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是一片凝固的死寂。
会议室里的死寂被黄有为疲惫的声音打破:“今日面试结束。结果后续通知。各位……请回吧。”
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
林世杰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失魂落魄地瘫在椅子里,昂贵的西装皱成一团,金丝眼镜歪斜着,镜片后的目光空洞地粘在天花板上。
那份侃侃而谈的自信被沈浪彻底碾碎,只剩下烧灼的耻辱感。他输了,输给了一个穿旧西装的草根,输得如此彻底,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杜文心默默收拾着桌上的笔记本和钢笔,动作依旧干练,但指尖的微颤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澜。
沈浪的话像重锤砸在她精心构筑的理性堡垒上——“信息源头可疑时,再精密的模型也是流沙上的城堡”。
挫败感尖锐地刺入她的骄傲,但更深层的是被强行撕开认知壁垒后的震撼与警醒。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掠过那扇沈浪消失的门,又落在僵立原地的陈默身上,最终归于沉寂,准备离开这个让她第一次尝到“失败”滋味的战场。
人群开始无声地、带着各种复杂表情鱼贯而出,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失败气息。
就在这时,黄有为径直走到林世杰和杜文心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林世杰茫然地抬起头,杜文心也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他。
“林生,杜小姐,”黄有为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惜才的意味,“请留步。”
两人俱是一愣,然后又有一丝期待。
黄有为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沈先生的话是铁律,操盘手的位置,是陈默的了。这是定局。”他清晰地看到两人眼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光芒熄灭。
“但是,”黄有为话锋再次转折,如同在黑暗中划亮一根火柴,“红浪资本刚起步,千头万绪。沈先生要下的是盘大棋,光靠一个人……不够。”
他看着两人:“林生,你的人脉,你对本地各大银行、家族企业的了解,甚至你父亲东亚银行的关系网……这些,不是废纸!杜小姐,你构建模型的能力,你对国际金融市场规则的精通,你对复杂金融工具的理解……这些,是红浪未来走向国际、构建风控体系不可或缺的基石!”
林世杰和杜文心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他们似乎隐隐抓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沈先生要的是结果,是赢!”黄有为斩钉截铁,“他不会在意过程用了什么手段,更不会在意你们今天摔的这一跤有多难看!他在意的,是你们摔倒了,还能不能爬起来,把摔碎的、不合时宜的东西丢掉,把真正有用的东西……磨得更锋利!”
他身体微微前倾,“给你们一个选择——不是操盘手,是分析师。”
“分析师?”林世杰沙哑地开口,这是他面试结束后说的第一句话。
“对,分析师。”黄有为点头,“林世杰,你负责深度梳理香港本地及东南亚华资财团的股权结构、投资偏好、潜在动向,特别是那些可能被操盘手忽略的、藏在光鲜表面下的裂痕和机会!杜文心,你负责搭建红浪自己的量化分析模型库,监控全球主要市场的异常波动,为操盘手的每一次出手提供理论支撑和风险边界测算!你们的工作,直接向我汇报,最终服务于沈先生的目标。”
沉默。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人压抑的呼吸声。林世杰和杜文心眼中挣扎。
几秒钟后,两人几乎同时抬起头。
林世杰眼中褪去了空洞和颓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般的狠厉,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做!”
杜文心则恢复了惯有的沉静,但眼底深处燃烧着一簇冰冷的火焰,那是属于顶尖学者被挑战权威后、决心用实力夺回尊严的战意。她简洁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黄有为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容,像是完成了一笔极其重要的交易。
他点点头:“好。明天早上八点,到隔壁小会议室找我。记住,你们只有一次机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开了会议室,留下林世杰和杜文心站在原地,彼此对视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了之前的竞争,只剩下同病相怜的苦涩和一种全新的挑战。
沈浪站在全景落地窗前,维港的灯火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明明灭灭。
他手中的威士忌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黄有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大佬,按您吩咐,留下了。”黄有为低声道。
沈浪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很好。”
他微微仰头,饮尽杯中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掌控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