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虚域西境,夜色如墨,天地间弥漫着一股潮湿而压抑的气息。远方的月光被层层乌云掩盖,只有断续的闪电撕裂夜空,照亮那片被称为“凋魂林”的密林。这里的树木高耸入云,枝干如同扭曲的血脉,表面流淌着暗红的光纹,仿佛大地本身都在渗血。风声低沉,带着某种若有若无的低语,像是死去之魂仍在喃喃哀诉。
而在这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林中,一支披着血纹铠甲的队伍正缓缓前行。那是血刃堂的商队——九联帮中以冷酷和暴戾着称的第三帮会。十余辆被灵兽牵引的巨型魂车在林间滑行,每一辆车上都雕刻着血色符阵,阵纹闪烁着压抑的猩红光泽。车厢之内,装满了结界核心、灵脉原石以及几枚湮魂结晶,这些都是湮虚域极其珍贵的资源。
前方领队是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身披暗金重铠,肩头刻有血刃堂的标志——一柄断刃穿心的骷髅。他正是血刃堂副堂主【戾川】,湮曦境中阶修为,手持“血狱裂戟”,双瞳泛着猩红光芒,行进间周身杀气浓烈如实质。
戾川低声喝道:“加快速度,今晚必须在‘魇骨渡口’前抵达。那边的接应若等不到货,老堂主定会震怒。”
他身后十几名血刃堂护卫齐声应和,脚步沉稳,却都不敢稍有怠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灵力交织的气息,每一次灵兽踏地,都会溅起红色尘雾。
夜风吹拂,一名年轻护卫压低声音,小心地说道:“戾川大人……最近九联帮接连出事,龙渊会、天煞盟那边的人接连失踪,您看……我们这次运货,会不会也被……”
戾川目光一冷,冷哼一声:“哼,那些废物是自找的。敢妄动九联帮的货,我倒要看看他是谁!若真有那胆子,我戾川第一个将他挫骨扬灰!”
他话音落下,灵压瞬间震荡,周围的树叶瞬间化灰,灵兽发出低沉的嘶鸣,似乎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威慑。
可在他们未察觉的林影深处,一道细微的空间波动悄然掠过。风声无形地停滞了一瞬,一缕冷漠的气息藏在暗影之中。空气似乎在等待某种不祥的预兆。
风在凋魂林中顿时凝固,一阵突兀的低鸣声从虚空深处传出,像是天地的缝隙被硬生生撕裂。随后,整片森林的气息陡然一滞。那是灵力被瞬间抽空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的衍流与灵息忽然被某种更高层级的力量吞噬。
戾川眉头一皱,猛地抬头,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杀意。前方的林雾悄然扭曲,一道又一道影子浮现。随着雾气的退散,十几道身影缓缓走出,他们步伐极轻,却每一步都令大地微微颤抖。那是一种灵压无需释放、便能碾压空间的恐怖。
他们皆戴着漆黑的蒙面斗篷,胸口绣着一枚螺旋状的暗纹徽记——正是“流渊者”的标志。每一名蒙面人周身灵流环绕,宛若无声的深渊之潮。更前方的一人身影巍峨,披着灰银战袍,眼眸幽蓝如古井,整个人仿佛与夜色同化。他便是那位湮曦境至臻的流渊者强者之一【临宏】。
他抬头微微一笑,声音低沉如寒铁敲击虚空:“呵……血刃堂的戾川。九联帮的狗腿,居然敢在凋魂林带运送湮魂结晶。你们的胆子不小啊。”
戾川冷哼一声,抬起血狱裂戟,锋芒吞吐血色雷霆:“哼,临宏。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渣滓,也敢拦我九联帮的道?看清楚——这面旗,血刃堂的血旗,谁敢挡?”
他的话如雷,伴随狂暴的灵压席卷四方,数百丈的血雾沸腾翻滚,仿佛整片林地都在颤抖。然而对面那群流渊者却毫无惧意,反而同时掀起兜帽,一双双冷漠的眼眸泛着灰蓝色的流光。那种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欲望,只有纯粹的冷寂与掌控。
临宏冷冷地笑了:“血刃堂?呵,九联帮在湮虚域不过是狗咬狗的伎俩。你以为凭几车货,就能在我们‘流渊’的领域畅行无阻?”
戾川狞笑,戟刃横空:“领域?你们这群藏污纳垢的鼠辈,也配谈领域?!”
他身后的血刃堂护卫齐齐抽出灵刃,血色纹路在他们体表爬动,如活生生的血蛇。瞬间整片林中响起低沉的战鼓声,是灵阵共鸣的前奏。
临宏淡漠地抬手,他的身后十几名绝观境至臻的蒙面人同时释放灵压——无形的“观域”交织成网,星光被吞噬,天地化作灰雾,树木扭曲,虚空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九联帮……在我们眼中,不过是一群贪婪的尸体。今日,你们的命、货,还有那几枚湮魂结晶,都属于我们流渊。”
戾川一步踏前,灵光轰然爆发,整片地面炸裂数十丈,他狞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来抢!看是你们的‘渊’,深不过我的‘血’!”
双方的灵压瞬间碰撞,如雷霆坠世。林间的光芒在那一刻全数熄灭,只剩下血与灰的交融色调。
夜幕彻底坠入沉寂。
下一瞬,天地轰然塌陷。
戾川怒啸一声,双手高举血狱裂戟,脚下大地瞬间崩碎,他以湮曦之力强行点燃自身血脉,霎时千万血纹如活体般浮上皮肤,咆哮着汇聚入那柄暗红战戟之中。空气开始扭曲,血色光浪如海潮冲天而起,化作一轮巨大血月悬于林顶之上。
“血戟界域·葬魂千重!”
随着戾川低沉的咒喝,血月陡然爆裂,无尽的血光倾泻,构建出一座赤红的结界。林地、空气、乃至时空的裂缝都被血气吞没,血戟在他手中分化为万柄虚影,每一柄都带着沉闷的低鸣,仿佛地狱军阵整齐叩击战鼓。那一瞬,天地化为血狱,所有光线都被染成猩红。
对面,临宏缓缓抬手,眼眸深处燃起一抹幽黑的星芒。那不是光,而是虚空本身的折叠。
“愚蠢的凡血……在湮渊的深处,光与血都不过是虚假的幻象。”
他低语的声音极轻,却如同回荡于九重空间的低频震鸣,刺入每一个血刃堂修者的识海。
下一刻,空气开始崩裂——不是破碎,而是“坍缩”。
“湮渊观域·湮寂回界。”
随着临宏的掌心轻轻一握,周围的空间骤然反转,无数镜像世界从虚空中浮现,每一个镜像都映射出现实的血戟界域,却又在叠加与反叠的刹那崩毁。那是绝观境的“观域”——观即毁、察即寂。
血戟界域与湮渊观域在同一瞬交叠。
天地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仿佛宇宙被从中扯开。
戾川怒吼,挥动血狱裂戟,万千血戟虚影齐齐轰出,化作红色海啸轰向临宏。那血光之中夹带着灵魂的哀嚎,撕裂空气,如百亿刀锋横扫而来。
然而在那一刻,临宏只淡淡抬眼——他眼眸中的虚空漩涡缓缓转动,血海骤然凝固。
所有的血光、灵能、乃至爆发的戾气,全部在瞬间反折回去,像时间倒流一般卷向血刃堂的修者自身。
“这……这不可能——!”
一名唯书境至臻的护卫瞳孔收缩,尚未来得及反应,胸口的血戟虚影已自体内炸裂,化作无数光线将他撕成碎片。
戾川咬牙怒吼,血气爆燃:“反折时空?你敢与我拼命!”
他脚下一踏,整个血戟界域的地面如海浪起伏,万千血刃化为长链将空间缠锁,反向切割湮渊观域的结构。血月的光辉轰然回涌,撕开层层虚影,强行抵消那份坍塌的压迫。
轰——!!
天地巨响,整片凋魂林被撕出数万丈裂口,血浪与暗渊同时炸开,冲击波席卷数百里,山岳化尘、灵兽泣鸣、天穹崩陷。
两股力量交错的中央,虚空中残留着一个恐怖的“扭曲球体”,内部是无数镜像世界的碎片与血色雷霆相互缠绕,形成持续坍塌与重组的灾变涡流。
戾川半跪在地,血从嘴角流下,双目仍燃着凶光。
“临宏——你以为凭你一人能灭我?血刃堂不是软骨废物!”
临宏的声音冷漠而平静:“灭你,不需我一人。”
话音未落,其身后十几名绝观境至臻的流渊者同时抬手,双掌在空中交错成阵。瞬间,湮渊观域中浮现出数以千计的黑曜符印,旋即齐齐坠落,像是夜空中坠落的陨星雨,直接轰入血戟界域的核心。
那一刻,整个天地化为一片灰白。
声音、颜色、存在感,全都消失。
当光重新亮起时,数千丈的林地已经化为巨大的焦土漩涡,地面被烧蚀成熔岩色,空气中弥漫着灰烬与血的气息。戾川的血铠早已破裂,浑身遍布裂痕,血狱裂戟折成两段。
然而他的眼神依旧狠戾,声音嘶哑却充满战意:“流渊者……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下一瞬,他手指一点,体内血脉瞬间燃烧殆尽,整个人爆发出最后的猩红光芒。那是血刃堂最禁忌的逆转之术——【血焚界破】,以自身生命为代价,强行撕裂天地。
轰!!!!
一股足以摧毁城市的红色风暴爆发,临宏身前的十几名流渊者被瞬间吞没,虚空扭曲,万物无声。
天地轰鸣,凋魂林彻底崩裂。
那一刻,万物的色彩从世界中剥离,只剩下一种灰白到极致的混沌光。空气被压缩成液体,山川被折叠进虚空,天穹像一面破碎的镜子向外爆散。所有声音都被吞噬,只余无声的灾变在蔓延。
血焚界破的力量以戾川为中心扩散,千里山林化为血色风暴,狂涌的能量撕裂天地。那风暴并非单纯的灵气爆炸,而是血脉本源与空间层的“相位湮灭”——时间在塌缩,因果在倒转,万物被反写成灰烬的存在。
临宏面无表情,双眸化为纯粹的湮渊黑,他张开双臂,湮渊观域再度张开,欲以无形的观照力量封锁爆裂的血狱涡流。然而当他手中的符阵闪烁时,戾川的怒吼伴随炽烈的血光掀天而起。
“——血戟焚魂!!”
轰——!!!
那一击没有声音,连天地的震动都被光芒抹去。
只见一片无穷无尽的赤红,带着燃烧的裂痕,犹如星河被点燃。湮渊观域的界壁被贯穿,临宏的身影瞬间被血光吞没。灰黑的能量和血色烈焰交织成一个恐怖的反物质漩涡,在短短数息之间将整片凋魂林吞噬殆尽。
林木化尘,河流蒸腾,空间一寸寸撕裂、坍缩、吞并自身。
从外界看来,这里原本数千里宽的森林,突然在夜色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断闪烁的虚空光幕,仿佛现实的裂口。
片刻后。
那片毁灭的中心,血雾仍在翻滚。空间层反复崩塌、又反复闭合,发出低沉的轰鸣。
在那血雾之中,一道残破的身影缓缓从焦黑的泥地里撑起。正是戾川。
他浑身焦痕累累,铠甲破裂成碎片,左臂已被焚为灰烬,体内的气息紊乱到几乎崩溃。可那一双猩红的眼睛仍旧燃烧着,透出不死的狠烈。
“临宏……你也……配陪我一起去死。”
他咬牙低吼,勉强伸出仅剩的右手,抹在自己胸口的血纹上。鲜血顺着掌心滑落,化作一道微光,勾勒出古老的咒阵。
咒阵亮起,像是在汲取他最后的生命力。戾川低吼一声,从储物晶核中掏出一枚暗金色的药丸,那药丸之上刻满无数复杂的禁纹,每一丝纹路都在自燃,伴随幽光闪烁。
“血魂禁丹,若我不死,九联必起风暴……”
他将药丸一口吞下。
瞬息之间,戾川体表的裂痕开始闪烁血光,皮肤被新的血纹覆盖,体内崩裂的经脉以可怖的速度重生,气息虽不再鼎盛,却重新稳定下来。那股濒死的灵压缓缓恢复,化为一种阴冷而压抑的力量。
周围世界的风终于回来了。风吹动灰烬,卷起血色的光点,如同无数失重的萤火在空中漂浮。整个凋魂林原地只剩下一片赤黑的废墟,地面塌陷成巨大的深坑,坑底是仍在闪烁的空间裂缝,通向未知的湮渊之下。
戾川盘膝坐在血色焦土上,双眼紧闭,体表的血纹不断蠕动,与周围残余的灵气相互吞噬。他的气息渐渐平稳,身体重新恢复到可行动的状态。
夜风带着腥甜的血味在废墟上空呼啸,
他喃喃低语,声音沙哑却充满恨意:
“临宏……你以为杀得了我?你……永远不知道,九联帮的血债,从来不是只有一条偿法——而是以命还命,以命抵命,以命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