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玥笑着递出这份邀请函的时候眼神清澈。
看着眼前的蒋玥满脸欣喜的样子。
沈初然嘴张了几张，心里的话转了转，最后说出了一个字：“好。”
明明有千言万语要劝说、要提醒，到头来却只剩下一句轻描淡写的允诺。
上次彭钧发动战乱，若不是因为中毒倒下，估计他早就成功夺权了。
那时候的朝廷风雨飘摇，民间更是暗潮汹涌，多少忠良被诬、多少百姓被劫。
只因那一声号令未能及时终止。
现在，时局已不同往日。
皇族稳固，外敌暂宁，但暗流从未真正退去。
新的盟约正在悄无声息地编织而成，旧账也会一一清算。
原本死去的蒋玥没有如预料中那般安然离世。
她不仅从死亡边缘被拉了回来，似乎命运也因之出现了某种奇异的偏差。
那种偏差，不仅体现在她的存活上，或许也会悄然影响到其他人本已注定的轨迹。
比如说，彭钧那个在命理与运势中早早就与其纠缠不清的男人。
“好啊，蒋姑娘大喜的日子，我要是不敬你一杯酒就离开，以后想起来肯定后悔莫及。”
酒席还在继续，人群喧闹。
但蒋玥却已经感到些许倦意。
没坐多久，沈初然便举起酒杯，微笑着起身告辞离去。
她的动作轻盈得体，话语也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留下一句寒暄之后，便缓缓转身离开宴会大厅。
蒋玥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微微酸涩的眼角。
正当她整理外袍，正打算迈步离开之时，目光却不经意地掠过院落角落的方向。
她看到远处站着一个人，熟悉却又显得陌生的身影让她愣了一下。
那是彭钧。
他正站在几棵树旁，身穿铠甲未曾换下。
蒋玥正要开口叫人，却见彭钧身边那位她曾多次共事的蔡尚儒已然朝他行了一礼。
这个画面落在她眼里，有些出乎意料。
而这时，彭钧也恰好抬头看见了蒋玥，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短暂交集。
他的身体一僵，如同被风吹动的树干骤然定格。
站在一边的蔡尚儒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变化，略微一惊，顺着彭钧的目光回头看去。
原来，被盯住的人正是刚刚走来的蒋姑娘。
蔡尚儒心头顿时一阵紧张，额角渗出细微汗珠。
完了完了！
他心中暗自懊悔。
怎么忘了！
蒋姑娘就在旁边啊！
她刚才肯定亲眼看到我对他恭敬行礼那一幕了吧？
想到这里，蔡尚儒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被埋在哪块山坡、坟墓有没有立碑，甚至连葬礼会不会有人哭都已经在脑子里上演了一遍。
等蒋玥一步步走近两人面前时，脚步声沉稳有力。
她先是扫了一眼略显呆滞的彭钧。
然后将视线转移到满头大汗的蔡尚儒身上。
停顿片刻后，声音清清楚楚传来：“蔡尚儒，你干嘛不对我行个礼？”
一句话落地，犹如雷霆炸响在他耳中。
蔡尚儒愣怔当场，一脸茫然：“啥？”
这问题问得太突兀，太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他刚想辩解几句，那边却听得一个沉稳的声音抢先答道：“他在考虑认我做大哥。”
说话的是彭钧，面无表情，语气平淡。
“认你做大哥？”
蒋玥挑眉，语调里多了三分疑惑。
“嗯。”
彭钧依旧镇定，“他说我很厉害，想跟我学点本领。”
这一番话听在蔡尚儒耳里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几乎要激动地抱住彭钧的大腿。
“没错没错，兄弟确实英勇非凡，在战场之上令人闻风丧胆。我真是心生仰慕已久，这次特意当面向他表示敬意。”
毕竟这可是在边疆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小时候父亲讲战事的时候，总是把这位彭钧大人捧得比天上星还要耀眼。
“你不知道吗？”
他常会拍着膝盖感叹道。
“当年他手持一根长枪，一人单骑杀入敌阵，几十名敌兵竟然拦不住一个！直奔敌军主将而去，取其首级后毫发未损地退回营帐，简直就是战神再临！”
如今能够攀上这么一位人物为义兄。
那可是祖上积德都不一定能换来的好运气。
哪怕只是口头称呼，他也愿日夜供奉牌位喊一声大哥！
此时此刻，他心里翻蒋倒海早已结束，只剩下无比真实的庆幸。
幸好彭钧反应够快！
否则他真要跪死在这条路上。
蒋玥并不知道蔡尚儒的心思已经绕着坟前香烛走了三圈，只是抬眼看了一下眼前神色不变的彭钧。
那人依然站如松。
按照原来的剧情，蔡尚儒是大反派彭钧的小跟班。
那时候他忠心耿耿地跟着那位即将权倾朝野的主子，一步步走向那场覆灭性的宫廷斗争。
要是现在跟着彭钧……
原本的命运轨迹恐怕要被改写了。
那以后，他大概就不会再陪着彭钧一起叛乱了。
没有那一段与权谋同行的日子，也许会失去一些东西，但也能逃过一劫。
彭钧与蒋玥目光相碰，有些心虚地避开了。
这一瞥仿佛带着未说出口的疑问和试探。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却各自心知肚明对方在想什么。
“你要不要收他，那是你自己的决定。”
蒋玥率先开口，语气平淡却不乏分量，“他们的事，我懒得管。”
他的意思很明确。
这两个人未来能走到哪一步，不关我的事，全凭你们自己把握。
蒋玥和蔡尚儒之间既是合作，也带着友情的成分。
他们曾在一次次危机中彼此扶持，在生死边缘交换过眼神。
那种关系不是简单的情义可以形容。
但彭钧跟蔡尚儒能处成什么关系，全看他自己。
毕竟每个人的脾性都不一样。
彭钧回过头，看了看蔡尚儒。
那人正满脸热切地盯着自己，眼中透着几分急切，又有那么点期待。
“行。”
蔡尚儒听他应下这一个字，立刻满脸堆笑。
眼角眉梢都溢出喜悦。
“太好了！咱们这就来拜天地吧。”
他话音一落，便手脚麻利地搬出了香炉和几张纸钱模样的符令。
古时候有桃园三结义，现在则上演一出宁安两兄弟。
只是少了刘备温润谦恭，多了几分市井江湖的气息。
蒋玥就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俩像电视剧情节一样，高举着手立誓。
然后对着天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再仰头灌下一碗烈酒。
因为彭钧不善言辞，整个过程都是蔡尚儒一个人在说话。
他说啊说，说天长地说肝胆情，说什么今生共进退、若有背叛天打雷劈之类的话。
等他激情四射地说完，蒋玥的脚趾头已经在地上抠出一座宫殿来了。
场面一度尴尬得连路边的猫都要掩面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