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将方才花园中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萧祁看向穆清婉时那毫不掩饰的打量，以及最后拾起那朵落花的动作，让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莫名地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那双看似温顺却藏着倔强的眼眸，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这个女人，似乎总能轻易牵动旁人的视线。
“世子爷，可要过去？”身旁的侍卫凌风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
萧衍收回视线，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淡漠，甚至比平时更冷了几分。“不必。”
他冷冷吐出两个字，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侧头看向凌风，“二公子近来除了当值，都在忙些什么？”
凌风立刻跟上，同样压低了声音，“回世子爷，二公子除了每日按时去大理寺外，并未发现有何特别的异动。不过……”
“不过什么？”萧衍停下脚步。
凌风垂首，声音更低：“不过二公子公务之余，似乎往靖王府走动得颇为频繁，并且与兵部侍郎李大人私下里也有过来往。据说……还曾见过几位刚从南边回来的将领。”
“此事，殿下可知晓？”萧衍的眉头微微蹙起。靖王府，兵部侍郎，南边回来的将领……萧祁想做什么？
“属下尚未有机会禀报殿下。”
萧衍沉默了片刻，最终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再多言，抬步朝着与萧祁相反的方向大步流星地离去。
只是那周身散发的寒意，凌风紧随其后，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国公府老夫人的寿辰当日。
天还未亮透，府内到处张灯结彩，红绸高挂，从府门一路铺陈到后院，映得整个府邸都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府中上下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丫鬟小厮们端着托盘，脚步匆匆地穿梭于厅堂廊庑之间。
“快些，快些！那边的流苏灯笼歪了，仔细扶正了！”
“哎，说你呢，这盆景往哪儿搬？挡着贵客的路了！问过李管家了吗？”
“都轻手轻脚的，仔细着点儿！老夫人平日最喜欢的这些了，要是碰坏了一星半点，仔细你们的皮！”
管家和嬷嬷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嗓子都快喊哑了，生怕哪个细节出了纰漏，怠慢了今日登门的贵客。
相比之下，穆清婉的芳华院倒是难得的清静。
屋内，玲珑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整理那日新置办的衣裙。
一身湖水蓝的软缎长裙，绣着几枝疏落的银线兰草，衬得她肌肤赛雪，气质越发清雅娴静。
“姑娘这身打扮真好看，保管是宴会上最出挑的那个！”玲珑忍不住小声赞叹。
“就你贫嘴。”穆清婉嗔怪一句，指尖却无意识地划过手里香囊上面绣着的海棠花。
她轻轻吸了口气，今日这样的场合，各家贵女云集，她一个寄居的表姑娘，实在不宜太过惹眼。
只是……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前几日在花园中的偶遇
那位二表哥萧祁，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让她莫名地感到不适。
更让她心绪不宁的，是假山后那道一闪而过的、冷冽的视线。
虽然只是一瞥，但那迫人的气势，她几乎可以肯定是世子萧衍。
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又为何……用那种眼神看她？
“姑娘，时候不早了，该往前厅去了。”念夏在门外轻声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
穆清婉回神，将香囊仔细收好，又拿起旁边那个檀木盒子，这才动身往前厅去。
前厅里早已是人声鼎沸，宾客云集，一派世家的富贵景象。
长案上堆满了各色精致点心、时令鲜果，甜香四溢。
老夫人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穿着一身绛紫色锦袍，腰间系着温润的珍珠镶嵌玉带。
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簪着全副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在灯火下熠熠生辉，显得雍容华贵，又不失慈和。
她满面笑容，正和前来道贺的几位宾客叙话。
巳时正，世子萧衍身边的凌风上前一步，恭敬地呈上贺礼。
萧衍随即起身，走到堂中，声音沉稳清晰：“祖母，孙儿在外，偶然寻得一尊白玉观音像，今日特献与祖母，愿祖母如玉观音，慈悲安泰，福寿绵延。”
“好好好，衍儿有心了！这玉观音祖母很是喜欢！”老夫人眼里的欢喜和骄傲几乎要溢出来。
“大哥送了观音像庇佑，孙儿这柄玉如意，怕是入不得祖母的眼了，呵呵呵。”二公子萧祁朗笑着上前，献上的礼是一柄通体翠绿的玉如意，色泽鲜亮，水头极足，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你们的心意啊，祖母都喜欢。”老夫人乐呵呵地，“有这份孝心在，祖母比得了什么奇珍异宝都高兴。”
“那孙儿就借这如意，祝祖母万事如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萧祁躬身说着吉祥话，笑容温和。
随后，三公子萧璟也捧着一个长条锦盒上前。
“孙儿不及大哥二哥能寻得奇珍异宝，只备了套笔墨纸砚，皆是孙儿平日觉得好用的，祝祖母松鹤延年，吉星高照。”
“祖母，还有我呢！您瞧瞧这个！”萧芷柔娇笑着快步上前，从丫鬟捧着的绒面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支簪子。“这是孙女特意给您挑的，觉得最衬您了，您试试看？”
她说着，亲热地走到老夫人跟前，把那簪子插进老人家的发髻里，“祖母戴着真好看！”
这支簪子，正是前些天在霓珍阁，穆清婉帮着从长宁郡主手里争来的那支。
萧芷柔目光若有似无地朝穆清婉这边瞟了一眼。
四公子萧煜随后也献了礼，是一件用金线绣着百蝶穿花图案的云锦披风，色彩极为鲜艳夺目，一看就是费了不少功夫。
连年纪最小的六公子萧澈，都十分认真地展开一幅卷轴，呈上了自己写的“寿”字。
“好好好，都好，都好！”老夫人被儿孙们的孝心环绕，乐得眉开眼笑。
满堂宾客见状，也是一片赞叹之声。
穆清婉安静地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表兄妹们那些价值不菲的贺礼。
再看看自己手里那个小小的香囊，和那个并不起眼的檀木盒子，实在太过微薄。
她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指尖不由得再次抚过香囊上那朵海棠绣样。
“听说表姑娘也为老夫人备下了贺礼，怎么不见呈上来让老夫人瞧瞧？”二夫人柳如烟的声音忽然响起。
声调刻意提高了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一瞬间，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柳如烟所指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