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迟到了。
昨夜莫名多梦,梦境全是海川,乱七八糟的画面毫无章法,而她穿梭在各个场景里打辩论,对方辩友的脸始终模糊,她胜负心重非要说赢,闹钟被她“啪”地扣下,再醒来就是九点了,她明明只眯了一会儿。
从地铁口出来她便一路狂奔,当她火急火燎抵达大厦电梯厅,却撞见倚靠在电梯门边的周少临。
同样是迟到,他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悠然自得?
这就是有一个好老板的精神状态吗?
周少临看见她的一瞬间便站直了身,两眼发亮,“江律师!”
搞什么,她又不是他迟到的救星。
江清月喘着粗气颔首,“周律师,早。”
“不早了。”
“啊?”
“啊没有没有,挺早的,挺早的,”周少临按了上行键,“江律师,最近工作很忙熬夜了?”
她留意到他按电梯的动作。
敢情他刚才站在这没按啊?干等啊?真够奇怪的这人。
“没有,就是睡眠质量不太好,”江清月拍着胸口顺气,回问:“周律师熬夜了?”
“那到没有,哈哈,”周少临讪笑,“我工作还挺顺利,江律师你呢?听说陈律师接到了海通的案子,很忙吧?”
电梯到了,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电梯,周少临分别按了两人的楼层。
江清月纳闷,这不是个保密的案子吗,他怎么知道?看来岑阙非常信任他,但她还是保守回答:“不清楚,还没出结果。”
“这样吗?”周少临疑惑状,“我昨天听到岑律打电话,李总说已经定了天勤和先锋两家合作啊,那位董事还指定只能当天参与的人组成律师团,别人不行。”
“你确定?”
周少临捂嘴,一副泄露消息追悔莫及的表情,“还没公布吗,对不起,江律师你就当没听到过。”
“叮”的一声,20楼到了。
“恐怕不可能了,”江清月拍了拍周少临的肩,“谢谢你周律师,改天请你吃饭。”
而后从容转身,走出电梯时,全然没了迟到的鬼祟劲儿。
电梯门缓缓合上,周少临虚浮地往墙面一靠,半点活力也无。
他可是打听到江律师一般八点到律所,所以七点半便蹲着了,凌晨一点睡,早上六点起的他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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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月刚走进律所,小林又是一脸惊恐地迎上来,“陈律师找你,脸色很难看!你小心啊。”
路过的同事也纷纷告知:“陈律师找。”
她微笑点头,不紧不慢地走到工位,抽了张纸巾抿掉口红,开机,打开文档,点打印,到打印室拿取,而后才往陈嘉鸣办公室走去,轻轻敲门。
“进来!”陈嘉鸣大概是气过劲儿了,语气中规中矩,不算太凶。
江清月眉眼耷拉下来,换上一副倦容,推开了门,在陈嘉鸣开口前道歉:“抱歉陈律,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迟到了。”话毕捏了捏太阳穴,痛苦地皱眉。
陈嘉鸣所有话语都梗在喉头,眯起眼观察她,“怎么了这是?”
江清月递过去一张请假条,“最近老是失眠,睡不好,白天也没有力气工作,想跟您请半天假去看看中医。”
陈嘉鸣愣住了。
江清月从来没有请过假,无论事假病假,一次都没有,他听这话都觉得陌生,“现在可是关键时期你怎么可以请假?”
她晃了晃脑子,一副强行坚持的模样,“可能这一年只顾着工作,拖累身体了,加上最近一直失眠,身体报警了,这两天我也没什么工作,海通那边如果入选了,您让杨律师跟着吧,我很想参与,但是现在这身体状况……”
陈嘉鸣正要通知她,入选了,明天一早就要和当事人见面,他也想叫上杨奇,可客户不干啊。
“年纪轻轻有什么好失眠的?”
江清月低着头,不语。
“说话啊?”
她还是垂头丧气,“工作了一年,没得到师傅的认可,挺失败的,最近就思虑有点多……”
说到这,如果陈嘉鸣还不知道她闹哪出,他这律师也不用干了。如果不是海通的通知才刚送达,江清月不可能比他早知道,他都要怀疑她是在威胁他了。
“没有没有,对你严厉也是因为器重,你的工作能力我还是非常认可的,啊,”说着他也卡壳了,假模假样翻了翻四周堆叠的文件,“哎你的实习鉴定表呢,我这东西太多,哪儿去了,等找到我就……”
“这儿,”江清月将签名页递上来,覆盖住了刚才的请假条,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知道您贵人事忙,我又打印了一份,陈律。”
陈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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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月拿到了实习鉴定表,还拿到了请假条,陈嘉鸣让她开点中药调养调养,尽快恢复。
可她哪需要看什么中医,拿到签名,便火速到26楼申请签章单。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见律所负责人。
“毕律……”称呼念到半又改口,“毕总好。”
“没关系,怎么称呼都行,”毕宏益比她想象中要和善许多,摆手,“坐。”
他看了一眼材料,念她的名,“江,清,月。”
“是的,毕总。”
他似想起什么似的,抬眼打量她两秒,而后点点头,后边一堆材料也没看就在鉴定表和签章单上签了字,递给她时交代:“替我向邝律师问好。”
“啊?”江清月甚至没听清他说的是谁。
空律师?谁啊?
毕宏益回她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去吧。”
并未意会的江清月也没过多纠结,转头就去行政部盖章,而后紧锣密鼓向律协提报材料,申请面试。
次日刚到律所,陈嘉鸣便通知她入选的好消息,她惊喜掩面,半晌才不可置信道:“真的吗?”
陈嘉鸣心情也很好,但故作镇定道:“行了,没什么不可能的,准备一下,跟我去见客户。”
绝口不提客户非她不可的事。
虽然她知道,a董这么要求是保密需要,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露的风险,用原班人马是最佳安排,但她还是不可免俗地暗自窃喜。
在东郊高尔夫球场,他们终于见到了神秘的董事a,邱天翼,也见到了合作伙伴,先锋律所的王湛以及他的助理。
王湛一方早到了,通身高尔夫着装站在邱天翼身侧,品评刚才那组球。
而陈嘉鸣西装革履的,江清月也是通勤着装,两厢一对比,他们像是外人。
陈嘉鸣暗叹失策,在人情交际这块还是不如王湛圆滑。
邱天翼却是个端水大师,“陈律师,王律师,两位的分析报告我都看了,这个案子,并不复杂,我也不需要乌泱泱一个律师团,你们是我亲自挑选的,我就会全心地信任你们,当然也希望你们能够全心地给我提供法律帮助。”
他把服务说成了帮助,身为财大气粗的甲方却摆出了谦和姿态,是个会拿捏人心的。
陈嘉鸣稍稍忘形,“这是当然的,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而王湛眉眼含笑,慢条斯理地开口:“能得到邱总的信任,王某也是诚惶诚恐,希望能和陈律师精诚合作,给您做好服务,不辜负您的信任啊。”
邱天翼朗声笑起来,拍了拍王湛的肩,“再来一局吧?陈律师来一杆吗?”
“我这今天啊,光想着工作了,也没好好换身衣裳,下次,下次一定好好向您请教请教
。”陈嘉鸣反应也是极快的。
三人边走边聊,气氛融洽又微妙。
江清月与王湛的助理并排跟在三人身后。
邱天翼完成一组球,在满场“漂亮”的赞美声中,忽然言归正传,“这个案子,我想输掉,应该怎么做?”
“输得不露痕迹,两位律师,试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