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LEd屏映着青灰色数据流，洛乐的指尖在触控板上划出凌厉的弧线，素圈戒指在玻璃桌面投下月牙形阴影，与投影里的财务报表形成冷硬的几何对位。十二位部门经理的视线黏在她紧抿的唇线上，像等待裁判落槌的击剑手。
“周经理，”她忽然开口，声线像新拆的审计报告封皮，“你部门的库存周转率，方差比你去年的跳槽次数还大。”指尖在屏幕上点选，柱状图骤然裂变，“第三季度临期产品占比17%，却用‘促销活动’掩盖数据波动——你当星沉的ERp系统是你老家的算盘？”
后排传来压抑的抽气声。财务总监周明远的领带瞬间绷直，衬衫领口沁出的汗渍在监控灯下泛着微光。洛乐敲了敲钢笔，金属笔帽与桌面碰撞出三短一长的节奏——这是她在孤儿院打饭时催勺的频率，此刻却让整个会议室的空调都低了两度。
“标准差12.7，”她继续道，指腹划过屏幕上跳动的红色警示，“比叶先生给我煮的咖啡浓度误差还大。”余光扫过角落的身影，叶欢正往瓷杯里倒蓝山咖啡，逆时针搅拌三圈的动作隐在蒸腾的热气里，像某种只有他们懂的摩尔斯电码。
周明远的喉结滚动：“洛总，这是市场部——”
“市场部？”洛乐打断他，从文件堆里抽出份夹着红笔痕的物流单，“第47页的异常签收记录，和你报表里的‘促销赠品’数量差了237件。需要我用VLooKUp函数帮你找找这些赠品，是进了自家仓库还是进了自家车库？”
笔尖划过空气的声响里，叶欢端着咖啡走近。洛乐接过瓷杯时，指腹触到杯壁上他提前暖手的温度，奶泡表面用可可粉撒着极小的“L”，像他昨晚在她拖鞋上绣的字母。她忽然想起今早换鞋时，发现鞋底藏着片极小的芯片——和她蝴蝶发卡里的录音芯片型号相同。
“另外，”她啜了口咖啡，58c的温度熨贴着舌尖，“你申报的差旅费里，有17次在竞品公司楼下的星巴克消费记录。”屏幕切换成密密麻麻的订单截图，“我不反对你调研对手，但下次记得用公司专用卡——至少让财务能把你的拿铁钱，算进‘商业情报支出’科目。”
周明远的脸涨成审计报告里的预警红色。叶欢默默递上纸巾，指尖掠过洛乐握笔的指节，她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掐出了月牙形的指甲印，和桌面上戒指的阴影完美重合。会议室的温控系统突然发出轻微嗡鸣，24c的冷风涌进来，恰好盖过她后颈小太阳纹身的灼烫感。
“散会前把修正后的报表发到我邮箱，”洛乐合上文件，钢笔敲在桌面的节奏变成两长一短——这是叶欢教她的摩尔斯电码“安心”，“附带物流单异常项的追踪方案。如果再让我看见用‘市场波动’当遮羞布，就去仓库跟着叉车学三个月库存管理。”
经理们鱼贯而出时，叶欢收拾着她面前散落的资料。洛乐注意到他将周明远的报表折成特殊的角度，右上角的折线图恰好对准她视线——那是她父亲忌日当天的气温曲线，也是她习惯的文件折叠方式。“咖啡凉了要再热吗？”他轻声问，袖口“LL”袖扣在落地灯下闪了闪。
“不用。”洛乐盯着屏幕上周明远慌忙离去的监控画面，忽然伸手拽住他的围裙角，像十二岁那年在孤儿院拽住他的校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有问题？从第23号仓库的库存差异开始。”
叶欢的手指在文件边缘顿住，那里贴着张极小的便签，画着小太阳和三圈搅拌的咖啡——是她昨晚用儿童蜡笔随手涂的。“物流单上的红笔标记，”他低声道，“和你十二岁时在孤儿院账本上画的三角符号，角度完全相同。”
空调的嗡鸣忽然变得清晰。洛乐松开手，瓷杯里的咖啡表面荡起细碎的涟漪，倒映着叶欢镜片后的睫毛，像振翅的蝴蝶。她忽然想起档案库里那份未完成的孤儿院重建计划，图纸上的小太阳周围，环绕着精确到毫米的数据流，如同此刻Excel表格里的红色警示，终将汇聚成某种牢不可破的共生轨迹。
“下次骂人时，”叶欢忽然轻笑，替她整理好歪掉的领带夹，蝴蝶形状的银饰恰好遮住后颈的纹身，“可以试试用StdEV.p函数——比方差更有威慑力。”他转身时，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物流单，红笔圈住的数字，正是她刚才在报表里指出的异常项。
窗外的云遮住阳光，会议室的灯光自动调亮。洛乐看着叶欢走向茶水间的背影，忽然发现他今天系的围裙，正是她上周在慈善拍卖会上拍下的，边缘绣着极小的孤儿院经纬度——那个只有他们知道的坐标，此刻正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晃，像某种无声的承诺，将数据与回忆，强势与温柔，织成比Excel公式更复杂的共生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