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卷第五章：终局灯
桃枝刺破屋顶的刹那，林悦发现自己的指尖正在木质化，皮肤纹理间渗出琥珀色的树脂。
树脂滴落时映出三百个时空的倒影，每个倒影里的她都保持着银簪刺心的相同姿势。
竹影的铜钗突然飞向最高处的桃枝，钗尖刺穿的花苞里掉出个青铜罗盘，正是李淳风失踪的那只。
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划过的轨迹在空中留下焦黑的谶语：\"一灯既燃，万古同烬\"。
窗外突然飘起黑雪，每片雪花都刻着星辰坟场的星图，落地时发出银针坠地的脆响。
林悦接住一片雪花，它却在掌心化作小竹的耳坠，翡翠表面突然浮现现代医院的病房号。
\"时候到了。\"竹影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音，她的左手浮现出青铜纹路，正与罗盘上的裂痕完美吻合。
屋内的桃树突然停止生长，所有花苞同时绽放，每朵花蕊里都坐着个拇指大的小竹。
三百个小竹齐声吟唱，歌声震得黑雪倒飞回天空，在云层里拼出完整的《推背图》缺失页。
林悦的银簪突然从心口飞出，带出的不是血而是光丝，光丝另一端连着现代病床上自己的眉心。
竹影抓住一缕光丝，她的铜钗自动分解重组，变成精巧的织梭穿行在光丝之间。
织梭每次穿梭都带出段记忆碎片，最近的那片映着黑影正在现代点燃青铜灯仿制品。
灯焰突然暴涨，将黑影的倒影投在三百个时空的墙壁上，每个倒影都在剜自己的心。
林悦的木质化已蔓延到手腕，桃枝从她的指尖生出，开出的不是花而是微型青铜灯。
最小的那盏灯突然熄灭，灯芯化作青烟组成箭头，直指院中那口被遗忘的枯井。
竹影的织梭突然断裂，半截梭尖坠地时变成蜈蚣，百足上刻着被炼成灯油者的名字。
蜈蚣爬向枯井的速度快得诡异，身后拖出的黏液突然燃烧，火焰里浮现武媚娘年轻时的脸。
\"原来你也是灯。\"林悦的木质化突然停止，桃枝上结出个葫芦，里面传出婴儿啼哭。
竹影撕开衣袖，手臂内侧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星图状的青铜纹。
枯井突然传出辘轳转动声，麻绳自行缠绕成太极图案，绳结处渗出带着檀香味的血。
林悦的银簪自动飞向太极图，在阴阳鱼眼处各刺一下，井底随即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
轰鸣声中，整座院落的灯笼同时亮起，每盏灯焰里都站着个虚幻的小竹。
竹影突然跃入井中，她的身影在下坠过程中不断虚化，最后变成缕缠绕着星辉的青烟。
林悦腕间的红绳突然绷直，绳头伸向井底，将三百个时空的因果线全部扯紧。
扯紧的瞬间，现代病房里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护士的右眼开始流血。
血珠坠在病历本上，竟蚀穿纸张显出长安城的地图，红十字标记正对着星辰坟场。
枯井深处浮上来盏青铜灯，灯壁上雕刻的三百个哭泣面容突然变成微笑。
林悦伸手触碰灯焰，火焰立即分成两色：左焰映着现代医院，右焰映着长安西市。
两簇火苗交汇处，小竹的虚影正在用血绘制星图，每笔都让不同时空的墙壁渗出血珠。
竹影的声音从井底传来，带着奇异的回声：\"要续灯油，先断己身\"。
林悦的银簪突然炸裂，碎片化作三百根金针飞向不同时空，每根都刺在黑影的眉心。
现代的古董商突然惨叫，他手中的灯仿制品炸裂，飞出的碎片划破了护士的口罩。
口罩下露出的不是小竹的脸，而是林悦在现代昏迷前的容貌，右眼下方有颗相同的泪痣。
枯井中的青铜灯突然倾斜，灯油流出时在空中组成长安城的微缩投影。
投影里的西市正在燃烧，火焰却是冰冷的蓝色，每簇火苗中都站着个手捧心脏的黑影。
林悦的桃枝突然全部枯萎，木质化的部分重新变回血肉，只是掌心多了个锁眼状的疤痕。
竹影从井中浮上来时，她的铜钗已完全变成青铜色，钗头镶嵌的珍珠里冻着个婴孩。
\"这才是最初的灯油。\"她将珍珠按在林悦掌心的疤痕上，两者严丝合缝地嵌合。
嵌合的瞬间，所有时空的青铜灯同时爆燃，火焰组成巨大的星图笼罩天穹。
星图中央浮现李淳风的虚影，他手中的罗盘正在融化，铜液滴成\"永昌\"二字。
林悦突然明白什么，她扯断红绳扔进灯焰，绳结里藏着的桃核炸开时放出刺目强光。
强光中，三百个时空的墙壁同时崩塌，露出后面相互连接的幽暗长廊。
每个长廊都走着个黑影，他们手中的心脏正在融化，血水浇灌着长廊两侧的青铜灯树。
竹影的铜钗突然刺穿自己手掌，血溅在最近的灯树上，树皮立即剥落露出里面的白骨。
白骨上刻着小竹最后的留言：\"灯是囚牢，烬是解脱\"。
林悦掌心的珍珠突然融化，婴孩虚影飞出时，所有时空的黑影同时发出非人惨叫。
惨叫声中，现代医院的护士突然摘掉右眼纱布，露出与小竹完全相同的残缺瞳孔。
她的白大褂口袋里滑出半截红绳，绳头上系着的正是林悦当年送给小竹的银铃铛。
枯井中的青铜灯终于燃尽，灯芯倒塌的瞬间，所有时空的火焰突然全部变成温暖的橙红色。
火光里，三百个小竹的虚影同时转身，她们手中都捧着盏新生的陶土灯。
陶灯没有灯油，只有一粒桃核在灯盏中央，正发出柔和的嫩芽。
竹影的青铜化开始消退，她皮肤下的星图纹路正化作光点飞向陶灯。
\"该醒了。\"她推了下林悦的后背，力道让林悦踉跄着跌入最近的那盏陶灯。
灯焰突然暴涨，将林悦包裹的瞬间，现代病床上的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监护仪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屏幕上的脑电波突然变成完整的星图。
护士的右眼不再流血，她颤抖着摸出铃铛，轻轻摇了三下。
铃声回荡在病房时，长安城的枯井突然涌出清泉，水面上浮着片新鲜的桃叶。
叶脉组成的小字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灯烬处，见长生\"。
林悦在现代的病床上坐起，发现窗外梧桐树的每片叶子都变成了青铜钱形状。
钱币上的\"开元通宝\"四字正在阳光下融化，铜液顺着窗框流成小篆：\"因果已续\"。
她摸向颈间，不知何时多了根褪色的红绳，绳结里藏着粒开过花的桃核。
核壳轻轻一碰就碎了，里面飘出的不是嫩芽，而是带着檀香味的一缕青烟。
青烟在空中组成小竹最后的笑脸，又慢慢消散在病房的阳光里。
监护仪突然自动打印出张纸条，上面是陌生的笔迹：\"西市新铺的账本在第三个抽屉\"。
林悦拉开抽屉，里面果然躺着本泛黄的账册，扉页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给看见星辰的你——小竹留\"。
窗外，一片梧桐叶轻轻落在窗台，叶柄上缠着几乎看不见的红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