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开工第一天,律所宣布新址已经完成最后的布置并通过环保检测,可以搬家了。
众胜如今的办公室还是律所成立时低价转租过来的,中途经过几次小范围装修,整体仍显得“老态龙钟”,极不便利,大伙早就盼着换地儿,欢天喜地全然不嫌麻烦,由行政部领头统筹,一周就完成了搬迁。
江清月自然是先给秦霜宁搬。作为无限权益合伙人,秦霜宁在合伙人楼层拥有自带会客区的独立办公室,从落地窗向外眺望,都市天际线绵延铺陈,宏伟而壮丽。
令人艳羡。
贾士成仍旧和圆影一起端坐行政部,不同的是周围多了几位新同事。律所规模扩张,相应行政岗位也有增添。
从行政部打过招呼,江清月穿过流动工位区找到了正在寻找oa系统动态分配座位的关子瑞。
“哎……实习律师的待遇,还不如前台小妹稳定。”暗暗叹了口气,记住关子瑞的大概位置,她没有打扰他,转悠到别处去了。
几乎把新众胜完整扫描一圈后,她穿过陈列奖牌的“朝圣走廊”,回到自己的座位——位于企业部的一张四人位屏风办公桌的其中一角。
举目望去,到处是有说有笑布置桌面的同事,一派欣欣向荣。
座位即地位,方寸天地间,优胜劣汰。
安顿下来后,江清月请客,邀自己的小团队吃个了便饭,本想增进感情多聊聊天,没想到大家都是工作热情高涨,吃个饭还要盘案子。
尤其对苏弥的案子,都是义愤填膺。
“单方调整权在经纪合同中常见,要证明其不合理就需要证明条款显示公平,公司一定不会配合提供内部文件,甚至可能隐藏关键证据。”贾士成说。
关子瑞问:“申请调查令呢?”
贾士成:“可行,但会打草惊蛇,尤其数据类证据,灭失只是瞬间的事。”
“那无解嘛这?我们能想到打单方调整权显示公平,对方也一定能想到,做出应对,有没有可能另辟蹊径?比如,公司滥用权限,比如主播被胁迫?”
贾士成摇摇头:“合同摆在眼前,打官司不是写剧本,现实情况没那么多蹊径,你的比如只是你的想象。”
圆影试图调节气氛:“子瑞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关子瑞:“……”
“如果没有蹊径,那可不可以,把固定路程走一遍看看有没有破绽?”江清月思索时似自言自语。
关子瑞:“怎么做,模拟法庭?”
贾士成无语叹气。
江清月在提出这个建议时也并无思路,此刻灵感迸发:“注册一个主播账号,把和悠享传媒签约的过程走一遍。”
“开玩笑吗姐,悠享传媒你想签就签啊?”
江清月不语,嘴角上扬。她还真的有这个资本。
江律师不能,但是月老撕可以。
有灵感的时候最宜立即行动,她匆忙吃两口,率先回了律所。
时间尚早,纷纷为“新居”庆贺聚会的同事们大都没回来,前台至企业部途中一片寂静,然而在企业部门口,江清月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来人一身长黑亮面羽绒服,头戴鸭舌帽,手中拎着墨镜,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耳畔还挂着刚刚摘下的口罩。
如此明艳的素颜,江清月只见过一次。
“曾……”
她的招呼还没来的打出去,曾映真食指竖到唇上,比了个无声的“嘘”。
江清月听话地点点头,顿住脚步,尴尬立于原地。曾映真的助理却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终于听到有人声从里头传出。
“何止新星,人还是新晋众胜一枝花哦。”
听这句也不是话头,约莫已经议论一会儿了。
“老方才幸运,和一枝花同桌,早上看清了吗,漂亮吗?”
“我看清有什么用,你们几个未婚抓紧才是。”
“害,我们抓紧有什么用?人家这模样,估计眼睛不会长在咱们这一层。”
“那还想长到几楼去?合伙人楼层哪还有未婚的?”
“那可不一定要未婚……”
几人心照不宣低笑起来。
“说来可惭愧,执业也六年了,和一个黄毛丫头一张桌子。”男人叹气。
“老方,别怪我戳你心窝子,同一张桌子,你一年交那么些工位费、管理费,人家可不用交这么多。”
“那她现在算什么,独立还是秦par团队的?”
“谁知道呢,多半算团队律师吧。”
“创收扣除15%作为场地成本。”
“真的?羡慕啊能有什么办法?”
“她去年创收也不高啊,怎么不在流动区?”
“呵,有什么关系,创收标准只对特定的人,比如你我这样没什么后台的人。”
“她后台谁啊?”
“谁知道。秦霜宁这么傲气的一个人都使劲捧着她,你我以后小心就是了。”
曾映真与江清月对视,皆是面无表情异常平静,连讥诮都没有。
江清月只感觉抱歉,让股东看到了如此不专业的一面。
曾映真莞尔一笑,忽然高声道:“我以后来众胜,你们就打算这样打发我?我的律师,没有单独办公室就算了,桌子都要共用,真有意思,就算我不来,我经纪人过来,助理过来,要当着另外三个男人的面儿谈论我的事吗?”
里头议论声骤停。
偌大的办公区一点声儿都没有。
曾映真连那扇门都没有打开,戴上墨镜转头就走,步伐掷地有声。
江清月怎会不知她的好意,跟在她身后,佯装劝慰道:“曾小姐,您的事咱们肯定都在vvip室谈,这边请……”
“不用了,我今天没什么事,路过,来看看我的钱装修的律所长什么样。”
“我刚才联系秦律了,她马上就到了。”
“还是你懂事,要不怎么连我姐都喜欢和你打交道呢。”这一声,曾映真说得尤其大声。
“谢谢曾小姐和夏总的信任。”
楼层电梯门开启,秦霜宁的声音随之传来:“你说你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差点儿就赶高铁去了,那得多怠慢啊!”
“秦律要出差?”
“小事,不耽误。”
江清月记得,师父下午在律所有会,并没有出差行程,如此说只不过是转嫁歉意罢了。
但曾映真也不是小孩子,场面话听听就算了,没往心里去,直奔主题道:“还有什么清净的好位置吗,给我的律师换换吧,”说着瞥一眼企业部:“乌烟瘴气的。”
秦霜宁:“哎你看,这些安排我平日都没管,回头我问问。”
“今天就给解决吧?”
“成,没问题。”
“昂,那我走了,你们忙吧。”
电梯门合上,曾映真戴上口罩和墨镜,曲了曲手指,高冷且优雅地道了个别。
江清月在秦霜宁身后,半鞠了个躬。
送走曾映真,她回到企业部,推开那扇门,里头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
不心虚的话,藏什么?藏又有什么用,她会平等地撬走每一位竞争者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