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垂着脑袋，鼻尖险些触碰到我的鞋面。它的双眸宛如被雾气笼罩的深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幽光。远处，帝江仍在蹦跶，哼着的曲调断断续续。凤凰栖于我的肩头，羽梢在风中微微颤动，好似一团将熄未熄的火焰。
我揉了揉眉心，指腹按压出一道浅浅的白印。水族馆的玻璃碎了一地，游客们尖叫着往外逃窜，饕餮撞倒了三根铁柱……这些画面一股脑地涌入脑海，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但我清楚，此刻并非纠结这些的时候。
穷奇倚靠在墙边，喉咙里发出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声。它身上的旧伤尚未结痂，又添了几道新的伤口。“园长。”它的声音犹如砂纸摩擦骨头，“那两只饕餮……它们是活的？”
我点了点头，喉头一阵发紧。那些石雕本不应有呼吸，更不该对血肉产生反应。显然有人暗中动手脚，只是我还不清楚幕后黑手是谁。
“先回去吧。”我说出这句话时，才发觉自己已然转过身去。办公室的方向在心底化为一个锚点，能让我暂且松口气。
它们散开时脚步凌乱，却都默不作声。我回头瞥了眼应龙，它已将脑袋搁在地上，尾巴一下下地拍打着地砖，仿佛在敲击某种暗号。
电脑自动亮起，屏幕的蓝光映在脸上，透着丝丝凉意：
【检测到园区异兽情绪波动较大，建议开启「异兽语精通」能力以增强沟通】
我盯着这行字许久，指尖悬在确认键上方。忽然间，耳膜仿佛被人从内部猛推一下，嗡的一声，整个颅腔都被胀满。紧接着，一连串低语涌入耳中——猫头鹰的咕哝、鲨鱼的呜咽，还有穷奇梦中的咆哮，全都清晰可辨。
原来这就是系统赋予的新能力。
我正打算试着听听窗外的动静，门外突然传来两声怒吼。
“那是老子的地盘！”
“你个莽夫，连规矩都不懂了吗！”
我抓起外套冲了出去，脚步在楼梯拐角处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来自西侧荒野区，那里刚划给陆吾不久，连草都没长齐。
现场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穷奇和陆吾面对面站立，中间一圈焦土冒着青烟。穷奇背上的鳞片全部竖起，爪子深深抠进泥地；陆吾尾巴高高扬起，瞳孔缩成两条细线，随时都可能扑上去。
工作人员躲得远远的，有人还抱着摄像机，但镜头早已歪到一边。
“够了！”我喊得嗓子都哑了，灵契的力量顺着声带迸发而出，在空气中激起一层涟漪。
它们同时扭头，眼神如淬了毒的箭一般。
“吵什么？”我握紧掌心，强压下内心翻腾的烦躁。
“他——”穷奇刚开口便被陆吾打断。
“是他擅自扩大活动范围，闯进了我的领地！”
我皱起眉头：“具体是怎么回事？”
穷奇冷哼一声：“我只是在巡逻，顺便收拾几只老鼠精，结果他就跳出来说我越界。”
陆吾眯起眼睛：“这片区域是我指定的栖息地，任何外来者都必须提前报备。”
“报备？”穷奇嗤笑一声，“你还真把自己当贵族了？”
眼见它们又要动手，我立刻开启「异兽语精通」。耳边的声音瞬间变了模样：穷奇的愤怒之下隐藏着不安，陆吾的强势背后透露出警惕。
它们并非为了地盘争吵，而是心怀恐惧。
“安静。”我抬手制止它们，指甲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微弱的银光。
它们不情愿地停了下来，但仍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穷奇，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巡逻？”我问道。
穷奇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总是在园区边缘徘徊，而且昨天你还追着一只老鼠精跑到了东边。”
穷奇没有说话，脖子上的肌肉却绷得更紧了。
我又看向陆吾：“你呢？最近是不是经常在夜里低吼？”
陆吾的瞳孔猛地收缩，尾巴扫过地面，扬起一阵尘土。
“因为我昨晚值班时听到了。”
它们对视一眼，神情有些怪异。
“你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园区，只是方式不同。”我顿了顿，“穷奇喜欢主动出击，陆吾则更倾向于守卫自己的领地。”
它们陷入了沉默。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下去只会让其他异兽更加紧张？”
穷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没有反驳。
“我能理解你们的感受。”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穷奇，你渴望自由和掌控感；陆吾，你需要秩序和尊重。这些需求本身并无过错，但如果因此影响到整个园区的稳定，那就成问题了。”
它们都没有说话，但空气中的火药味淡了许多。
“不如这样。”我提出方案，“我们重新划分区域，把西侧荒野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归陆吾管理，另一部分由穷奇负责巡逻。交界处设置‘缓冲带’，任何人进入前都要提前告知对方。”
穷奇皱起眉头：“那要是有突发情况怎么办？”
“你可以用吼声传递信号。”我指着它的喉咙，“陆吾也能听见，这样就不会误判。”
陆吾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听起来……还算合理。”
穷奇也慢慢放松了肩膀，低声嘟囔：“那好吧。”
我松了口气，看来这次调解成功了。
凤凰忽然飞到我耳边，羽毛擦过脸颊，带着一丝温热。“你有没有留意到，刚才它们提到的那只老鼠精……有点古怪。”
我一愣：“哪里古怪？”
“按理说，这种小妖不该出现在园区内。”凤凰眯起眼睛，“除非……它们是从外界潜入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意味着动物园的边界已被渗透。
而这，或许仅仅是个开端。
我抬头望向远方，天色渐暗，风中夹杂着一缕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
“今晚，恐怕不会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