往中间一拉，窗外的霓虹瞬间被挡在外面：“有进展了？”
赵羽飞点头，目光却扫过房间的吊灯、插座，连沙发底都瞥了两眼。武玄烨会意，指尖敲了敲桌面：“放心，这房间我让保镖里里外外查了三遍，没问题。”
赵羽飞这才松了口气，将脚边那个黑色金属箱拎到桌上，“咔”地打开，他指尖点着装备，压低声音把计划拆解得明明白白，武玄烨听完，没半分犹豫，掏出手机就拨通了武怡君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忙音时，他指节还在桌面轻轻敲着。
“爸，还没睡呢？”武怡君的声音裹着刚吹完头发的柔软，还带着点哈欠的慵懒。
“来我房间一趟，急事。”武玄烨言简意赅，挂了电话没两分钟，门就被轻轻推开。
武怡君站在门口，米白色真丝睡衣贴在身上，领口和袖口的细绒像云朵似的裹着肌肤，没遮住的肩线又细又薄，发梢还有些潮湿，落在羊绒围巾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赵总这么晚还没睡？”
她显然没料到赵羽飞也在，脚步顿了顿，耳尖悄悄泛红，却很快敛起神色，双手自然垂在小腹前，走到对面沙发坐下，双腿轻轻斜摆，脚上客房的毛绒拖鞋蹭了蹭地毯，细碎的暖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倒透出点浅淡的莹润。
赵羽飞瞥见她睡衣领口露出的锁骨，连忙移开目光，喉结滚了滚，重新把来意和计划说了一遍，语速比刚才慢了些。
听完赵羽飞的描述，武玄烨与武怡君默契地对视一眼，前者率先开口：“怡君，你怎么看？”
武怡君眼中闪过一丝笃定：“从发现女娲地宫至今已近两年，破解它的秘密本就是我朝思暮想的事，没什么可犹豫的——我跟赵羽飞下去。”
“可母巢里说不定藏着意想不到的危险！”赵羽飞忍不住提醒。
武怡君抬手捋了捋鬓边碎发，语气里带着几分从容与果决：“危险？这辈子我跨过的难坎儿，比这凶险的多了去。这些年日子过得太静，况且女娲石的秘密，我绝不能错过。比起这个，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赵羽飞闻言，不由惊讶地打量起武怡君——看模样，她分明比自己还小上几岁。可转念想到“女娲泪石”的事，又忽然释怀：她处事沉稳老练，学识更是浩瀚如渊，连宋院士和朱老都曾说她“深不可测”，或许她的真实阅历，远非外表能看透。只是女人向来敏感年龄话题，赵羽飞也没再多问。
一旁的武玄烨却缓缓点头，语气掷地有声：“为防万一，我在上面接应你们。真要到了撕破脸的地步，就算掀了科拓豪卫的总部，我也得保你们安全。”
计划敲定后，赵羽飞又分别给李卓康、何红林打去电话，称几人连续玩了几日有些疲惫，明日想待在住处好好休息休息，不打算再出门，对此李卓康和何红林也都欣然接受了。
与此同时，陈阿妹和李阿强双双收到了公司的通知：
“为保障公司近期重要活动顺利开展，经研究决定，现安排陈阿妹、李阿强二位自2012年12月21日至12月25日（共5天）享受专项休假，休假期间无需到岗开展清洁工作。
公司高度认可二位过往在清洁岗位上的辛勤付出与专业表现，为表感谢，已为二位购置前往岛国北海岸的旅游服务，并将澳海元专项补贴转入个人账户。望二位能在休假期间放松身心，尽兴享受旅程。”
收到机票与专项资金的瞬间，陈阿妹和李阿强喜得几乎跳起来——去岛国北海岸滑雪赏景，本是两人多年的愿望，没想到竟会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实现。
次日一早，两人便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前往岛国的航班。为确保万无一失，刘艾与夏军一路暗中跟踪，直到看着两人顺利登机，才给赵羽飞发去信息：“师兄，前期准备已全部就绪，预祝一切顺利。”
信息提示音落下的瞬间，赵羽飞眼底漫开笑意，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弧度。他将手机揣回口袋，指腹摩挲着黑箱边缘，心中了然：前戏已做足，接下来，该轮到“母巢假面”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