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的试探如同一块投入黑石城这潭浑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比预想的更广、更汹涌。
仅仅三天后,当齐墨带着雪影狐,前往烂泥巷的露天市场,想用城主府“赏赐”的灵石购买一些基础金属材料和工具(为了掩人耳目,他不敢一次性购买太多珍稀品)时,麻烦便主动找上门来。
他正在一个相熟的、专营边角料的老矿工摊位前,仔细挑选几块质地还算均匀的生铁锭。雪影狐则蹲在他肩头,小鼻子警惕地嗅着空气中混杂的气味。
“哟!这不是‘妙手齐’嘛!”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齐墨皱眉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地火堂标志性暗红色短褂的年轻人,抱着双臂,斜眼睨着他,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打扮、一脸痞气的学徒。这人齐墨认得,是地火堂一个掌柜的侄子,名叫孙旺,仗着地火堂的势,在烂泥巷市场一向跋扈。
“啧啧啧,听说你前两天走了大运,帮城主府干了点脏活累活,捞了一大笔赏钱?”孙旺踱着步子走过来,一脚踢开齐墨看中的一块铁锭,扬起一片灰尘,“怎么?发财了还来这破地方捡垃圾?不去我们地火堂的精品阁开开眼?哦,对了!”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周围摊贩和行人纷纷侧目,“瞧我这记性!咱们地火堂的精品阁,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靠点‘歪门邪道’就能进的!修补几件破烂,再弄个‘一次性’的炸雷吓唬吓唬畜生,就真当自己是炼器师了?”
他刻意将“一次性”和“炸雷”几个字咬得极重,显然城主府使者来访的消息,已经通过某种渠道,被地火堂知晓并添油加醋地传播了。
“孙旺,你嘴巴放干净点!”齐墨还没开口,旁边那个老矿工忍不住怒道,“齐小哥的手艺是实打实的!比你们地火堂那些学徒强多了!”
“老东西,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孙旺身后一个学徒恶狠狠地瞪了老矿工一眼。
孙旺则更加得意,指着齐墨的鼻子:“实打实?呸!靠着些上不得台面的邪门法子,投机取巧,抢我们地火堂的生意!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们低阶修复的活儿少了三成!真以为城主府赏你几块灵石,你就能在黑石城横着走了?我告诉你,‘妙手齐’?狗屁!在我们地火堂眼里,你就是个靠捡垃圾和玩炸药的泥腿子!”
赤裸裸的羞辱和挑衅!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有对孙旺跋扈不满的,也有对地火堂威势畏惧的,更多的则是看热闹的戏谑目光。
齐墨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泥腿子?玩炸药的?他可以忍一时之气,但对方不仅侮辱他,还侮辱了他赖以生存的手艺,更试图将他彻底踩进泥里,断绝他在黑石城立足的根基!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胸腔中翻腾。
雪影狐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浑身银毛微微炸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琥珀色的瞳孔死死盯住孙旺。
就在齐墨握紧拳头,考虑是忍一时还是给这纨绔一点教训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身后响起:
“孙旺,地火堂三掌柜孙有财的侄子,炼气三层。上月因克扣学徒材料款被执事责罚,怀恨在心。今次受其叔父指使,故意当众挑衅齐墨,意图败坏其名声,打压其修复业务。因其叔父负责的低阶法器修复营收,上月下降三成。”
夜枭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齐墨侧后方,依旧是那身深灰色劲装,平平无奇的脸上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冷冷地钉在孙旺脸上,将他那点龌龊心思和后台扒得干干净净!
孙旺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随即涨成了猪肝色,指着夜枭:“你…你是什么东西!敢污蔑我叔父!污蔑地火堂!”
“是不是污蔑,让你叔父去跟‘黑蝮蛇’解释。”夜枭的声音毫无波澜,却让孙旺和他身后的两个学徒瞬间脸色煞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黑蝮蛇”是黑石城地下情报掮客的代号,手段狠辣,信誉卓着。夜枭能点出这个名字,意味着他掌握的情报绝非空穴来风!
“滚。”夜枭只吐出一个字。
孙旺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狠话,但在夜枭那毫无感情的目光注视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他怨毒地瞪了齐墨和夜枭一眼,终究没敢再放厥词,带着两个噤若寒蝉的学徒,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跑了。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但看向齐墨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忌惮和探究。这个“妙手齐”,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多谢。”齐墨低声对夜枭道。心中却更加沉重。地火堂的刁难,坐实了夜枭之前的判断——城主府的“关注”,如同一盏聚光灯,将他彻底暴露在各方势力的视野下,引来了贪婪的鬣狗和嫉妒的毒蛇。地火堂,只是第一波。
夜枭微微摇头,声音压得更低:“小心点。这只是开始。疤脸刘…有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