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边。”
连彰清澈的眸子忽然一亮,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
翌日朝会,打了一堆腹稿的御史台官员们正打算针对昨日三皇子生辰宴之事开喷,就听到上头崇庆帝说起二皇子和三皇子要捐献银两赈边之事。
一时间,原本还蠢蠢欲动的言官们将抬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任凭旁边的人怎么暗示都像个鹌鹑一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这还怎么喷?
当下这形势,全景朝上下都在关注北境战事。
若此时他们喷了要给赈边的人,等下朝回家路上被喷的可就是他们了!
当然了,这还没完。
崇庆帝看着底下官员,尤其是以王太傅为首的文臣们,笑意吟吟。
“二位皇子此举,诸卿以为如何?”
小一些的三皇子才六岁,便已经打算将生辰宴上所受礼银用于赈边了。
他们这些国之重臣,焉能不出血?
文臣武将向来不和。
可那又怎样?
崇庆帝就是要在朝会上让王涯出面,带头赈边!
王涯没想到反被陛下将军,事已至此,与其推脱招致不满,倒不如主动表现出自己对边关的支持。
于是脱列而出,“臣以为,二位皇子此举甚善!臣亦愿意为边关战事出一份力。”
不过,具体出多少,这里头可就有可以斡旋的地方了……
此言一出,王氏门生们纷纷附和。
剩下的官员们也都从众跟随了。
下朝后,崇庆帝龙心大悦。
平日里被王涯为首的老臣们处处为难钳制,终于这一次,也到他们摔跟头了。
不过,他和这帮臣子们打交道这么久了,自然知道他们什么德行。
赈边是要赈的,可真要他们掏钱,必定抠搜!
既然都把这件事提出来了,崇庆帝就没打算放过这次机会!
一定要狠狠放他们一波血!
只是这样的事,与其说收银,倒不如说像催债了。
并不适合交给户部,或是寻常的御前金吾卫或是千牛卫兵们去做。
能在这些地方任职高位的官员,无不都是世家子弟,和琅琊王氏的人必定相互都有所牵连。
要这些人去,必定无功而返!
如此琢磨着,倒真叫他想到一个合适的人。
“程让!”
“即日起,持朕旨意,到各个官员家中,收赈边之银!”
程让目光微变,下一刻,却又收敛起来,恭顺行礼,“是。”
这个差事,十分棘手。
即便是小银子也知道有多难。
“这事若是做不好,陛下必定不悦,可若做好了,又招致满朝文武非议!”
小银子虽然年岁不大,可在宫中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知道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人物,几乎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哥,要不你装病吧,让曹进去!他不是整日就喜欢在陛下跟前晃悠为陛下做事嘛!”
小银子的关心令程让冰冷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很淡,但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这几日我不在御前,你留神着些。若是曹进他们欺负你,就找人告诉我。”
小银子也知道,陛下决定好的事情避无可避,只能重重点头。
“哥你放心吧,我是谁啊?曹进看不惯我久了,不还是拿我没办法嘛?”
说这话时,他骄傲地昂了昂下巴。
程让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而后收起笑脸,转身离去。
程让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崇庆帝是不会去想的。
他只知道,要在御前,就必须有足够的胆魄和能力。
这会子,他正为难得在朝堂上占据上风而感到高兴,在倚华宫侃侃而谈。
语罢喟叹道:“宁儿,堪称后妃表率!”
这几年,国库吃紧,北境战事必定耗费钱银。
即便胜了,国库只怕也要被掏空。
他一直在寻找解困之法。
今日晨起的时候,是杨佩宁来临照殿送早膳时偶然提起,说要以此次收受礼银一半之数用于赈边。
这才叫他有了突破口。
想及此事,崇庆帝感慨良多,“只是带头赈边一事,为何你不愿让朕将你的功劳昭知世人呢?连彰便罢了,你还加上了连献之名?朕甚是费解。”
杨佩宁暗道:自然是为了拖人下水!
但是明面上,她一点儿不动声色,温柔解释。
“嫔妾和连彰所有,皆来自陛下。嫔妾只是想为陛下分忧罢了,并未想这么多。至于功名……连献居嫡居长,自然该排在连彰之前。”
崇庆帝闻言,倍感欣慰。
他不喜皇后,但对连献还是很满意的。
“爱妃不但贤良大度,还始终谨守本分,不曾逾越分毫。不过功就是功,朕这里会给你记着的。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满足你。”
帝王的话是不能当真话听的。
所谓的无条件满足,你得忖度他的用意。
什么是该要的,什么是不能要的,什么功劳又该领什么样的好处,这些都是需要考量的。
若好处要大了,皇帝虽然会给,但不会高兴。
要的好处小了,皇帝觉得没面子,也不高兴。
你要是破罐子破摔,什么好处都不要,他又要觉得你所图不良。
反正就是两个字:
揣摩。
“替陛下分忧,本不该讨赏,只是嫔妾确有一事相求。”
崇庆帝大手一挥,“你尽管说来。”
杨佩宁起身,从内殿里端了一个精致又华丽的红木匣子来。
“这是什么?”
端看这阵仗,里头必定是淑嫔极为珍视的东西了。
这叫他颇为好奇,什么东西要如此存放,还与求他的事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