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顶级私人会所“柒境”的顶层包厢里烟雾缭绕，水晶灯折射出冷冽的光，将空气中的紧绷感无限放大。
程散斜倚在真皮沙发上，长腿随意交叠，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
他生得极惹眼，眉骨锋利如刀刻，眼尾微微上挑，明明是慵懒的姿态，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周围的人都屏住呼吸，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这位爷今天心情显然不算好。
包厢门被推开，顾衍之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脸上挂着惯常的冷淡疏离，只是在看到沙发上的程散时，眼神冷了几分。
“程总倒是清闲。”顾衍之声音平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交锋意味。
程散抬眼，目光扫过他，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语气却像淬了冰：“总比某些人，为了抢个项目忙得像条狗，结果还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强。”
顾衍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上周那个新能源项目，他团队熬了三个月，最后却在签约前夜被程散截胡，这事成了他最近的心头刺。
“程散，商场上各凭本事，何必说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话。”顾衍之攥紧了拳，指节泛白。
“上不了台面？”程散轻笑一声，坐直身体，眼神锐利如鹰，“顾总真是贵人多忘事。
当初你为了挖我公司的技术总监，可是连对方孩子在哪上学都摸得一清二楚，这手段倒是‘台面’得很。”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语调，“哦对了，那位总监最后还是没去你那，说顾氏给的画饼太大，怕噎死自己。”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气声，谁都知道顾衍之最在意公司形象，程少这话简直是往他脸上扇巴掌。
顾衍之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至少我不会像程总这样，靠家世背景压人，真本事没多少，耍阴招倒是一绝。”
“家世背景？”程散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顾衍之面前。
他比顾衍之更高一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顾总这是酸了？可惜啊，你就算再酸，你家那位老董事长也没本事给你攒下这么厚的家底。”
“哦对了，听说顾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好，天天催你结婚稳固地位？
也是，毕竟顾氏内部盯着你位置的人可不少，你这‘空降太子’坐得稳不稳，还得看运气。”
“你！”顾衍之猛地抬头，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家庭和公司内部的压力是他最大的软肋，程散竟然连这个都挖出来嘲讽。
他胸口一阵发闷，像是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带着疼，这就是程散的本事，总能精准找到你的死穴，然后用最锋利的话狠狠扎进去。
这人优雅矜贵时是真绅士，但毒舌狠辣起来也是真反派。
程散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和紧绷的下颌线，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伸出手指，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语气毫不掩饰的恶意：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顾衍之，你这点承受能力，还想当我的对手？不如早点回家继承你那快被蛀空的家业，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说完，他收回手，转身走回沙发，重新恢复了那副慵懒的姿态，仿佛刚才那场唇枪舌剑只是随手掸掉的灰尘。
顾衍之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像是都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失态地发作出来，可心脏却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着，又闷又疼，几乎要梗在喉咙里。
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发展成现在的模样，从最开始只是想要程散注意到他，到后来却发展成生死仇敌。
他知道程散是故意的，故意用最恶毒的话激怒他，报复他，看他失态的样子。
可他偏偏没办法免疫，程散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插进他最在意的地方，让他心梗难忍，却又无可奈何。
包厢里的空气彻底凝固，只剩下顾衍之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程散指尖转动雪茄时，那若有似无的轻响。
时间在暗无天日的囚禁中流逝，纪泽铭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
最残忍的是精神上的凌迟。
程散会让他在午夜梦回时听到前任们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和哭声，会在他面前播放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会用最温柔的语气问他：
“你说，如果她们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会不会放下？”
纪泽铭的精神日渐崩溃，他开始出现幻觉，总觉得那些被他伤害过的女人就站在床边看着他，她们的眼睛里流着血，嘴里重复着他说过的谎言。
他蜷缩在床角，像个迷路的孩子，嘴里不停地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窗外的树叶绿了又黄，他的世界却只剩下无尽的噩梦和程散一人。
因此当程散跟他摊牌，说给他自由时，纪泽铭彻底的疯魔了，他不信也不愿相信，霍言就是程散。
更无法接受他心里从未有过他，只是为了替她们复仇。
他承认他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可是他不甘心，他最爱的人替她们复仇，那他呢？
“纪泽铭，从你折磨她们的时候就该知道，你也会有这么一天。”
程散微微侧头，对着旁边静立如雕塑的林助理，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带着点慵懒的笑意问道：
“林溯，你说，人为什么总是对既定的结局，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林溯目光平静地落在纪泽铭脸上，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或许是大脑在极端压力下，启动了原始的自我保护机制，拒绝接受现实。一种……生理性的自欺欺人。”
“呵，自欺欺人……”程散轻轻重复着，尾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为什么……”纪泽铭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我那么爱你……”
程散的声音，带着那种特有的、置身事外的慵懒，在纪泽铭耳畔清晰地响起：
“爱？纪泽铭你的爱太廉价了，我嫌脏。”
纪泽铭瘫坐在地上，看着满桌的玫瑰和冷掉的牛排，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程散的猎物，一场精心设计的报复。
可他不恨，甚至还在想，如果这是离开他的代价，那他宁愿永远活在这场虚假的游戏里。
“是又怎么样？”他破罐子破摔般喊道，眼眶通红，“就算是假的，我也认了！程散，你别离开我，我什么都给你，你想怎么样都行！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了！”
“我知道错了……阿散，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求她们原谅我！我忏悔！”纪泽铭抱着程散的腿，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再爱我一次好不好？就算是骗我的，也没关系……”
程散拨开纪泽铭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林助理紧随离开。
“纪泽铭，我从不回头看腐败的花。”
纪泽铭绝望的躺在地板上，眼神空洞的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身影，艳丽的红色缓缓流淌。
他的身体衰败，他的灵魂死寂，他注定死去。
他曾怕阿散伤心，想默默逝去，如今……结局并没有改变。
此刻他是真的悔了，原来并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有的不过是同病相怜。
被所爱之人抛弃，竟这般的痛彻心扉。
我痛恨的，亦是我最爱的，我的爱狭隘，扭曲，像腐败的烂肉。
爱是一把刀，而你在我的伤口里，转动它。
花园里的白玫瑰开得正盛，风一吹过，花瓣簌簌落下，像一场盛大的祭奠。
——
爱是一把刀，而你在我的伤口里，转动它。
——安娜·阿赫玛托娃《爱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