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安将最后一箱标注着“易碎品”的炼金药剂搬上货架，药剂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股混合着干草和尘土的熟悉气味钻进鼻腔。
窗外传来对面杂货店老板和一名老主妇为了三枚铜板的差价争论不休的嚷嚷声，隔壁“跑了吗小铺”Ip商品店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买家们进进出出，一切吵闹又寻常。
魔将事件带来的紧绷感，在过去半个月里，被这些日常琐事一点点磨平。
此刻，面板依旧沉默，各大报社也没有了新的消息，仿佛静默图书馆那场遭遇只是一段被掐断的插曲。
“会长，这是上周城外订单的汇总。”约翰推门进来，将一叠墨迹未干的文件放在桌上，“另外，魔法学院那边又送来一批药材，需要您亲自过目。”
达米安点头，顺手翻开最上面的文件。
纸张粗糙，墨迹还带着湿气，显然约翰刚整理完就送来了。
这种日常让他感到踏实，比起面对魔将维克那冰冷的竖瞳，核对账目和清点药材反而成了一种放松。
楼下传来顾客的交谈声，偶尔夹杂着艾米清脆的报价声，一切都按部就班，似乎那个充斥着硫磺味和魔力爆鸣的夜晚从未发生。
直到下午茶的时间，这份平静被打破了。
商会门口那个不起眼的橡木信箱，通常只塞满各种宣传单和账单，今天却多了一封截然不同的信件。
信封厚实，触手冰凉，用一种罕见的深蓝色硬纸制成，边缘烫着细密的银线。
封口处压着一枚清晰的魔导齿轮火漆印，齿轮中央还镶嵌着一粒微小的、不断自行旋转的紫色魔晶——魔导具公会的最高级别印记。
达米安的指尖划过火漆印，那冰冷的触感和魔晶细微的振动感割开了周遭温暖的空气。
他用裁纸刀小心划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
纸张厚实挺括，带着淡淡的金属和机油气味。
信里措辞极其恭敬，用的是大陆通用语，字迹工整得像是由机器刻印而成，但末尾的签名却是魔导具公会格雷厄姆长老的亲笔，墨水中掺了细碎的金粉，在透进办公室的阳光下微微闪烁。
信的内容不长，但核心意思非常明确：格雷厄姆长老诚挚邀请达米安会长前往奥克兰飞艇城，“有要事相商”，并强调此事“关乎未来格局，亟需阁下独一无二的见解”。
语气客气，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达米安捏着信纸，目光投向窗外。
隔壁面包店玛莎阿姨正端出新烤好的面包，热气腾腾，麦香仿佛能隔着玻璃窗飘进来。
几个孩子追逐打闹着从楼下跑过。
喧闹，鲜活，寻常，他靠在窗框上，看了很久。
格伦威尔大师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最坚固的堡垒往往藏在日常里。”
但这封来自“奇迹之城”的信，正试图将他从这堡垒中拽出来。
……
几天后，奥克兰飞艇城特有的喧嚣扑面而来，天空中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魔力引擎的嗡鸣震得人耳膜发麻，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巨型气囊投下的阴影快速移动。
空气里混杂着机油、金属灼热和魔法能量逸散后的混合味，一切如旧，却又似乎更加繁忙。
停机坪上并排停靠着三艘新下线的流线型飞艇，银白色的船身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工人们像蚂蚁般在钢铁支架上忙碌，敲打声、铆接声、法师吟唱符文校准声交织成一片。
魔导具公会的发展速度令人咋舌，仅仅一年多时间，这座飞艇城又向外扩建了近三分之一的面积，新增的建筑风格更加冷硬，巨大的齿轮和管道直接裸露在外，充满了力量感。
会面地点设在飞艇城中央控制塔楼的顶层。
一种类似升降机的装置也已经发明出来。
目前还很简陋，快速上升的失重感让达米安胃部微微不适。
走出升降机，一整面巨大的弧形玻璃幕墙映入眼帘，仿佛将整个飞艇城踩在脚下。
会议室门无声滑开，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
格雷厄姆长老依旧穿着那件镶有精密齿轮纹路的深灰色法袍，单片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见到达米安，脸上露出程式化的微笑。
略伦特和莉迪亚分坐两侧，略伦特面前摊开着厚厚的笔记，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某种复杂节拍；莉迪亚则专注地盯着空中悬浮的一幅不断变化的符文草图，眼神锐利。
长条会议桌由一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光滑得能照出人影，桌面上投射着多斯卡拉世界的动态魔法地图，光点流转，线条明灭。
桌前还多了两位陌生面孔，一位是面容冷峻、指节粗壮布满老茧的中年男子，另一位是眼神中带着计算光芒的年轻学者。
“达米安会长，别来无恙。”格雷厄姆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无可挑剔，却透着一股机械般的精准。
达米安在预留的空位坐下，皮革椅面冰凉。
侍者无声地端来一杯茶，茶水是深褐色，闻不出具体品类，表面没有一丝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