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个穿灰衣服、帽檐压得低的!你袖子里藏的那包‘腐心藤粉’还没用完吧?!往人家药王谷弟子身上撒完就想跑?!当小爷我眼瞎啊?!”
小六子林天生这一嗓子,如同在滚油锅里泼进一瓢冰水!
滋啦——!
整个百草镇中心广场,瞬间从沸反盈天的嘈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声音——散修的怒骂、药王谷弟子的辩解、管事的呵斥——全都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几百道目光,唰!唰!唰!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从蓝衣管事身上,瞬间聚焦到了两个点:
广场边缘,那个被小六子指着、正欲溜走、此刻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的矮个子灰衣散修!
槐树阴影下,那个衣衫褴褛、抱着个破瓦罐、一脸“我看见了!就是我说的!”表情的小乞丐——林天生!
时间仿佛凝固了。
矮个子灰衣散修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帽檐压得更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他藏在袖中的右手,极其细微地、不易察觉地往里缩了缩。
蓝衣管事眼神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矮个子!他经验丰富,立刻意识到这小乞丐的指控绝非空穴来风!尤其结合那几个弟子突然出现的异常症状!
“拿下他!” 管事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他身后两名气息精悍的护卫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越过人群,一左一右扑向那矮个子灰衣人!动作快如闪电,显然是训练有素!
“不是我!他血口喷人!” 矮个子灰衣人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他猛地转身想跑,但哪里快得过筑基期的护卫?
砰!砰!
两声闷响!矮个子灰衣人如同小鸡仔般被两名护卫死死扣住双臂,按倒在地!他奋力挣扎,却动弹不得!
“搜!” 管事冷喝。
一名护卫毫不客气地扯开矮个子灰衣人的衣袖!
啪嗒!
一个用灰色油纸包成的小包,从他被扯开的袖口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油纸包口散开,露出里面一小撮灰白色的细腻粉末!
几乎同时,管事身后一个一直沉默观察的、穿着朴素布衣、气息却异常内敛的老者快步上前,蹲下身,用一根细长的银针沾了点粉末,凑到鼻尖极其谨慎地嗅了嗅,又拿出一个小巧的玉质罗盘模样的法器靠近感应。
老者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抬头看向管事,沉声道:“陈管事,确是‘腐心藤粉’!而且是经过炼制的精纯货色,毒性猛烈!”
“哗——!”
寂静被打破!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腐心藤粉?!竟然是下毒!”
“我的天!好狠毒的手段!这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刚才药王谷的师兄突然不舒服,原来是中毒了!”
“这灰衣服的是谁?为什么要下毒害人?”
“多亏了那个小兄弟啊!不然咱们都被蒙在鼓里,差点当了替罪羊!”
风向瞬间逆转!刚才还群情激愤、指责药王谷的散修们,此刻看向地上被按着的矮个子灰衣人,眼神充满了愤怒和后怕!络腮胡大汉更是惊出一身冷汗,看向小六子的眼神充满了感激——要不是这小乞丐点破,他们今天跟药王谷冲突起来,有理也变没理了!
药王谷的弟子们更是又惊又怒!方脸赵师兄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脸色铁青,死死盯着地上的下毒者,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圆脸弟子则急忙扶住旁边还在咳嗽、脸色苍白的同门,一脸的后怕和庆幸。
蓝衣陈管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地上挣扎的矮个子灰衣人,然后缓缓抬起,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最终落在了槐树阴影下的小六子身上。
那目光锐利、审视、带着一丝探究和…深深的疑惑。
小六子被管事看得浑身不自在,抱着破瓦罐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闯祸了!闯大祸了!
他本来只想当个安静的吃瓜群众,啃完饼子换点钱就跑路!谁知道一时冲动,脑子一热就喊出来了!这下好了,麻烦自动找上门了!
“小兄弟,你…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你…你怎么知道…” 络腮胡大汉挤过人群,走到小六子面前,激动地搓着手,脸上带着感激和难以置信。他身后的散修们也纷纷围拢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英雄”。
“呃…我…” 小六子被这么多人围着,有点手足无措。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被老毒物灌了无数毒药,练出了堪比警犬的“毒感”,还看了本《万毒简析》吧?
“我…我鼻子灵!对!从小鼻子就特别灵!” 小六子急中生智,指着自己的鼻子,开始胡诌,“刚才那阵风,把一股子怪味吹过来了!跟我以前在…在老家闻过的一种毒草味道一模一样!那家伙撒粉的时候,动作虽然快,但我眼神好!看得清清楚楚!” 他一边说,一边努力做出“我很机灵”的表情。
“原来如此!”
“小兄弟天赋异禀啊!”
“真是多亏你了!不然今天咱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散修们恍然大悟,纷纷赞叹。看向小六子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和感激。络腮胡大汉更是豪爽地一拍胸脯:“小兄弟!救命之恩!俺牛二记下了!以后在百草镇有啥事,报俺牛二的名字!”
小六子被夸得有点飘飘然,挠着头嘿嘿傻笑。被追杀了这么久,第一次被人用这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感觉…好像还不赖?
然而,这份飘飘然还没持续三秒,就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
“你,过来。”
是陈管事。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人群外围,目光依旧锁定着小六子,语气不容置疑。
周围的散修瞬间安静下来,敬畏地让开一条路。
小六子心头一紧,抱着破瓦罐,磨磨蹭蹭地走到陈管事面前,努力挤出一个无害的笑容:“管…管事大人…您叫我?”
陈管事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小六子。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破烂的衣衫,看到他怀里的破瓦罐、那本厚厚的兽皮书、还有那几个小瓶子…
“你叫什么名字?师承何处?为何会认得‘腐心藤粉’?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陈管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巨石般压在小六子心头。
一连串的问题,直指核心!每一个都让小六子心惊肉跳!
名字?林天生?不行!清虚观被魔修围攻的事可能传开了,用真名容易引来麻烦!
师承?清虚观?更不行!万一这管事跟魔修有勾结呢?
为何认得腐心藤粉?难道说被毒手药驼抓去试药?那更不行!老毒物名声肯定不好,说出来怕是要被当场当邪魔外道拿下!
为何在此?逃难?更可疑了!
小六子的大脑疯狂运转!他脸上保持着那副有点傻气、有点紧张的笑容,脑子里的谎话却如同泉涌:
“回…回管事大人,” 小六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辜又可怜,“小的叫…林小六,是个孤儿,从小在…在落霞山那边的村子里长大,跟着村里的采药老把头认过几年草药。那腐心藤…老把头以前采到过,差点害死人,所以味道我记得特别清楚!至于为啥在这…” 他指了指自己破烂的衣服和怀里的破瓦罐,眼圈一红,“村子遭了山洪,就剩我一个了…听说药王谷这边能混口饭吃,就…就一路要饭过来了,想看看能不能找个采药的活计…” 说着,他还配合地吸了吸鼻子,一副凄惨小乞丐的模样。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漏洞百出(落霞山离这很远,一个炼气期小乞丐怎么安全过来的?),但配上他那张沾着泥灰、带着青紫痕迹、眼神“清澈”又可怜巴巴的小脸,倒也有几分可信度。
陈管事眉头微皱,显然对小六子的说辞有所怀疑。他身后的布衣老者却突然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着小六子裸露的手臂和脖颈——那里还残留着一些试药留下的、尚未完全褪去的青紫色斑痕,以及几道被荆棘划破的、已经结痂的伤口。
“你身上的伤…还有这气息…” 布衣老者鼻翼微动,似乎在嗅着什么,“气血凝实,隐带异香,却又混杂着一丝…百毒辟易的韧性?小家伙,你最近…接触过什么奇毒之物?或者…服用过什么特殊的丹药?”
老者此话一出,陈管事的眼神更加锐利了!周围的药王谷弟子和散修们也纷纷好奇地看向小六子。
小六子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这老头鼻子比他还灵!老毒物的“淬炼”痕迹被看出来了!
“我…我…” 小六子急得额头冒汗,正绞尽脑汁想再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突然!
“小心!”
“贼子敢尔!”
两声暴喝同时响起!
只见地上那个被按着的矮个子灰衣人,不知何时竟然挣脱了一丝束缚!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怨毒,藏在另一只袖子里的手猛地一扬!
嗖!嗖!嗖!
三道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毒针,如同毒蛇吐信,撕裂空气,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分别射向:
按着他的两名护卫的咽喉!
正在盘问小六子的陈管事!
以及——戳破了阴谋、坏了他好事的罪魁祸首——小六子林天生!
目标明确!下手狠辣!意图同归于尽!
“卧槽!” 小六子吓得魂飞魄散!那毒针速度太快,距离又近,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小六子怀中的玉佩再次应激而发!一层极其淡薄、却坚韧无比的清光瞬间覆盖他全身要害!
同时,那经过无数次剧毒淬炼、生死磨砺的身体本能,以及“逍遥游”身法的烙印,让他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极其狼狈却有效的动作——他抱着破瓦罐,猛地向后一仰!如同被绊倒般,以一个极其难看的“屁股墩”姿势,重重摔倒在地!
噗!噗!
两道毒针擦着他仰起的头皮和肩膀飞过,狠狠钉在他身后的槐树干上,瞬间将树皮腐蚀出两个冒着黑烟的小洞!
而射向他的第三根毒针,则被玉佩的清光阻挡了一下,轨迹微微偏移,“叮”的一声轻响,打在了他怀里抱着的那个破瓦罐上!
瓦罐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罐体上出现了一个细微的白点,却奇迹般地没有碎裂!
另一边,陈管事反应奇快!在毒针射来的瞬间,他大袖一挥,一股浑厚的灵力化作无形气墙!
噗噗!
射向他的毒针被气墙挡住,跌落尘埃。
而那两名护卫也非庸手,在矮个子暴起的瞬间已有警觉,同时侧身闪避!
嗤!嗤!
两根毒针擦着他们的颈侧皮肤飞过,带起两道血痕!伤口处瞬间泛起诡异的青黑色!两人闷哼一声,急忙运功逼毒!
“找死!” 陈管事勃然大怒!一掌隔空拍向那暴起伤人的矮个子灰衣人!
砰!
矮个子如同破麻袋般被拍飞出去,人在空中就狂喷鲜血,夹杂着内脏碎片,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了两下,眼看是不活了。
危机解除,但广场上再次一片混乱!护卫受伤逼毒,人群惊呼躲避。
小六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惊魂未定,屁股着地的地方传来熟悉的剧痛,疼得他龇牙咧嘴。
陈管事脸色铁青,快步走到小六子身边,目光扫过他怀里那个挡住了毒针的破瓦罐,又看了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眼神中的审视和疑惑更深了。
他弯腰,朝小六子伸出手,语气依旧沉稳,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
“此地不宜久留。林小六是吧?跟我回谷中驻地,把事情…详细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