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道：“我身边那批下人，除了南红，其余的都不想再留。”
刘婆子与另外几个丫鬟，在她院内这段时间，没服侍上她，倒是暗中使了不少绊子，这是最让沈知意耿耿于怀的地方。
刘婆子是嫡姐留在三皇府的，这段时间来，一直针对她，只怕也是嫡姐早有授意。
“就这么简单？”萧栩惊讶，这种要求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哪怕平日里只要他心情好，沈知意这么说一句，他也会同意的。
她院里的丫鬟，也的确就那个南红做到了尽职尽责。
“我帮刘婆子物色了更好的取出，只求殿下能让我亲自送她！毕竟她是嫡姐挑选的人，指不定以后还得回来服侍嫡姐，我只将她暂且送走。”
沈知意低眉顺眼的说着。
刘婆子这段时间来，如此待她，萧栩都是看在眼里的，添油加醋的话，她不必多言。
“依你。”萧栩没拒绝，继而道：“可以再开个条件，本皇子今日心情好。”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沈知意便不客气：“与殿下成婚那日，本是我及笄礼。殿下能帮我补上吗？”
“那日，是你及笄？”
萧栩有些意外，他曾以为沈知意与沈知雪一样，今年都是十七没曾想，她才十五。
及笄礼意义重大，哪怕是普通的小门小户，再怎么清贫，也会简单办置。
她好歹是相爷的女儿，及笄礼怎能缺少？
“本皇子答应你，回府后，便让人操持，给你办场及笄礼。”
沈知意要的，可不仅仅是场及笄礼，“在本家办的，才算及笄礼。”
萧栩眼神闪烁，“你要在相府办？”
她继续说着：“是啊。不然有什么意义？”
看着萧栩忽明忽暗的眸子，像是在猜忌她的意图，沈知意又说了句：“若殿下觉得麻烦，倒也不是非要。我只是羡慕旁人有的东西，我没有罢了。从小到大，我缺少的东西多了去了，好像也不差这个及笄礼。”
说着，沈知意轻轻推开萧栩的臂弯，单薄的身影走在萧条的冬风之下，显得格外落寞。
就是个及笄礼而已，有什么不能满足她的？
大殿之上，她帮了不少。
萧栩大步追她，“本皇子答应你。”
沈知意眼底闪过一抹冷笑，迅速隐去。
母亲，阿弟。
这一次，我定会改变你们在相府内的局势。
及笄礼会邀请不少宾客，到时候大夫人必定会暗中作难，她也正好借此机会，想办法攻破过往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流言蜚语。
沈知意早就想明白了，那些流言，定与大夫人和嫡姐有关。
——
回到三皇府后，沈知意在房内，蹲在火盆前取暖，慢慢搓着小手，进宫这一遭，手都冻僵了。
不过也不亏，至少目前看来，她换取了萧栩的信任。
不管能维持多久，只要能做点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便足矣。
两个小脑袋从门外探进来，小心翼翼的。
收养他们这半个月来，一直是南红在照顾，两个小家伙也比较省心，只要有口吃的就行，不哭也不闹。
只是南红也告诉过她，这两个小家伙有时候一起坐在房间里，互相抱着哭。
才失去双亲半个月，的确是没那么快走出来。
只能说贫苦人家的孩子，早懂事。
两个小家伙从不在她这无理取闹。
她养伤那段时间，他们除了偶尔过来帮着南红端茶倒水，也不会添乱。
沈知意瞧着他们主动过来，养了半个月，肉噗噗的脸颊看着可爱极了，很想捏捏，心都要萌化了，抬手道：“过来吧，门外冷。”
两个小家伙便走了过来，乖乖蹲在她身边烤火。
沈知意看着他们道：“来找我是怎么了？”
她怕两个小家伙不敢开口，主动问了。
男童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姐姐，我想跟妹妹回去。”
“回去？”沈知意皱起眉，“你们爹娘遇害前将你们二人嘱托给了云墨，而如今我照顾着你们，回去那个家，就你们两个，今后生活怎么办？”
这两个小娃娃才三四岁啊。
沈知意为这一家四口感到惋惜。
若不是鸦雀心狠手辣，事情也不会发展值此。
男童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我都想好了，大姐姐，我去赚钱，养妹妹。爹会的，我也都会。”
“你这么小的身板，能做什么？继承你父亲的营生，去给兵营拉车送菜？你还没拖车高，能拉得动吗？还有，你俩都没灶台那么高吧，以后吃饭怎么办？谁做饭？”
“再者，坏人若是知道你们二人回去，赶尽杀绝，你们爹娘九泉之下岂能安心？”
“告诉姐姐，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走？是住的不高兴，还是哪里不舒服?”
沈知意就比他们大十岁，是个大姐姐，却像个母亲似得关心他们。
男童看了看妹妹，欲言又止。
女童也是犹豫不决，两人明显有所顾忌。
“南红。”
沈知意唤了声。
人就在门外，闻声赶了进来，“怎么了，小姐？”
“他们两个要离开三皇府，你可知？”
南红懵了，“奴婢不知啊。”
她也同样疑惑，“菜包，肉包，你们为什么要走？我这段时间照顾你们的不够好吗？还是别的原因？”
菜包是女童小名，肉包是男童小名。
这是父亲给他们取得。
说是叫菜包肉包，可以一辈子不愁吃穿。
从记事起，便是被叫小名的，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大名。
“南红姐姐，你跟皇子妃姐姐都是好人，但是……我们住在这里，难免会招惹些闲话，那几个丫鬟，还有那个坏婆婆，总是说……”
菜包红着眼，说道关键时刻停下了。
沈知意没追问，能猜的出来，刘婆子与那几个丫鬟肯定没说好话。
正好她已经与萧栩说过要“清扫”院内下人。
刘婆子的去处，她已经想好了，从哪来，便送回哪去！
奴市是京都城最残忍的地方。
被送回奴市的下人，可没几个能有好下场的，基本上会入黑户，要么成黑奴，要么就是死。
像刘婆子这种的，在府上能作威作福，到了奴市，还真有些说不准。
“南红，去将云墨寻来。”
南红瞪大了眼睛，“小姐，云卫长是殿下身边的人，您不经过殿下同意，能行吗？”
她还不知道，沈知意进宫一趟，都做了什么，不然肯定震惊不已。
“让你去就去，我现在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如今萧栩对她态度正好，当然要借着这股力，使劲做些对自己有利之事。
南红自然不会质疑她，赶紧找云墨去了。
等云墨被南红带来，刘婆子带着几个丫鬟在偏院瞧见，眼睛一斜，冷笑道：“那贱人保不齐又招惹了殿下，我可告诉你们，等知雪小姐一来，三皇妃的位置就得物归原主，你们现在跟着我，以后就能在知雪小姐身边做事，再等三皇子被封为太子，咱们飞黄腾达的日子也就来了。”
刘婆子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这段时日来，她能笼络住几个丫鬟的心思，全靠用沈知雪画饼。
差不多的话，也不知说了多少遍。
这几个丫鬟却是听不厌，反而一直期待。
“刘婆子。”
沈知意声音传来。
刘婆子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到云墨跟在她身边，才懒洋洋的起来行礼，态度却是阴阳怪气：“皇子妃平日里用不上老奴，今日怎么倒是来找老奴了？”
沈知意淡笑着:“你在我院内这段时间，的确也没派上用场，该做的事一点没做，不该做的，倒是私下里做了不少。”
刘婆子眼神微变，厚脸皮装糊涂，“老奴不知皇子妃在说什么。”
“不知道没关系，我来就是告诉你，最近给你谋了个好去处，还是你最熟悉的地方。”
“皇子妃。我可是知雪小姐亲自挑选入府的人，你是想赶我走？”
云墨敛眸：“在皇子妃跟前，岂容你这般自称？是真不把皇子妃与殿下放眼里。既然一心向着相府大小姐，那府上便更容你不得。”
说着，又对其余几个丫鬟道：“皇子妃身边已经不需要你们几人服侍，收拾东西，回奴院去。”
奴院，是三皇府内，奴婢们住的大院，没什么分配的下人集中住在一起，供杂事嬷嬷差遣。
几个丫鬟这段时间跟着刘婆子，在沈知意这儿，什么都没做，倒是白白领了一月的月钱。
要是放在别处，这样的丫鬟，早被乱棍打死了。
她们也是见人下碟，害怕云墨，便赶紧利落收拾好东西，回了奴院。
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刘婆子。
她倒是一点也不慌张，还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无所畏惧的说着，“云卫长，你与皇子妃走的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凡老奴将此事告知给殿下，只怕殿下必定动怒，你可要想好后果！”
云墨冷笑，“这就不劳费心了！皇子妃要将你赶出府一事，殿下早已知晓，否则也不会放我前来！”
听到这，刘婆子脸色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质疑道，“这怎么可能？殿下是不会由着三皇妃让我赶走！云墨，你比谁都清楚吧？殿下喜欢的是知雪小姐，她沈知意，连个替身都算不上！”
“噌——”
云墨拔出手中剑，刘婆子后边的话识趣咽了回去。
云墨冷脸道，“殿下固然喜欢知雪小姐不假，但你别忘了，如今的三皇妃是谁！甭管主子如何，也轮不到你一个老奴婢爬到主子头上！”
他早就看不惯刘婆子了。
只不过殿下一直碍于知雪小姐的情面，不轻易处罚刘婆子，他的种种不满，也只能咽下了。
如今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刘婆子彻底傻了眼，她有些不明白，到底是盯漏了哪一步，怎么就让殿下忽然偏袒沈知意去了？
这以后要是见了知雪小姐，她可怎么交差啊！
“云墨，把她绑起来。”
沈知意一开口就不说废话。
云墨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索。
刘婆子怒极，“皇子妃，就算再看不惯老奴，也不能这般羞辱吧？”
沈知意没理会她。
刘婆子在过去一个月内算计她多少次，又羞辱过多少次？
现在细算这些已经没意义了，她只要一种结果就足够。
刘婆子面对云墨，纵然有浑身蛮力，也反抗不过，冲沈知意骂骂咧咧的。
各种腌臜话都说出来了。
沈知意垂着眸子，充耳不闻，一想到待会要做什么，她就感觉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原本只要云墨把人送去奴场就行，想了想，她还是打算亲自跟去。
将南红留下照顾两个孩子。
“沈知意！”刘婆子一边挣扎，一边喊着，“等知雪小姐回来了！你就没有得意的余地了！”
“是么？”
沈知意无所谓的笑笑。
她当然清楚这点，等嫡姐回来，萧栩虽然口口声声说会公平对待二人，却未必能做到。
嫡姐能让她在京都城内恶名远扬，自然也能轻松离间她和萧栩之间本就脆弱的关系，但，那都是后话了。
沈知意如今，只想走一步看一步。
“你们这是干什么？”云筱听到动静，过来凑热闹，看到刘婆子被绑着，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还指望刘婆子为自己出谋划策呢。
云墨冷声道，“表小姐，刘婆子触犯府规，殿下已经得知，勃然大怒，属下劝您，最好别插手此事。”
他故意把话说重了，云筱有多在乎萧栩的感受，根本不用去猜。
就这么一句话，便将云筱想帮刘婆子的心思打了回去。
刘婆子不死心道，“表小姐，老奴这一走可未必再回来，今后这府上，只怕是没人能帮你了啊！”
云筱心里衡量了下，没人帮好过激怒表哥也被赶出府吧？
她至今还没落得个名分呢，可不能被赶出去。
想着，云筱背过身去，撇清关系，“我就是路过，再说了，你是皇子妃姐姐院内的人，跟我没关系，少在这里攀扯。”
这就是人心。
沈知意感觉讽刺。
与云墨一同将刘婆子送到了奴市。
奴市管事看了刘婆子一眼，惊讶，“又是你啊！一年内两次了啊！只能当下去当黑奴了！”
听到黑奴二字，刘婆子吓得脸都白了，“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管事饶了我吧！”
“拖下去，拖下去！”
管事懒得理她。
“等等！”沈知意忽然说道。
刘婆子想着她是心软了，双眼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