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吃软饭的，居然还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简直荒唐！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
“陆温煦！你当初没吃成这顿软饭，现在被别人吃上了，心里啥滋味啊？”
本来陆温煦就因为身上异味太重，衣衫污秽，浑身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
周围好几丈都没人愿意靠近。
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了过去。
青阳的读书人都清楚，蒋玥和陆温煦原本是有婚约的。
那婚事曾是城中一段佳话，人人称羡。
以前那个想靠女人过日子的人，可是他陆温煦。
他当初趋炎附势，百般讨好蒋家，一心只想借蒋玥的家世飞黄腾达。
可陆温煦压根没搞清楚这顿软饭该怎么吃。
手段拙劣，态度傲慢，反而惹得蒋家不满，婚约作废，好处也全被别人拿走了。
更离谱的是，如今站在这里的彭钧这家伙。
不但不觉得靠女人是件丢脸的事，还把它当成一件挺光彩的玩意儿。
刚才那几句对话，陆温煦也听到了一耳朵。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脸色铁青。
“大丈夫当志在天下，要么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封侯拜相；要么进朝廷当官，治国安民，流芳百世。”
他咬牙切齿地开口。
“还从没听说过谁的理想是守在女人身边过日子，靠女人施舍度日，岂不令人不齿！”
陈如礼第一个鼓起掌来，啪啪两声。
“说得痛快！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气节！”
他激动地喊道，脸都涨红了。
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引经据典，义正词严。
听着就有气势，令人热血沸腾。
他虽然一向看陆温煦不顺眼，嫌他清高做作，装腔作势。
但这时候，还真得靠他出面，狠狠压一压对方的气焰。
于是他挺起胸膛，斜着眼，冲彭钧和蒋玥挑衅地看了一眼。
蒋玥刚想开口，手腕却被彭钧轻轻拉住。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阻止自己开口。
明明陆温煦刚才那番话傲慢无礼，根本不该就这么放他走。
彭钧身手不错，可嘴皮子向来不是强项。
他平日里沉默寡言，说话总是直来直去，从不懂得拐弯抹角。
比起唇枪舌剑，他更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
可如今站在考场门口，动武是万万不行的，只能靠言语周旋。
今天能顶上那么两句，已经算是难得开窍了，那都是蒋玥平时教得好。
蒋玥教他读书识字。
虽不至于让他通晓经义，却也让他明白了许多道理。
她常说：“人不能光靠力气活着，也得懂点道理，知道是非对错。”
而今天他能说出那番话，正是她日复一日教导的结果。
可现在陆温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彭钧怎么接？
彭钧虽然听得明白，心里也不服气。
可要他当场反驳，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的脑子转得慢，嘴更跟不上心思。
但彭钧冲她笑了笑。
“男人想去沙场，是为了护百姓平安。男人想进庙堂，是为了给万民谋条活路。”
他说得认真，眼神直视前方。
“可有些人读书，就只为升官发财……”
话音未落，嘴角微微一沉。
他没有指名道姓。
可谁都听得出来，这话是冲着谁去的。
话还没说完，陆温煦立刻打断：“我可没说读书只为当官发财。”
他眉头一皱，语气陡然拔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他是读书人，最重名声。
尤其是在考场这种地方，半句不慎，就可能被人扣上“心术不正”的帽子。
现在可是在考场门口，虽然乡试只考文章。
可谁也不敢保证考官会不会留意考生的言行举止。
这里人来人往，书生云集。
每一句话都可能被人记住。
朝廷虽以文章取士，但也讲究德行操守。
要是彭钧接着往下说，这话可就成大罪了。
若被人曲解为“诋毁士林”、“蔑视功名”。
轻则取消资格，重则牵连家人。
彭钧虽不是考生，可若因他一句话坏了蒋玥的前程，那就得不偿失了。
说实话，他读书考试，不就是为了当官吗？
陆温煦心里清楚得很，天下多少寒窗苦读的学子。
哪一个不是盼着金榜题名，衣锦还乡？
哪一个不是想摆脱贫贱，光宗耀祖？
这世上，哪个读书人不是冲着名和利去的？
功名利禄，本就是读书的终极目标。
谁若说完全无私，反倒显得虚伪。
可正因如此，才更要将这份私心藏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
可这种话，不能摆到台面上讲。
在明面上，必须说得高尚，说得大义凛然。
必须说是为了济世安民，为了报效朝廷，为了不负圣贤教诲。
若有人直言“我读书就是想当官”，立刻就会被斥为浅薄鄙陋。
“彭钧，你看，我现在能踏进这扇门，而你只能站在这外面，这就是我们之间永远跨不过的界限。”
陆温煦抬起下巴，目光倨傲地扫过彭钧粗布衣衫的身影。
那扇朱红大门，象征着功名与身份。
陆温煦刚才被衣服的事弄得丢了点脸，这会儿总算又找回了些底气。
先前因衣角被蒋玥点破而窘迫不堪，如今借着身份之差，重新占据上风。
没错，就算他再不济，好歹是个读书人。
而彭钧呢？
粗人一个，大字都不识几个。
在他眼里，彭钧不过靠着蒋玥的青睐才得以站在她身边。
若非如此，这样的人连靠近考场的资格都没有。
要不是运气好，被蒋玥看上，他连跟自己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陆温煦心底冷笑，自以为看透了一切。
他觉得，彭钧的存在。
不过是蒋玥一时兴起的怜悯，根本不值一提。
等这次考试结束，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眼神微闪，心中已有了盘算。
只要他金榜题名，踏入仕途，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到那时，他再不会受任何人的轻视，包括蒋玥。
蒋玥皱着眉，看着陆温煦走进考场。
她的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她看不惯他的傲慢，更厌恶他言语间的刻薄。
可眼下，她也只能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后。
然后她转头盯着彭钧。
彭钧察觉到她不太高兴。
他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眼神却不闪不避。
“刚才该让我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