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沉墨的声音低沉，顺从地任由她牵着手，引他来到视野最好的栏杆边，他仍保持着一步的距离，是守护者的位置。
然而当第一朵硕大的、裹挟着尖锐呼啸的金色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瞬间映亮半个皇城，也照亮了琉璃眼中纯粹的惊叹与欢愉时，一股力道轻轻将她往后一带。
沉墨的手，环过她的肩膀，用一种恰到好处的、既将她笼罩在保护范围内，又不失分寸的姿态，虚虚地将她揽向自己。
琉璃当然是顺势依偎进他怀里，后背紧贴着他坚实微凉的胸膛，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好美……”她喃喃道，眼神却不是看着烟花，而是转身对上了沉墨。
一朵接一朵的烟花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泼洒出流金、炫紫、亮银，璀璨夺目，瞬息万变。
他的目光亦从绚烂的夜空收回，落在她仰望的绝美容颜上，专注得几乎忘却了周围的喧闹。
在又一朵烟火炸开的辉煌光芒里，她看清了他眼底映照的流光，清晰地听到他附在她耳边的话语：“殿下，很美。”
琉璃开心的笑了，笑声淹没在爆竹声中，虽说这夸赞着实朴素无华，却格外讨她欢心。
她再次看向夜空中的烟火，更紧地向后倚靠，感受着他的温度将自己包裹。
在漫天绚烂却转瞬即逝的华光中，琉璃用仅两人可闻的音量低语：“阿墨，你看这烟花，一瞬辉煌，旋即冰冷。真像这人世无常。”她顿了顿，侧过脸，柔软的唇瓣几乎擦过他的下颌，“但我对你的情谊，却只会如深潭，愈发沉静，愈发深沉。”
沉墨揽着她的手臂微不可察地收紧了半分，他垂下眼睫，遮住了翻涌的情绪，喉结滚动，最终只是在她发顶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那声音里，是融化的冰棱滴落深潭的回响，无需更多言语，环抱的臂弯，微热的胸膛，以及彼此紧密相贴的心跳，便是最滚烫的承诺。
花朝节的夜晚，琉璃再次得了楚肇渊的允许微服出宫，去的依旧是去年花朝节挂祈愿带的那棵老榕树。
依旧是熙攘的人群，依旧是由沉墨在身后一步亦步亦趋地护卫。
不同的是，当楚知晏脚步轻快地奔向树下，仰头搜寻时，沉墨已不再是被动等待命令的暗卫，他目光精准地捕捉到那棵高大古木顶端，一条虽经风吹雨打变得陈旧发白、却依旧顽强挂着的彩带。
“彩带还在。”
“还在呢！”琉璃语气雀跃，对沉墨道：“走，带本宫上去瞧瞧。”
沉墨没有半分犹豫，揽住她的腰肢，足尖轻点，几个借力腾挪，便如惊鸿般轻盈地落在了挂彩带的粗壮枝桠上。
稳稳站定后，他的手并未立刻松开，仿佛确认她在这高处站稳无虞才放心。
琉璃伸出手指，拂去彩带上细小的尘埃和枯叶，指着上面墨色写就的字迹，对身旁的沉墨轻声道：“照影成双墨已沉……”她眼波流转，带着狡黠的得意，“旁人看不出，但本殿下知道，你只看一眼，便懂了，不是吗？”
沉墨的目光落在她指尖抚摸的字迹上，耳根悄然染上一抹霞色。
当初看到她写下这祈愿带时的震撼和随之而来的冰原消融般的悸动，此刻仍有余温在心间。他声音有些发紧：“殿下……聪慧。”
“今日不许愿了。”琉璃干脆地将那条旧彩带重新仔细束好，任它在春风中飘扬。
她偏头看向沉墨，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得胜过满城春光：“因为本殿下感觉，所愿啊，很快就能实现了。”
她的目光清澈而笃定，落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圈圈名为希望的涟漪。
沉墨的心，在她明媚的注视下，跳得沉稳又充满了某种前所未有、名为“期盼”的力量。
十六岁生辰的前一日，琉璃带着一份极其郑重的礼走进了楚肇渊的御书房。
这份礼，并非金银珠宝，也不是稀世古玩，而是她耗费数月心血撰写绘制的一部册子——《定鼎军略》。
结合了她在其他小世界的见闻，编写的适合这个朝代的一些强军小技巧，包括整顿军容军姿，建立严格的奖惩制度，最重要的还有一些打仗时用得上的攻守阵型转换。
要知道这个小世界的仗打起来，便是先锋营在前冲锋，其余就靠主将的功夫和士兵的武力耐力，大抵还是用人数去堆出来的胜利，没有一点技术含量，她这本册子与楚肇渊讨要个女帝的位子坐坐说不得都有七分可能。
彼时楚肇渊正批阅奏折，见最疼爱的女儿进来，含笑放下朱笔：“朕的晏儿来了？明日生辰，想要什么稀罕物只管说来。”言语间是藏不住的纵容。
琉璃端正下拜，双手恭敬地捧上那份沉甸甸的册子：“父皇，生辰礼物，儿臣确实有所求。但儿臣这有一份礼物，想先献给父皇。”
楚肇渊饶有兴致地接过，只见册子封面是女儿清秀有力的字迹倒没急着翻阅，而是问道：“晏儿有何求，不若先与父皇说道说道。”
对于楚知晏的所求，楚肇渊倒也有几分猜测，毕竟……
琉璃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儿臣所求，并非奇珍异宝，只求父皇开恩，允准儿臣待今年生辰之后，在宫外开宗立府。
儿臣……儿臣想择一人，共度此生。”她抬起头，眸光清澈而执着地迎向楚肇渊，“那人……便是沉墨。儿臣愿为他求一个清白身世，换他光明正大的身份，以驸马之礼，招赘入府。
此心此愿，绝无半分虚假！”
御书房内寂静了片刻，楚肇渊久久地看着女儿，那眼神里翻涌着无数情绪，惊讶、了悟、审视，最终被一种深沉厚重的疼爱所覆盖。
他忽而朗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欣慰与释然：“傻孩子。”
楚肇渊绕过御案，亲手将楚知晏扶起，目光慈爱而感慨：“朕待你之心，你竟不知？你是朕与先皇后唯一的掌上明珠，是大楚最尊贵的嫡公主！你的幸福，便是朕最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