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陆温煦脸色铁青，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大步离开，身影消失在街角拐弯处。
等陆温煦气得甩袖走人后，她才开口，向两位表哥道谢。
她微微屈身，行了个礼。
“多谢两位表兄替我说话。”
她说完，抬眼看向他们，目光清澈。
“嗐，跟咱们还客气啥。”
傅嵩摆摆手，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
他上前一步，拍了拍蒋玥的肩膀。
“像陆温煦这种人，来一个骂一个，来一对骂一双！”
他说完，旁边那人也附和着点头。
昨天他们拦着蒋玥，是想看看彭钧怎么处理。
当时他们并不知道彭钧的打算，也不清楚他和蒋玥之间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
他们需要确认，彭钧是否真心护着蒋玥，是否愿意为了她站出来。
如今既然成了一家人。
那当然要站在一边，狠狠骂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他们不再观望，不再犹豫。
陆温煦的所作所为早已超出底线。
一个吃里扒外的货。
这话是傅嵩说的，语气里满是鄙夷。
他从小在蒋家长大，深知蒋老爷对陆温煦的栽培。
当年陆温煦刚来时，衣衫破旧，面黄肌瘦。
是蒋老爷收留他，供他读书，请先生教他礼法。
当年蒋家老爷多看重他啊，简直当半个儿子养。
他不仅让他住进府里，还让他与少爷们同席吃饭，一同读书习字。
每逢节庆，赏赐从不比自家孩子少。
可陆温煦呢？
他享受了那么多年优待，临到头却连一声道别都没有。
结果他脚一抬就跑了，真面目这才露出来。
有人记得他走的那天，天刚蒙蒙亮。
他背着个包袱从侧门溜出去，连马都没骑。
后来有人说他在外结识了别的势力，有人则说他早就另投了门路。
无论真相如何，他的行为都足以定性为背叛。
还好蒋玥没跟他成亲。
这是蒋玥的幸运，也是蒋家的庆幸。
如果当初婚事成了，如今面对的可能就不只是几句嘲讽。
而是家宅不宁，内院生乱。
这种得不到就要毁掉别人的，心眼儿坏得很，真结了婚，日子非得过崩不可。
傅嵩说得斩钉截铁。
他见过太多因婚事不顺而家破人亡的例子。
陆温煦这种人，表面斯文有礼，实则自私冷酷。
一旦利益受损，翻脸比翻书还快。
陆温煦这一闹，也就掀了点小风浪，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人们议论了几句，便各自散去。
街市恢复热闹，叫卖声、孩童嬉闹声重新填满了空气。
蒋玥继续带大家四处逛。
上回来清阳，是为了奔丧，谁也没心思看风景。
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关着门。
路上行人稀少，气氛沉闷压抑，连风刮过都带着几分哀意。
那时候大家心里装的都是事。
这回不同，她也闲下来了，自然要尽尽地主之谊。
天气晴朗，街上人流渐多，叫卖声此起彼伏，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她提前几日就规划好了行程。
想着带大家逛逛集市，去老字号茶馆坐一坐，再找个饭馆吃顿地道的本地菜。
蒋玥和傅娴都是姑娘，凑一块看布料、瞧成衣。
她们站在绸缎铺门口，翻看一匹匹颜色鲜亮的料子，手指在布面上轻轻摩挲，讨论着哪种颜色更适合做春衫。
柜台上摆着几件新到的绣花裙。
两人凑近细看针脚，不时低声交谈，脸上满是欢喜。
傅嵩和傅晔带着蒋珉、蒋薇走在前头，东张西望，兴致勃勃。
蒋珉指着路边糖画摊子，嚷着要买。
傅晔笑着点头，掏出铜板付了钱。
蒋薇则被一只会转动的竹蜻蜓吸引，站在摊前不肯走。
傅嵩从摊主手里拿过蜻蜓，教她怎么捏着杆子一搓，让它飞起来。
傅百则走到彭钧身边。
她本来走在人群外侧，脚步慢了几分，等到彭钧落下一段距离，便调整步伐跟了上去。
两人之间隔着半步的距离，谁也没先开口。
“小舅。”
傅百的声音不高，带着几分试探。
彭钧冲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前方，脚步没有停。
傅百也回了个点头。
她双手搭在身前，指尖微微交叠，站姿端正却显得拘谨。
然后，两人都不说话了。
阳光照在青石路上，映出两人并行的影子。
一路沉默。
脚步声混着远处的喧闹。
风吹动路边柳枝，扫过彭钧肩头，他依旧目视前方。
彭钧本来就不爱说话，也不会讨好人。
两人大老爷们，就这么闷头走了一段路。
期间有人迎面走来。
彭钧微微侧身让路，傅百也跟着调整方向。
两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后来，蒋玥和傅娴想去挑衣裳。
她们在一家成衣铺前停下，探头往里看，招呼傅嵩过去帮忙参谋。
那铺子门口挂了帘子，地方不大，只能容三四人同时进出。
都是女孩子的事，俩男人也就没跟着进去。
彭钧站在门口等，傅百迟疑了一下，也退到一旁，和他并肩站着。
彭钧瞥了眼傅百。
眼角微动，视线停留不到两秒便收回。
傅百搓了搓手，终于开口：“那个……外甥女婿，我问你个事儿。”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低了些。
他一直没提，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从彭钧出现的第一天。
这个问题就在他心里盘着，越藏越深，如今已经憋了许久。
“您说。”
彭钧侧脸对着他，神情平静。
“我认识个人，力气特别大，打仗厉害，脑子也好使，也在陆家军里，跟你一个姓，你……知道不？”
傅百说得谨慎，每个字都斟酌过，生怕露了底。
彭钧一听，轻轻点了点头。
他垂下眼，盯着脚尖前的一块地砖，上面有道细小的裂纹。
“您说的，是陆玦大将军吧？”
这人特征太明显，一听就明白了。
陆家军里姓陆又官至大将军的，只有一个。
傅百原本只想试探，没想到他直接就把名字说出来了。
他眉毛一扬，随即压低声音：“你认识陆玦？”
“我在陆家军待过，自然见过将军。”
彭钧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我看你身板结实，年纪也正当年，按理说……军里不该放你走才对。”
傅百上下打量他一番，目光停在他的肩膀和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