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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冷冽如霜,泼洒在荒芜的乱石岗上,将嶙峋怪石的影子拉扯得狰狞扭曲。

风卷过砾石,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更添几分死寂。

叶庸斜倚在一块半人高的冰冷岩石上,身姿松散,仿佛没有骨头支撑。

他半阖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住了眸底深处或许存在的、一丝少年人该有的亮光。

唯有那柄斜倚在他腿边的木剑,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出温润的、近乎玉石般的光泽,剑身纹理清晰流畅,仿佛某种沉睡生灵的脉络。

这柄剑,他唤它“不争”。剑如其名,钝而无锋。

远处,暗影幢幢。十几道身影无声无息地逼近,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他们身上的衣袍沾满长途奔袭的风尘,脸上却刻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警惕与憎恶,目光死死钉在岩石旁那个慵懒的身影上,如同盯着一头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空气骤然绷紧,凝滞得如同冻结的寒冰。

“灾星叶庸!”为首者声音嘶哑,带着强行压抑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星宫谕示,你命格带煞,所过之处,必引灾殃,祸乱一方!今日,断不容你再为祸世间!”

叶庸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饱含杀意的指控只是拂过耳畔的微风。他抬手,极其缓慢地,极其随意地,挠了挠被夜风吹得有些发痒的鬓角。动作漫不经心,带着一种近乎无礼的懈怠。

“灾星?”他开口,声音不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又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懒散,如同午后晒暖的猫,“哦,知道了。”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回应“今天天气不错”。

这轻飘飘的回应,如同火星溅入滚油。包围的人群瞬间炸开!

“杀!”一声充满戾气的暴喝撕裂夜空。

刀光剑影骤然亮起,撕裂浓重的黑暗,裹挟着凌厉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朝岩石涌来!劲风激荡,卷起地上的碎石尘土,一股浓烈的铁锈与汗腥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叶庸终于动了。

不是迅疾如电,而是如同被惊扰的睡莲,缓缓舒展。他握着木剑的手腕极其随意地一旋。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难以听闻的颤鸣,自那柄温润的木剑剑身扩散开来。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炫目的光华。就在那看似缓慢、实则玄奥无比的旋转之中,最先扑至眼前的三道刀光,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柔韧到极致的壁垒。

“噗!”“噗!”“噗!”

沉闷的声响接连响起。那三名冲在最前的修士,脸上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无法理解的惊骇取代。他们手中的精钢长刀,竟如同朽木般寸寸碎裂!碎裂的刀片并未四散激射,反而诡异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倒卷而回!尖锐的碎片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精准地没入他们的肩头、手臂、大腿!血花在月光下凄艳绽放,伴随着压抑不住的惨嚎,三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重重栽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埃。

叶庸的身影,不知何时已不在原地。他依旧提着那柄看似无锋的木剑,站在倒下的三人与后续涌来的敌人之间,位置恰好卡在攻击的缝隙里。他的姿态甚至没有太大改变,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现的剑旋,只是他无意间挥了挥衣袖,掸去几点微尘。

“说了不争,”他微微歪头,视线扫过那些因同伴瞬间倒地而惊疑不定、攻势为之一滞的追兵,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弄的弧度,“何必逼我出手?”

那抹淡笑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是万载玄冰般的漠然。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人为何恨他入骨,不在意“灾星”这名号带来的唾弃与追杀。世间纷扰,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连一丝涟漪都难以在他心湖深处真正荡开。他仿佛早已看穿了这世间的悲欢离合、恩怨情仇,不过是一场冗长而无聊的戏码。

剩下的追兵被那一眼看得心头寒气直冒,脚步下意识地顿住。眼前这少年,身上没有丝毫凌厉的杀气,却比尸山血海里爬出的修罗更让人心悸。他那份懒散背后的漠然,如同天道俯视蝼蚁,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极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僵持的死寂。那声音轻盈灵动,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山间跳跃的精灵。

追兵们惊疑地循声望去。

月光清辉之下,一道纤细的身影如林间小鹿般敏捷地跃过嶙峋乱石,朝这边奔来。她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青布衣裙,裙裾在夜风中翻飞,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随着奔跑的动作轻轻晃动。背上背着一个半旧的竹篓,里面隐约可见几株形态奇特的药草。少女的脸庞在月色中清晰起来,明眸皓齿,肌肤胜雪,眉宇间天然带着一股山野的纯净与勃勃生机,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灵动,仿佛盛着林间最清冽的泉水。

“叶庸!”少女清脆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穿透夜色,“快走!他们人越来越多了!”

她几步冲到叶庸身边,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雏鸟,挡在他与那些凶神恶煞的追兵之间。她微微喘息着,胸口起伏,清澈的目光扫过那些手持利刃、面色不善的修士,带着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强:“你们……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算什么本事!他哪里是什么灾星!我认识他这么久,他怎么就害人了?”

少女名叫夭夭,是附近山村里采药的孤女。她不怕叶庸,也从不信那些关于“灾星”的流言蜚语。在她眼中,叶庸只是个懒懒散散、偶尔会帮她采点险地药草、话不多的少年。

叶庸的目光落在夭夭因紧张而绷紧的侧脸上,那亘古冰封般的漠然,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着木剑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

“呵,又来个不知死活的!”追兵中有人狞笑,“小丫头片子,滚开!否则连你一起……”

话音未落,远处天际,骤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雷鸣!

轰隆!

这雷声绝非自然生成,它仿佛直接在众人的神魂深处炸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紧接着,一股浩瀚、冰冷、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从天穹深处轰然压下!

乱石岗上所有人,包括那些杀气腾腾的追兵,在这股意志降临的瞬间,全都如遭雷击!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灵魂深处升起无法抗拒的臣服与战栗!噗通!噗通!修为稍弱者,直接被压得跪倒在地,身体筛糠般颤抖,连头都无法抬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般的声响。

天地间骤然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只剩下一种令人绝望的灰白。风停了,虫鸣绝迹,连月光都仿佛被冻结,变得惨淡而毫无生机。

唯有夭夭和叶庸,还站着。

夭夭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娇小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全靠一股倔强支撑着才没有倒下。她死死咬着下唇,一缕鲜红的血丝从唇角溢出,眼神却依旧倔强地望向那威压的源头——九天之上。

叶庸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总是半阖着、仿佛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的眼眸,此刻完全睁开。瞳孔深处,不再是懒散的漠然,而是一种沉寂了万古的冰寒,一种洞穿虚妄、直抵本质的锐利。他手中的木剑“不争”,那温润的木质剑身,第一次在月光下,流转过一丝极其隐晦、却锋利到足以割裂时空的微芒。

他看向那无尽深沉的、此刻正酝酿着毁灭气息的天穹。

“终于……”叶庸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奇异地穿透了那笼罩一切的恐怖威压,清晰地传入夭夭的耳中,“来了么?”

天穹之上,那无形的、冻结万物的意志骤然凝聚、具现!

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无声地碎裂、塌陷。一个无法形容其庞大的“存在”,从那破碎的虚空裂口之中,缓缓显化。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由无数旋转的、冰冷的星云漩涡构成的核心,周围弥漫着破碎的法则锁链和扭曲的光影。亿万星辰的微光在它“体内”明灭生灭,每一次明灭,都带来一次令整个空间剧烈震颤的恐怖波动。那核心散发出一种绝对秩序、绝对冷漠、视万物为刍狗的意志,正是这天地间至高法则的化身——天道!

它降临于此,目标只有一个——叶庸!这个被它判定为破坏平衡、必须抹除的“灾星”!

天道意志的核心微微转动,“目光”锁定了下方蝼蚁般的叶庸。没有言语,没有情绪,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指令!

轰——!!!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颜色、其形态的“光”,自天道核心迸射而出!它并非实质的光束,更像是法则本身崩坏湮灭时产生的终极洪流!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无声湮灭,留下一条纯粹的、通往终极虚无的漆黑路径!时间在其周围扭曲、混乱,连光线都被彻底吞噬!

这道湮灭之光,带着抹除一切存在痕迹的意志,直指叶庸!速度超越了思维的极限!

死亡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叶庸的骨髓。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映出那道吞噬一切的毁灭洪流!本能驱使着他,握紧了手中的“不争”,那沉寂的木剑内部,仿佛有什么亘古的凶兽即将苏醒,发出低沉的嗡鸣,剑身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瞬间!

一道纤细的身影,带着决绝的勇气和超越极限的速度,猛地撞开了叶庸!

是夭夭!

“不——!”少女凄厉的尖叫声撕裂了凝固的时空。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做出了唯一的选择——推开他!用自己单薄的身躯,迎向那足以湮灭星辰的毁灭之光!

与此同时,夭夭身上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华!那并非她自身的力量,而是源自她灵魂最深处,与生俱来的某种烙印!她的眉心,一点璀璨到无法逼视的星芒轰然炸亮!紧接着,她的整个身体仿佛化作了透明的星辉!

“叶庸——!快走——!”夭夭的声音带着泣血的嘶喊,在毁灭的洪流前显得无比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天道……容不下你!活下去——!”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眉心那一点璀璨的星芒骤然膨胀!

“咔嚓!”

一声仿佛诸天星辰同时碎裂的悲鸣响彻寰宇!

夭夭的身体,连同她眉心爆发出的那颗代表着她生命本源、象征着她“天市垣主星”命格的璀璨命星,在叶庸目眦欲裂的注视下,轰然自碎!

亿万点细碎的星辉,如同最凄美的烟花,在她身前炸开!那不是简单的星光,而是燃烧生命、燃烧本源、燃烧一切存在印记所换来的,最后的守护壁垒!每一粒星辉,都蕴含着她纯粹至极的守护意志和灵魂碎片!

碎星之辉,在她与那道毁灭洪流之间,瞬间构筑起一道薄如蝉翼、却又璀璨到照亮整个灰白世界的屏障!

轰——!!!

天道降下的湮灭之光,狠狠地撞在了这层由夭夭生命和命星碎片组成的星辉屏障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灵魂撕裂的无声湮灭在发生。

星辉屏障剧烈地颤抖,光芒急速暗淡,无数细碎的星点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屏障顽强地阻挡着毁灭洪流,虽然不断被侵蚀、压缩,却硬生生将那足以抹除叶庸的毁灭力量迟滞了微不足道的一刹那!

时间,仿佛被这惨烈的牺牲拉长了。

叶庸被夭夭撞开,踉跄后退。他眼睁睁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在璀璨的星辉中变得透明、虚幻。他看着她眉心那颗象征生命与命格的星辰碎裂,看着亿万星辉如同她破碎的生命般凄然绽放,只为在他与死亡之间,争取那瞬息的光阴。

那抹懒散,那份漠然,那亘古冰封般的眼神,在这一刻,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搅碎!

“夭……夭……”一个干涩到极致的音节,艰难地从叶庸的喉咙深处挤出。那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时间那被强行拉长的“一刹那”结束了。

噗——!

如同戳破了一个虚幻的泡沫。

夭夭燃烧生命和命星构筑的最后星辉屏障,终究无法抵挡天道那无情的抹除之力,彻底破碎、消散。

那道湮灭之光,虽然被屏障消耗了大半威能,光芒黯淡了许多,却依旧带着毁灭的余威,无情地穿透了夭夭那已然变得虚幻透明的身体。

没有鲜血飞溅。

夭夭的身体,如同被风吹散的流沙,从被光芒穿透的地方开始,一点点化为最细微、最纯净的光点,飘散在冰冷死寂的虚空之中。她最后的目光,依旧投向叶庸的方向,那清澈灵动的眸子里,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只有一片化不开的、纯粹到极致的悲伤,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解脱?仿佛早已知道会有这一天,仿佛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

“走……啊……”她残留的唇形,无声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然后,光点彻底消散。

原地,只余下一缕极淡、极淡的草木清香,那是她常年采药沾染的气息,在充斥着毁灭气息的虚空中,显得如此微弱,又如此刺心。

那缕清香,如同世上最锋利的剑,瞬间贯穿了叶庸的心脏!

他伸出的手,僵硬地凝固在半空,指尖徒劳地想要抓住那飘散的光点,却只触碰到一片虚无的冰凉。

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景象都模糊了。整个世界仿佛被抽干了色彩和声音,只剩下那最后消散的光点,和那缕绝望般萦绕不散的草木气息。

“灾星”的污名,世人的唾弃,漫无目的的漂泊,懒散度日的漠然……过往种种,如同潮水般退去,显露出底下从未有过的、足以焚毁灵魂的剧痛!

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被压抑了太久太久的东西,终于冲破了冰封的堤坝,如同沉睡万古的火山,即将喷发出毁天灭地的熔岩!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视线落在手中那柄木剑——“不争”之上。

温润的木质剑身,此刻触手一片冰凉,那感觉,如同握着夭夭最后消散时残留的温度。

嗡……

一声极其细微、却仿佛源自洪荒太古的剑鸣,自木剑深处响起。不再低沉温润,而是带着一种逐渐苏醒的、撕裂一切的锋芒!剑身上那些原本流畅温和的木纹,此刻竟如同活了过来,开始流动、扭曲,散发出一种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目的幽光!剑身周围的空气,无声地扭曲、撕裂,形成细密的空间裂痕!

那柄温润如玉、钝而无锋的木剑,其本质正在苏醒!

叶庸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着。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漠然,也不再是刚才的剧痛和空白。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一种东西——万古的寂灭!如同宇宙归墟,星辰寂灭,所有的光,所有的热,所有的希望,都在那双眼中彻底熄灭,化为最冰冷、最纯粹的虚无和毁灭!

他的视线,越过那片夭夭消散的虚空,死死地、钉在了九天之上,那依旧散发着冰冷毁灭气息的天道核心之上。

那冰冷旋转的星云核心,似乎也察觉到了下方蝼蚁身上骤然升腾起的、某种足以威胁到它存在的恐怖气息,运转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一丝,散发出更强的威压。法则锁链的摩擦声变得更加刺耳。

叶庸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甚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如同九幽寒风吹过万载玄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冷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天地间:

“你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夭夭最后消失的地方,那缕草木清香仿佛还在鼻尖萦绕。

“……天道容不下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纪元的洪荒巨兽彻底苏醒,轰然从叶庸那看似单薄的身躯内爆发出来!

轰隆!!!

以他为中心,空间如同脆弱的镜面般轰然炸裂!蛛网般密集的漆黑裂痕疯狂蔓延!乱石岗上所有巨大的岩石,在这股气息爆发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那些先前被天道威压压得跪地不起的追兵,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身体就如同被无形巨力碾过,瞬间爆裂成一团团血雾,随即被狂暴的空间乱流彻底吞噬!

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唯有叶庸手中的木剑——“不争”,此刻彻底褪去了所有的温润与伪装!

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剑芒,自剑身上冲天而起!那光芒并不刺目,却带着一种斩断因果、破灭法则的终极锋利!木质的剑身消失了,显化出的是一道凝聚到极致、纯粹到极致的毁灭剑意!它仿佛不再是剑,而是“斩断”这个概念本身!

叶庸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怒吼,没有花哨繁复的招式。

他只是极其简单地,朝着九天之上那冰冷旋转的天道核心,挥出了手中的剑。

斩!

动作古朴,苍凉,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决绝与寂灭!

嗤啦——!!!

一道无法形容其形态、其颜色的剑痕,随着木剑的挥动,出现在天地之间!

那不是光,那是空间的伤口!是时间的断层!是法则的湮灭线!

剑痕所过之处,空间如同破布般被无声地裁开,露出后面混乱狂暴的时空乱流!时间在剑痕两侧疯狂地加速或倒流,形成诡异的视觉扭曲!构成世界基础的法则锁链,在接触到那剑痕边缘的瞬间,如同冰雪遇到烙铁,发出刺耳的悲鸣,寸寸断裂、消融!

这道剑痕,无视了距离,无视了时间,无视了一切阻碍,笔直地、决绝地、带着叶庸心中那焚尽诸天的寂灭与恨意,斩向了至高无上的天道!

第一重天穹,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撕裂!守护天界的古老阵纹亮起不到万分之一刹那,便彻底暗淡、崩解!

第二重天穹,罡风雷火组成的壁垒瞬间蒸发,化为虚无!

第三重天穹……

第十重天穹……

剑痕所向披靡!势如破竹!

高踞九霄、冰冷运转的天道核心,在那道斩灭一切的剑痕出现的瞬间,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由无数星云构成的冰冷核心,骤然向内收缩,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湮灭叶庸时更加强盛百倍的光芒!亿万道法则锁链如同狂舞的巨蟒,从核心中疯狂抽出,试图交织成盾,阻挡那道仿佛要将整个宇宙都劈开的剑痕!

然而,无用!

嗤——!嗤——!嗤——!

剑痕斩过!法则锁链如同朽烂的绳索,应声而断!那璀璨的防护神光,如同遇到沸油的冰雪,瞬间消融!

剑痕,毫无阻滞地,斩入了天道核心!

轰隆隆隆隆——!!!

无法想象的恐怖巨响,终于爆发开来!

整个三十三重天穹,在这一刻,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穹顶,同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肉眼可见的、巨大无比的裂痕,如同疯狂生长的死亡藤蔓,瞬间爬满了所有天界的屏障!星辰摇落,天河倒卷!日月的光芒被彻底掩盖!无数依附于天界存在的洞天福地、仙宫神殿,在这一剑的余波之下,如同沙堡般纷纷崩塌、湮灭!无数仙神惊恐的嘶喊被淹没在灭世般的轰鸣之中!

一剑,碎三十三重天!

那冰冷、至高、代表着绝对秩序的天道核心,被那道寂灭的剑痕,硬生生斩开了一道巨大的、无法愈合的恐怖缺口!混乱的法则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缺口中疯狂喷涌而出!核心的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运转的轨迹变得混乱不堪,散发出一种……近乎“痛苦”和“惊怒”的波动!

天地间,一片末日景象!

叶庸的身影,孤零零地悬浮在破碎的虚空之中,周身缠绕着尚未散去的毁灭剑气。他手中那柄名为“不争”的木剑,此刻幽芒吞吐,剑尖斜指下方崩坏的世界,剑身微微震颤,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嗡鸣,仿佛饮尽了天道的血。

他没有去看那被斩裂的天穹,没有去看那崩塌的仙宫,没有去看那陷入混乱与恐惧的芸芸众生。

他的目光,只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臂弯。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虚幻的重量,一丝草木的余香。

万古的寂灭,依旧充斥着他的眼眸。但在这片寂灭的废墟之上,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决绝的意志,如同淬火的寒铁,缓缓凝聚。

天道?

他缓缓抬起手,那柄刚刚斩裂了三十三重天、重创了天道本源的木剑,幽暗的剑尖,缓缓抬起,再次指向了九天之上,那个被斩开巨大缺口、正疯狂喷涌着混乱法则的天道核心。

剑锋所向,是那至高存在的……终结。

破碎的天穹如同垂死巨兽开裂的颅骨,巨大的裂痕狰狞地蔓延,从中倾泻下狂暴的时空乱流和破碎的法则碎片。仙宫的琉璃瓦、神山的玉石阶、天河的无尽弱水……一切都在无声地崩塌、湮灭,化为混沌的背景。唯有那被一剑斩开巨大缺口的天道核心,依旧在混乱地旋转着,伤口处喷涌着亿万道混乱的法则光流,如同宇宙溃烂的疮口,散发出痛苦与愤怒的冰冷波动。

叶庸悬浮在这片灭世景象的中心,周身缠绕的毁灭剑气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无声地燃烧、舔舐着周围脆弱不堪的空间。他手中那柄名为“不争”的木剑,此刻幽芒吞吐不定,剑身微微震颤,每一次轻鸣都引得周遭的虚空碎片随之共振、碎裂。它仿佛一头刚刚饱饮了神魔之血的太古凶兵,渴望着下一次的撕裂。

他的目光,却穿透了这毁天灭地的混乱,穿透了那痛苦挣扎的天道核心,死死地、凝固般地,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臂臂弯处。

那里,只有虚无。冰冷的、死寂的虚无。

但叶庸的感官,却固执地捕捉着、烙印着一种早已消散的触感——少女纤细身体的重量,撞开他时那份带着草木清香的决绝力道。还有……那最后飘散在湮灭之光前的,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草木清气。

这缕气息,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穿了他寂灭心湖的冰层,刺入灵魂最深处,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让神明也为之崩溃的剧痛。比被天道判定为“灾星”放逐万年更痛,比被世人唾弃追杀更痛,比那柄木剑觉醒时撕裂自身魂魄的痛苦更痛!

万古的寂灭在他眼底翻涌、沉淀,最终化为一种冻结万物的寒冰,一种焚尽诸天的业火,一种……不死不休的决绝!

他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剑。

木剑“不争”的幽暗剑尖,如同指向宿命的指针,稳定地、没有丝毫颤抖地,再次锁定了九天之上那个巨大的、流淌着法则脓血的伤口——天道核心!

剑意,无声地攀升!

这一次,不再是斩裂天穹的宣泄。那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纯粹、更加恐怖的意志!一种要将“存在”本身,从根源上彻底抹除的意志!叶庸的瞳孔深处,倒映着天道核心混乱的漩涡,那漩涡之中,仿佛又重叠了夭夭化为光点消散前,那双盛满悲伤与解脱的眼眸。

“吼——!!!”

一声非人的、仿佛由亿万星辰同时崩灭发出的痛苦嘶吼,自那被斩裂的天道核心深处震荡而出!它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下方那个渺小生灵剑尖所指的、那足以将它彻底终结的终极杀意!

核心的旋转瞬间狂暴!那道被斩开的巨大缺口边缘,无数断裂的法则锁链如同垂死的毒蛇疯狂扭动、试图弥合!核心内部,亿万星辰的光点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燃烧、爆发!一股比之前更加浩瀚、更加冰冷、带着一种仿佛要同归于尽的毁灭气息,在核心深处急速酝酿!它调动的,不再是某一重天的力量,而是整个三十三重天界残存的、以及它自身本源法则的终极伟力!

一道比之前湮灭夭夭时粗壮百倍、凝练万倍的混沌光柱,如同宇宙初开时的创世之矛,自天道核心的伤口处,轰然喷射而出!光柱所过之处,连破碎的空间乱流都被彻底同化、湮灭,带着一种绝对抹除、重启一切的终极意志,朝着叶庸,朝着他手中那柄带来无尽灾祸的木剑,轰然砸落!

这一击,是天道被逼入绝境的反扑!是法则对逆乱者的终极审判!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混沌光柱,叶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万古寂灭的眼神,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痛,所有的恨,所有的执念,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手中剑的延伸,化作了那一道纯粹到极致的斩灭意志!

他手臂挥动。

依旧是那古朴、苍凉、仿佛开天辟地的一剑。

斩!

动作简单到了极致,却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

木剑“不争”无声无息地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没有惊天动地的剑光爆发,没有撕裂空间的异象。只有一道极细、极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线”,从剑尖延伸出去。

这道“线”,无视了混沌光柱毁天灭地的威势,无视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牛油,无声无息地“切入”了那道狂暴轰落的混沌光柱之中!

嗤……

一种令人神魂冻结的湮灭之声响起。

粗壮无比的混沌光柱,在接触到那道极细黑线的瞬间,竟从中间被平滑地、无声地……剖开了!如同一条被无形利刃从中间劈开的怒龙!被剖开的光柱能量并未爆炸,而是沿着那道黑线的轨迹,向着两侧无声地湮灭、消散!

黑线去势不止!

它剖开了混沌光柱,如同裁开一道幕布,笔直地、决绝地、延伸向它的源头——天道核心上那道巨大的伤口!

速度,超越了天道意志的反应!

噗!

一声轻响,如同利刃刺入朽木。

那道极细、极暗的黑线,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天道核心巨大伤口的最深处!刺入了那由无数旋转星云构成的、代表着宇宙秩序本源的“核心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疯狂旋转的天道核心,骤然停止了转动。

喷涌的混沌光柱瞬间消散。

狂暴的法则乱流归于寂静。

连那爬满天穹的巨大裂痕,其蔓延之势也诡异地停滞了。

整个崩坏中的三十三重天界,陷入了一片死寂到令人窒息的绝对静止之中。唯有那道刺入天道核心的黑线,依旧存在着,散发着终结一切的气息。

咔…嚓嚓……

细微的、如同冰面碎裂的声音,自天道核心内部传来。

那道巨大的伤口边缘,开始蔓延出无数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痕。裂痕迅速扩散,爬满了整个核心!核心内部,那亿万燃烧爆发的星辰光点,如同被掐灭的烛火,一个接一个地,迅速暗淡、熄灭……

最终。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整个宇宙根基被抽离的、沉闷到极致的崩塌声。

那由无数冰冷星云构成的、代表着至高秩序的天道核心,在叶庸寂灭的目光注视下,如同一个被戳破的巨大肥皂泡,无声无息地……碎裂、坍塌、瓦解!

亿万点失去了光泽的法则碎片,如同宇宙的骨灰,从那崩塌的核心处飘散开来,融入下方破碎的虚空乱流之中。那些断裂的法则锁链,也如同失去了牵引的枯藤,寸寸断裂,化为飞灰。

笼罩诸天万界、运转万古岁月、视众生为刍狗的无情天道……在这一剑之下,彻底崩解!

随着天道核心的彻底瓦解,那爬满三十三重天穹的巨大裂痕失去了维系的力量,如同连锁反应般,开始了最终的崩塌。更加狂暴的空间风暴和法则乱流席卷一切,将残存的仙宫遗迹、破碎的神山彻底吞没。星辰如雨般坠落,在混乱的虚空中划出最后凄美的光痕,随即熄灭。

灭世的终曲,在无声中走向高潮。

叶庸的身影,孤悬于这万物归墟的中央。

斩灭天道的木剑“不争”,剑身上那吞噬一切的幽暗光芒,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沸腾的毁灭剑气平息下来,重新显露出温润的木色剑身,古朴的纹理依旧,仿佛刚才那斩裂三十三重天、终结论道的一剑,只是一场幻梦。剑身温顺地躺在他手中,触感微凉,带着一种耗尽了所有锋芒后的沉静。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剑身上,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一道熟悉的木纹。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空洞的温柔,仿佛在触碰一个久远的、易碎的梦境。

那缕早已消散在虚无中的草木清香,此刻却如同烙印般,无比清晰地萦绕在他的感知里,比这灭世的风暴更加真实。臂弯处残留的虚幻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神魂之上。

寂灭。

他的眼底,只剩下无边无际、连星辰残骸都能吞噬的寂灭。天道的崩解,世界的终末,于他,不过是一场盛大而无意义的落幕。他赢了?斩了天道?那又如何?

这空荡荡的宇宙,这破碎的废墟,比天道存在时更加冰冷,更加……虚无。

他缓缓转身。

目光投向下方,那片正在被虚空风暴和破碎法则疯狂吞噬的、曾经被称为“人间”的浩瀚大陆。山川在崩塌,河流在倒灌,海洋在沸腾蒸发,亿万生灵的哀嚎被淹没在灭世的轰鸣里,如同风中残烛。

叶庸的眼神,掠过那片正在走向终焉的大地,如同掠过一片无关紧要的尘埃。没有悲悯,没有救赎的冲动,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漠然。他连自己的世界都已失去,这芸芸众生的生灭,又与他何干?

他最后看了一眼夭夭消散的方向。那里,只有混乱的能量风暴在肆虐。

然后,他动了。

没有驾驭遁光,没有撕裂空间。他只是随意地迈出一步。脚下的虚空如同水面般荡开涟漪,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如同融入水墨画的一滴淡墨,了无痕迹。

……

不知多少岁月流逝。

在远离一切崩坏星域、远离一切生命痕迹的宇宙荒芜边陲。

这里没有星辰,没有光,只有永恒的、纯粹的、足以冻结灵魂的黑暗与死寂。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在这里都变得模糊不清。

一块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冰冷漆黑的古老陨石,如同宇宙坟场中的墓碑,孤零零地悬浮在这片绝对虚无之中。它不知存在了多少纪元,表面布满了陨石撞击的坑洼,散发着亘古的苍凉。

陨石最高处,一个孤峭的断崖边。

叶庸盘膝而坐,如同亘古以来就存在于此的一尊石像。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身形在无垠的黑暗中显得渺小而孤寂。长发随意披散,沾染着宇宙的尘埃。那柄木剑“不争”,安静地横放在他的膝上。

他的面容平静,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茫地望着前方那吞噬一切的、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万古的寂灭沉淀在他眼底,仿佛已与这片宇宙坟场融为一体。斩天道的惊世之举,似乎已耗尽了属于“叶庸”这个存在所有的情绪与波澜,只余下这永恒的虚无与沉寂。

唯有膝上那柄温润的木剑,是这片绝对死寂中唯一的存在证明。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是百年,或许是万年。

直到……

一丝极其微弱、微弱到近乎幻觉的生机波动,极其突兀地,自膝上那柄沉寂万载的木剑内部,悄然萌发。

咔。

一声轻响,细微得如同冰层下的第一声春汛。

叶庸那如同万载玄冰般凝固的、空茫望向虚无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木剑内部那一声细微到近乎幻觉的“咔”响,如同一根无形的弦,猛地拨动了叶庸凝固万载的心湖。那空茫的、映照着无尽虚无深渊的眼眸,其深处沉淀的万古寂灭,被这微不可察的震颤,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细小的裂隙。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视线落在膝头那柄温润的木剑——“不争”之上。

剑身依旧古朴,纹理清晰流畅,仿佛亘古未变。然而,就在刚才那声轻响传出的位置,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纹,如同初春冰面上第一缕融痕,悄然浮现在剑脊之上。裂纹很浅,很细,若非叶庸此刻全副心神都凝聚其上,几乎难以察觉。

就在这道裂纹的边缘,一点微弱到极致的光,正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渗透出来。

那不是剑本身的锋芒,也不是叶庸灌注的毁灭剑意。那是一种……纯净的、带着微弱生命律动的光。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抵抗着这片宇宙边荒的绝对死寂与冰寒。

光点很小,比尘埃更细微,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带着极淡星辉的碧色。它小心翼翼地聚集在那道裂纹的边缘,如同初生的嫩芽,胆怯地探出黑暗的土壤,触碰这冰冷残酷的世界。

叶庸的呼吸,在万年沉寂之后,第一次出现了凝滞。

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念,在这一刻,被无限地压缩、凝聚,死死地锁定在那一点微弱的碧色星辉之上。

那气息……那微弱到几乎湮灭的生命律动……

夭夭!

万载冰封的心防,被这缕微光无声地灼穿。一种早已被遗忘、被埋葬在寂灭深处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岩浆,从灵魂的最底层轰然上涌,瞬间席卷了他全身!冰冷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流加速,带来一种近乎麻痹的灼热感。他放在剑身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指尖冰凉,却仿佛有火焰在皮下燃烧。

他不敢动。

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生怕自己一丝一毫的气息,都会吹熄这缕比梦幻泡影还要脆弱的微光。万古的寂灭眼神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恐惧的专注所取代,死死地、贪婪地攫取着那一点碧色的生机。

是他漫长绝望中产生的幻觉吗?是这永恒的黑暗与死寂终于逼疯了他残留的意识吗?

不!

那感觉如此清晰!如此真实!那缕微光中蕴含的、独属于夭夭的、纯净而带着草木清香的生命印记,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缕,也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灵魂深处,绝无可能错认!

是她!是她散落于天道湮灭之光中的……残存星尘!是她自碎命星、燃烧一切为他争取刹那生机时,崩散于无尽虚空、本该彻底湮灭的存在碎片!

它们竟然……竟然没有完全消失?它们……被这柄伴随他斩裂天道、沾染了他寂灭剑意与天道法则碎片的木剑——“不争”,在漫长的沉寂中,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捕捉、容纳、温养了?!

这柄名为“不争”的木剑,它真正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叶庸的思维如同被这道微光点燃,瞬间运转到极致。过往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电般掠过:它平凡无锋时的温润,它斩天裂道时的幽暗锋芒,它对夭夭残存星尘那近乎本能的容纳与温养……一个模糊而震撼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不争”……难道不仅仅是剑?它……是容器?是桥梁?是某种……连天道都无法彻底磨灭的、维系存在与湮灭之间最后联系的……本源之物?!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道细微裂纹边缘的碧色光点。它还在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凝聚,仿佛在汲取着剑身内部某种神秘的力量,又像是在抵抗着外界无时无刻的侵蚀。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牵动着叶庸全身的神经。

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片宇宙边荒,是绝对的死地,是生命禁区!这里只有永恒的冰寒、虚无的黑暗和磨灭一切的法则乱流。这点微弱的生机,如同暴露在真空中的火苗,随时可能被彻底扑灭!它需要滋养!需要真正的、磅礴的生命源力!

夭夭最后消散前的眼神,那双盛满悲伤、解脱与纯粹守护的眼眸,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叶庸眼前。那缕萦绕鼻尖、挥之不去的草木清香,此刻比万载前更加浓烈地灼烧着他的灵魂。

沉寂万年的血液,在这一刻轰然沸腾!那早已被寂灭冰封的、属于少年的意气与不顾一切的冲动,如同沉寂的火山,冲破万载玄冰的封锁,轰然喷发!

“夭夭……”一个干涩嘶哑到极致的名字,艰难地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带着万年的尘埃和此刻焚心蚀骨的灼热。

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重新聚焦的眼眸中,万古的寂灭并未完全消散,如同深邃的宇宙背景。但在这背景之上,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到足以焚尽星辰的意志,如同超新星爆发般轰然点亮!

目标——生命!

寻找足以滋养这点星火、足以让夭夭残存星尘重燃生机的磅礴生命源力!无论它在宇宙的哪个角落,无论需要跨越多少破碎的星河、穿越多少危险的绝地,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叶庸动了!

不再是万载枯坐的沉寂,不再是融入虚无的消散。他豁然起身,动作带着一种斩碎枷锁般的决绝!身下那块巨大冰冷的陨石,在他起身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被卷动的气息吹散于黑暗。

他一手紧握着膝上的木剑“不争”,另一只手,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小心翼翼地虚托在剑脊那道细微裂纹的上方。仿佛在呵护着世间最珍贵的、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火。

目光如电,穿透眼前无垠的黑暗,投向那混乱破碎、星辰崩灭的宇宙深处!他的感知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轰然扩散开去,如同无形的巨网,疯狂地扫掠着广袤无边的星域!

生命!寻找生命的气息!寻找那浩瀚磅礴的生命源力!

沿途掠过的一切景象,都无法再让他有丝毫停留。破碎的星骸如同巨大的墓碑,无声诉说着天道的崩解;残存的星系在引力失衡中扭曲、撕裂,上演着宇宙尺度的死亡之舞;狂暴的空间风暴如同无形的巨兽,吞噬着一切误入其间的物质……这些都成了他前进道路上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他的速度超越了时间的感知。一步踏出,脚下破碎的星河倒卷,空间在他面前如同折叠的纸张。他的身影在绝对黑暗与毁灭光景交织的宇宙画布上,留下了一道笔直的、燃烧着寂灭与新生两种矛盾意志的炽热轨迹!

不知穿越了多少死寂的星域,越过了多少法则混乱的险地。

终于!

在跨越一片由无数破碎星辰残骸组成的、辐射着足以湮灭神魂的恐怖射线的“葬星海”后,叶庸的感知猛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那并非某个具体星球或生灵的气息。那是一种……宏大、古老、浩瀚到难以想象的**生命本源**的波动!如同宇宙的心跳,带着一种抚平混乱、滋养万物的温润韵律,穿透了重重毁灭的阻隔,清晰地传递过来!

方向——宇宙更深处,一片连星辰残骸都稀少、仿佛被遗忘的古老虚空!

叶庸眼中炽热的光芒瞬间暴涨!没有丝毫犹豫,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流光,朝着那生命波动的源头,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疾驰而去!

越靠近,那生命的波动就越发清晰、磅礴。不再是微弱的感应,而是如同置身于无边无际的生命海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新气息,吸入肺腑,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连他那沉寂万载、被寂灭剑意充斥的躯体,都感到一种久违的、被温润力量冲刷的舒适感。

终于,他冲破了最后一层稀薄的、如同纱幔般的混沌星云。

眼前的景象,让叶庸那万载寂灭的心境,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浩瀚、其壮丽的景象,铺展在无垠的虚空之中。

一棵树。

一棵巨大到颠覆了所有认知的树!

它的树干,如同支撑宇宙的巨柱,其直径足以容纳数百个庞大星系!树皮并非木质,而是由无数旋转的、流淌着液态星光的古老岩石构成,上面天然铭刻着亿万星辰运行的轨迹和玄奥莫测的原始符文,散发出永恒不灭的厚重气息。

树冠,则彻底遮蔽了目力所及的整个天穹!那不是寻常的枝叶,而是由亿万条巨大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星河藤蔓交织而成!每一条“星河藤蔓”,都是由无数颗真正的、散发着蓬勃生机的生命星辰串联而成!这些星辰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如同碧玉翡翠,流淌着森林与海洋的气息;有的如同炽热火钻,燃烧着熔岩与地火;有的则如同冰晶宝石,散发着寒冰与雪原的凛冽……它们如同最璀璨的果实,点缀在星河藤蔓之上,共同构成了这顶无边无际的、流淌着生命光辉的华盖!

柔和而浩瀚的星光,从这亿万星辰构成的树冠上洒落,照亮了这片虚空。星光中蕴含着纯粹至极的生命源力,如同实质的甘霖,滋养着一切。树冠之下,无数形态奇异、如同岛屿般的陆块漂浮着,上面覆盖着从未见过的、散发着莹莹光辉的植被,隐约可见一些巨大而温和的生灵在其中徜徉。

一种宏大、宁静、孕育万物的意志,温和而坚定地弥漫在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这里,便是宇宙毁灭轮回中,生命得以延续和重生的最终净土,是万灵的起源与归宿之地!

星辰古树!

叶庸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这个古老传说中的名字。传说中,支撑宇宙轮回、孕育诸天万界生命本源的起源之根!

他悬浮在这棵伟岸到令人窒息的古树之前,渺小得如同尘埃。但他眼中没有丝毫敬畏,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炽热!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古树主干深处,那生命源力波动最为浓郁、最为精纯的核心区域!

就是那里!只有那里磅礴无尽、近乎本源的生命力量,才有可能滋养夭夭那缕微弱到极致的残存星尘,才有可能让她……归来!

没有丝毫停顿,叶庸的身影化作一道细微却无比凝练的流光,朝着星辰古树那流淌着液态星光的巨大树干,疾射而去!他手中的木剑“不争”,那道细微裂纹边缘的碧色光点,似乎感应到了外界浩瀚的生命气息,极其微弱地、欢欣地跳动了一下。

就在叶庸即将触及那流淌着星光的古老树干之时——

嗡!

一道柔和却坚韧无比的无形屏障,毫无征兆地在树干表面浮现!

叶庸疾冲的身影,如同撞上了一堵由亿万星辰之力凝聚的、弹性无限的巨墙!一股沛然莫御、却又温和醇厚的巨大力量反震而来,将他前冲之势硬生生遏止、弹开!

叶庸闷哼一声,身形在虚空中倒滑出数万丈才勉强稳住。那反震之力并不伤人,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规则意志,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止步!非请莫入!

他眼神一凝,寂灭的底色下,燃起一丝被阻的凌厉。

就在这时。

“远方的旅者,身负寂灭,心藏星火……你的来意,吾已知晓。”

一个声音,直接在叶庸的神魂深处响起。这声音并非人语,而是由亿万星辰的低语、生命脉动的韵律、草木生长的细微声响共同交织而成,宏大、古老、温和,却又带着洞察一切的深邃。

伴随着这声音,星辰古树前方流淌的星光,如同水银般汇聚、流淌,缓缓凝聚成一个朦胧的身影。

那身影由纯粹的光构成,形态在不断变幻,时而如参天巨木,时而如奔腾星河,时而如温润璞玉。最终,它稳定成一个类人的轮廓,周身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之中,看不清具体的面容,唯有一双眼睛,如同浓缩了整片星辰树冠的璀璨光辉,平静地注视着叶庸。它的气息与星辰古树同源,浩瀚、温和,仿佛就是古树意志的化身。

“吾名‘曦’,”那光之身影的声音直接在叶庸意识中流淌,“星辰古树的守望者。旅者,你手中的那点星尘,承载着至纯的守护与牺牲,其命途已断,其存在已归于虚无之海。强行逆转,非但可能耗尽古树本源,更会扰乱此间万灵生灭的秩序。”

曦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叶庸紧握的木剑,看到了那道细微裂纹边缘,那点顽强闪烁的碧色星辉。它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悲悯,但更多的是一种俯瞰万古生灭的平静。

“天道崩解,万界归墟,此乃大劫,亦是新生的契机。星辰古树维系着轮回的最后火种。为了一个渺茫的可能,扰动这份维系宇宙根基的平衡,值得么?”

它的声音平和,却如同重锤,敲打在叶庸心头。它指出了最残酷的现实:复活夭夭,代价可能是动摇星辰古树的根基,影响宇宙残存生灵最后的希望!

叶庸悬浮在虚空,与那光之化身“曦”遥遥相对。身后是支撑宇宙生命的星辰古树,前方是冷漠洞察的守望者。木剑裂纹中的碧色微光,在他掌心微弱地跳动,如同夭夭最后的心音。

曦的话语,带着生命本源的沉重,像冰冷的星河之水浇在他炽热的冲动之上。扰乱秩序,耗尽本源,动摇根基……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

值得么?

叶庸缓缓抬起头。万古寂灭的眼底,此刻没有迷茫,没有挣扎,只有一种淬炼到极致的、近乎荒诞的平静。他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像是在嘲弄这宏大的命题。

“秩序?”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柔和的光晕,带着斩裂天道后的余烬气息,“曦,你告诉我……何为秩序?”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那些漂浮的生命陆块,扫过树冠上亿万颗生机勃勃的星辰。

“是天道运转,视众生为刍狗,动辄降下灭世灾劫的秩序?”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半寸的寒锋,“还是我手中这柄剑,斩断所谓‘天纲’,崩碎三十三重天,让仙神陨落如雨时的秩序?!”

曦的光影微微波动,那双星辰之眸凝视着他,没有回答,只有亘古的沉默。

叶庸并不需要回答。他低头,看向掌心木剑,看向那点微弱的碧光,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无比温柔,那温柔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执拗。

“她为我碎命星,燃尽一切,换我一瞬生机。那时,天道可曾问过一句‘值得’?”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这世间万物,诸天生灭,于我何加焉?”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两道寂灭的雷霆,刺向曦的光影:“我只要她活!”

“代价?”叶庸缓缓抬起握着木剑的手,剑尖并非指向曦,而是虚虚指向那流淌着星辰液光的古树主干,指向那生命本源最浓郁的核心。他的姿态,不再有少年的意气,而是一种历经万劫、看透虚妄后的淡然,一种为了唯一执念不惜焚尽一切的漠然。

“若需古树本源,我便取本源。若扰万灵生灭……”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如同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那便扰了。若此方天地不容……”

他的话语没有说完,但那柄横亘在前的木剑“不争”,剑身之上,那道细微的裂纹骤然亮起一丝极其隐晦、却让整个星辰古树空间都为之微微一颤的幽芒!一股斩灭天道、终结法则的恐怖剑意,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在剑鞘(剑身)中缓缓苏醒了一丝气息!这气息虽只是一缕,却带着让生命本源都感到本能战栗的锋芒!

“便斩开这天地!”

最后五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重逾亿万星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也无需置疑的宣告!

曦的光影剧烈地波动起来!那双星辰之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它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柄看似温润木剑深处蕴含的、足以威胁星辰古树存在的终极力量!那是斩断了宇宙旧秩序后留下的、纯粹的“终结”之痕!

眼前的生灵,不再是祈求者,而是……一个平静宣告着毁灭可能性的存在!为了那一点渺茫的星火,他眼中,竟真的可以容下整个星辰古树乃至这片生命净土的崩塌!

这片由星辰古树光辉守护的、孕育着无数生命的宁静空间,气氛骤然降至冰点。叶庸平静话语中蕴含的决绝与那柄木剑泄露的一丝终结剑意,如同无形的寒潮,冻结了流淌的星光。下方漂浮的生命陆块上,那些温和的巨大生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不安的低鸣,纷纷躲入散发着莹光的密林深处。

光之化身“曦”的身影,如同风中烛火般剧烈摇曳。它周身柔和的光晕变得明灭不定,那双浓缩了星辰树冠光辉的眼眸,死死地锁定在叶庸手中那柄看似平凡的木剑上。那剑脊上细微的裂纹,此刻在曦的感知中,如同宇宙的一道伤疤,散发着令它本源都为之悸动的不祥气息。

“斩开……天地?”曦的声音再次在叶庸神魂中响起,那亿万星辰的低语交织成的韵律,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悸与凝重。“你……竟真的掌握着如此……禁忌之力?”

它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沉寂如古井的少年,平静表象下燃烧的是何等疯狂的执念。他并非虚言恫吓。那柄剑,真的拥有斩断星辰古树生命本源的可能!那是超越了它认知范畴的力量,一种凌驾于“生”之法则之上的“终焉”之力!

漫长的沉默。星辰古树流淌的星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仿佛在权衡,在推演。

终于,曦那摇曳的光影缓缓稳定下来。它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那星辰之眸中的惊悸被一种更深邃的、仿佛洞悉了某种宿命因果的复杂情绪取代。

“你手中的剑……‘不争’……”曦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在吟诵古老的箴言,“它并非凡铁,亦非神兵。它是‘因果’的残片,是‘存在’与‘虚无’夹缝中诞生的……异数之桥。”

叶庸的眼神猛地一凝!紧握剑柄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因果残片?异数之桥?这触及了他长久以来的困惑!

“正因如此,它才能在你斩灭天道、崩坏万法的浩劫中,捕捉并温养下那本该彻底归于虚无的一缕星尘。”曦的光影仿佛穿透了木剑的材质,看到了其内部玄奥的本质。“也正因如此,它才能承载你那份……斩断一切的意志。”

它的目光重新落回叶庸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你想用古树本源滋养那星尘,重塑她的存在?这并非简单的‘复活’,旅者。这是……逆乱因果,强续断弦!所需的本源之力浩瀚无边,更会引发不可测的连锁反噬,其代价……”

曦顿了顿,光影流转,似乎在具现化某种推演的结果。在它身前,柔和的光线交织,迅速勾勒出一幅动态的景象:

景象中,星辰古树那流淌着星光的巨大主干上,一道恐怖的、深可见骨的巨大裂痕凭空出现!磅礴如海的生命本源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朝着叶庸手中木剑涌去!木剑裂纹处的碧色光点贪婪地吸收着,迅速膨胀、明亮,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沉睡少女的轮廓——夭夭!

然而,随着本源之力的疯狂流失,整个星辰古树空间开始剧烈震荡!树冠上,那亿万颗由星河藤蔓串联的生命星辰,一颗接一颗地迅速暗淡、枯萎!星辰上蓬勃的森林化为焦土,碧蓝的海洋蒸发殆尽,炽热的熔岩星球熄灭成冰冷的死石!无数生灵在绝望中哀嚎、湮灭!

景象并未停止!古树主干上的裂痕疯狂蔓延,如同蛛网爬满支撑宇宙的巨柱!最终,在一声仿佛宇宙根基断裂的巨响中,庞大无匹的星辰古树,轰然崩塌!支撑这片生命净土的光辉彻底熄灭!狂暴的虚空乱流瞬间涌入,将残存的星辰碎片、生命陆块、连同那刚刚凝聚出轮廓的少女光影,一同卷入永恒的、冰冷的、绝对的黑暗与虚无之中!

一切,重归死寂。比叶庸沉睡万年的宇宙边荒更加彻底、更加绝望的死寂。

景象消散。

曦的声音带着沉甸甸的余韵,在死寂中回荡:“看到了吗?这便是强求的代价。抽干古树本源,崩坏生命之根。她或许能短暂凝聚,但最终,连同这宇宙残存的最后希望,都将彻底葬送。一切重归虚无,再无轮回可能。”

“这,”曦的光影凝视着叶庸,星辰之眸深邃如渊,“便是你想要的结局吗?用万灵永寂的坟场,为她陪葬?”

残酷的画面,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叶庸的脑海。星辰古树的崩塌,亿万生灵的哀嚎湮灭,夭夭刚刚凝聚的光影在绝对虚无中消散……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万灵永寂的坟场……为她陪葬……

叶庸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紧握着木剑的手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微微颤抖着。他眼底那焚尽一切的炽热火焰,仿佛被这冰冷的预言画面浇上了一盆冰水,剧烈地摇曳、明灭。

他低下头,目光再次落回掌心木剑。那道细微的裂纹边缘,那点碧色的微光,依旧在顽强地、微弱地闪烁着,如同夭夭最后看向他时,眼中那抹化不开的悲伤与守护。

代价……竟然是……整个宇宙残存的一切?

曦的话语,像最后的审判,回荡在死寂的空间里,每一个字都敲打着叶庸的理智与疯狂的边缘。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就在叶庸眼底的火焰因那残酷预言而剧烈摇曳、几乎要被冰冷的绝望扑灭的瞬间——

他掌中木剑“不争”的剑身,那道细微的裂纹深处,那点微弱却顽强的碧色星辉,突然极其清晰地、极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不再是之前那种缓慢的、艰难的凝聚闪烁。这一次的跳动,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星辰内核猛地搏动!一股微弱到极致、却又纯净到不可思议的生命悸动,伴随着这一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骤然扩散开来!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的剑鸣,自木剑深处响起。不再是毁灭的嗡鸣,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哀伤的、急切的呼唤!

这呼唤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叶庸的神魂!刹那间,无数破碎的画面、模糊的感知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入他的意识之海!

——不是星辰古树崩塌的恐怖景象!

——而是一双眼睛!一双清澈灵动、盛满了山野气息和纯粹悲伤的眼睛!是夭夭在湮灭之光穿透她身体、化为光点消散前,最后望向他的眼神!那眼神中的悲伤浓得化不开,但更深处,却并非对自身消亡的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纯粹的守护意志!仿佛她所做的一切,碎命星,燃尽所有,都只是为了将他推开,让他活下去!

——紧接着,是无数混乱的、飞速掠过的感知碎片:冰冷虚空的死寂,狂暴乱流的撕扯,存在印记被一点点剥离、磨灭的无边痛苦……那是夭夭的残存星尘,在彻底消散于虚无之前,所经历的绝望旅程!

——最后,所有的痛苦感知骤然被一股温润而坚韧的力量包裹、抚平!那力量带着木质的纹理和一种包容万物的沉寂感……是“不争”木剑!在叶庸斩裂天道、自身剑意与天道碎片激烈碰撞的混乱风暴中,它悄然张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网”,捕捉住了那些即将彻底湮灭的星尘碎片!如同在毁灭的洪流中,捞起了一捧即将熄灭的火星!

——然后,是漫长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沉寂。只有木剑内部那温润的力量,如同最坚韧的蚕茧,死死地护住那一点微弱的火种,抵抗着万载时光的磨蚀和宇宙边荒的绝对冰寒……直到,那一声“咔”的轻响,那一点碧光的艰难萌发……

所有的画面、感知,都在一瞬间冲击着叶庸的神魂!

他看到了!真切地感受到了!感受到夭夭在最后时刻,心中所念所想,唯有他!感受到她的星尘在彻底湮灭前所承受的无边痛苦!感受到“不争”木剑如何在绝境中本能地庇护了这点星火!感受到这点星火在万载死寂中挣扎求生的……那份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对“存在”的渴望!

这一切,与曦所展示的、用万灵陪葬换来的短暂凝聚,截然不同!

“呃啊——!”

叶庸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受伤孤狼的悲鸣!他紧紧抱住头颅,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灵魂深处那无法言喻的剧痛与……滔天的愤怒!

这愤怒,并非指向曦,也并非指向这残酷的宇宙规则。

而是指向他自己!

指向那个差点被宏大代价的预言所震慑、内心竟生出刹那动摇的自己!

夭夭为他付出了一切!连最后一点存在的印记都在承受着湮灭的痛苦!而“不争”,这柄伴随他、理解他、甚至在他疯狂时本能守护了他心中最后一点执念的木剑,默默温养了这点星火万载!

而他呢?

他刚才……竟在犹豫?!竟在考虑那所谓的“万灵陪葬”?!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耻和暴怒,如同焚天之火,瞬间将他心中那点因预言而生的冰冷绝望焚烧殆尽!他眼中的火焰,不再是单纯的炽热,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玉石俱焚的疯狂!

“代价?!”叶庸猛地抬起头,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轰然炸响!他眼中再无丝毫动摇,只有一种洞穿虚妄、直视本质的冰冷锐利!

他不再看曦,不再看那宏伟的星辰古树。他的目光,穿透了一切表象,死死地钉在木剑裂纹中那点剧烈跳动的碧色星辉之上!仿佛要透过它,看到那个在虚无中痛苦挣扎了万载的灵魂!

“她的‘代价’,早已付清!”叶庸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血与火淬炼而出,“用她的命!用她的一切!换我苟活至今!这万载光阴,本就是她给的!”

他的手臂抬起,木剑“不争”直指星辰古树那流淌着生命本源的核心!剑身之上,那道细微的裂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一股斩灭天道、终结法则的恐怖剑意,不再掩饰,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彻底睁开了猩红的双眼,轰然爆发!

整个星辰古树空间剧烈震荡!树冠上亿万星辰的光芒疯狂摇曳!下方漂浮的生命陆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柔和的光晕被狂暴的剑意撕扯得支离破碎!

“至于这方天地,这万灵生灭……”叶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睥睨万古、漠视轮回的极致疯狂与……淡然!

“与我何干?!”

“我只问——”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的寒冰,穿透空间的阻隔,死死锁定了古树核心深处那生命源力最精纯的所在,发出了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给!还是不给?!”

叶庸的宣告,如同九天劫雷轰然炸裂!不再是询问,而是最后通牒!那柄指向星辰古树核心的木剑“不争”,裂纹中爆发的幽暗剑芒已凝如实质,吞吐间撕裂着空间,发出令人神魂俱裂的低沉嗡鸣!斩灭天道的终结剑意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如同无形的亿万利刃,疯狂切割着这片生命净土的无形法则!

整个星辰古树空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暴震荡!

树冠之上,亿万颗生命星辰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摇曳、明灭!无数星辰表面的海洋掀起灭世狂涛,森林在无形的恐怖威压下成片枯萎凋零!由星河藤蔓交织成的宏伟华盖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宇宙巨梁即将断裂的呻吟!下方漂浮的生命陆块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舟,大地龟裂,山峦崩塌!温和的生灵发出绝望的悲鸣,仓惶逃窜,却无处可逃!

守护者“曦”的光影在狂暴的剑意风暴中剧烈波动,如同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它周身柔和的光晕被彻底撕碎,显露出内部由纯粹星光法则交织成的、不断崩溃又重组的核心结构!那双星辰之眸中,映照出的不再是悲悯或凝重,而是……一种被逼至绝境、源自生命本能的、滔天的震怒与……恐惧!

“狂徒——!!!”

一声超越了亿万星辰低语的、带着法则撕裂般痛苦的怒吼,直接在叶庸的神魂深处炸响!那是星辰古树意志的咆哮!不再是温和的劝诫,而是被彻底激怒的宇宙级存在的终极反击!

轰——!!!

星辰古树那流淌着液态星光的庞大主干,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华!不再是滋养万物的柔和星光,而是如同亿万颗恒星同时点燃!磅礴浩瀚的生命源力瞬间转化为最纯粹、最暴烈的毁灭性能量!这股能量不再试图阻挡叶庸的剑意,而是如同被激怒的宇宙之龙,咆哮着、凝聚着,朝着叶庸和他手中那柄带来终结的魔剑,轰然反扑!

一道直径足以吞噬星辰的、纯粹由压缩到极致的生命本源转化而成的毁灭光柱,带着净化一切逆乱、抹除一切威胁的绝对意志,瞬间跨越空间,朝着叶庸当头轰下!光柱所过之处,连狂暴的剑意都被强行湮灭、同化!其威势之恐怖,竟隐隐超越了当年天道降下的那道湮灭之光!

这是星辰古树被逼入绝境的反扑!是生命本源对终结之力的终极对抗!

面对这足以重创甚至抹杀天道的恐怖反击,叶庸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玉石俱焚的炽热!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寂灭与新生交织的执念,都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手中之剑!

“不争——!斩!!!”

一声低吼,如同开天辟地的神只敕令!

叶庸不退反进!身影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毁灭黑线,逆着那毁灭性的生命光柱,悍然前冲!他手中的木剑“不争”,此刻彻底褪去了所有温润的伪装!幽暗的剑芒暴涨,剑身仿佛化作了一道横亘宇宙的、纯粹的“断”之法则!剑尖所指,正是那毁灭光柱的核心,亦是古树主干深处生命源力最为精纯的所在!

嗤——!!!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法则层面被强行撕裂湮灭的恐怖声响!

那道由纯粹生命本源转化的毁灭光柱,在接触到“不争”剑尖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狂暴的能量洪流被那道极致的“断”之法则,硬生生从中剖开!如同巨斧劈开滔天巨浪!被剖开的光柱能量并未爆炸,而是沿着那道幽暗的剑痕轨迹,向着两侧无声地瓦解、消散!

叶庸的身影,人剑合一,如同一颗逆流而上的黑色流星,顶着被不断剖开、湮灭的能量洪流,以无可阻挡之势,朝着星辰古树那光芒万丈的主干,狠狠刺入!

噗!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声响,如同利刃刺穿了宇宙的心脏!

木剑“不争”那吞吐着幽暗终结剑芒的剑尖,毫无阻滞地,深深刺入了星辰古树流淌着液态星光的巨大树干之中!剑身完全没入,只留下剑柄在树干外微微震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被压缩至极致。

以剑尖刺入点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混合着幽暗剑芒与璀璨星光的恐怖涟漪,如同死亡的波纹,无声而迅猛地扩散开来!

咔!嚓!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密集响起!星辰古树那由古老星岩构成的、铭刻着星辰轨迹的坚韧树皮,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间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裂痕疯狂蔓延,所过之处,液态的星光如同血液般喷溅而出!

“吼——!!!”

一声足以震碎星河的、蕴含着无尽痛苦与暴怒的咆哮,从星辰古树深处爆发出来!整个古树空间剧烈地痉挛、抽搐!树冠上的亿万星辰瞬间黯淡了七成以上!无数星辰表面生机断绝,化为死寂的焦土!串联它们的星河藤蔓寸寸断裂!巨大的生命陆块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瓷器,轰然爆碎!无数生灵的哀嚎在爆发的能量风暴中瞬间湮灭!

守护者“曦”的光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溃散,化作漫天飘零的星光碎片!

叶庸死死握着剑柄,身体如同钉在树干之上,承受着来自星辰古树濒死反扑的恐怖冲击!狂暴的生命源力混合着毁灭的法则乱流,如同亿万把烧红的钢刀,疯狂冲刷、撕裂着他的身体与神魂!他口鼻溢血,肌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闪烁着寂灭剑芒的骨骼!但他的眼神,却如同淬炼了亿万次的寒铁,死死盯着剑尖刺入的深处!

就在这毁灭的风暴中心,就在木剑“不争”刺入树干的最深处,异变陡生!

嗡!!!

一股无法形容其精纯、其古老、其浩瀚的生命本源之力,如同被刺破心脏后喷涌而出的神血,顺着“不争”的剑身,狂暴地倒灌而入!

这股力量太庞大了!太纯粹了!远超叶庸之前所感知到的任何生命气息!它蕴含着星辰古树亿万载积累的、最核心的生命精华,是支撑宇宙生命轮回的本源之泉!

“不争”剑身剧烈震颤!那道细微的裂纹,在这股磅礴到难以想象的生命本源冲击下,如同贪婪的巨口般骤然张开!幽暗的剑芒被璀璨的生命星辉瞬间压制、包裹!

而剑身内部,那点微弱跳动、代表着夭夭残存星尘的碧色光点,在接触到这股精纯至极的生命本源洪流的刹那——

轰!!!

如同久旱的沙漠迎来了九天银河的倾泻!如同沉寂亿万年的死火山被注入了滚烫的熔岩之海!

那点微弱的碧色光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足以照亮整个毁灭风暴的璀璨光芒!它疯狂地膨胀、旋转、吞噬着倒灌而入的生命本源!光芒之中,无数细微到极致的、属于夭夭灵魂本源的碎片,如同受到召唤的星辰,从木剑内部的温养之地,从虚空残留的因果罅隙中,被这股磅礴的生命洪流强行牵引、汇聚!

一个模糊的、由纯粹生命星辉勾勒出的少女轮廓,在木剑裂纹张开形成的“通道”口,在叶庸死死盯视的目光中,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迅速地……凝聚、显现!

轮廓还很虚幻,如同水中的倒影,但眉眼间的灵动,那熟悉的山野气息,那纯净的灵魂波动……正是夭夭!

成功了?!

叶庸的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痛苦!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想要松开剑柄,去触碰那近在咫尺、正在凝聚的虚影!

然而,就在夭夭的轮廓即将彻底凝实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远比生命本源洪流更加古老、更加冰冷、更加不可抗拒的恐怖意志,猛地从星辰古树的最核心、从宇宙生命法则的最深处,轰然降临!如同沉睡的宇宙意志被彻底惊醒!

这意志并非攻击,而是一种……绝对的存在规则!一种维系宇宙生灭轮回的底层逻辑!它冰冷无情,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直接作用于那正在凝聚的夭夭虚影之上!

叶庸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宏大、冰冷、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如同宇宙法则本身的宣告,直接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

“命星已碎,因果已断,存在已归于虚无之海。”

“强行逆转,僭越轮回,当受……存在之罚!”

“此罚——永锢本源,灵肉剥离,身化古树之种,神为古树之灵,以汝之新生,补此逆乱之痕!直至……此树重归寂灭,或汝……灵识磨灭!”

宣告落下的瞬间!

那即将彻底凝聚成型的夭夭虚影,猛地一僵!构成她轮廓的璀璨生命星辉,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碎!无数细碎的光点被强行剥离、抽走!这些光点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一条条闪烁着生命符文的法则锁链,如同活物般,疯狂地缠绕向星辰古树主干上那道被“不争”刺开的巨大伤口!

更有一部分精纯无比的生命星辉和灵魂碎片,被那冰冷的意志强行压缩、塑形,在伤口最深处的核心,凝聚成一枚……散发着微弱碧光、表面布满玄奥天然纹路的种子虚影!那枚种子虚影,隐隐散发出夭夭纯净的灵魂气息,却被无数冰冷的法则符文死死禁锢!

而夭夭那刚刚凝聚出的、本应重获新生的意识虚影,在剥离了绝大部分生命星辉和那枚“种子”后,变得极其稀薄、透明!她那双由星辉凝聚的眼眸,茫然地睁开,里面充满了初生般的懵懂与……一种被强行烙印下的、对星辰古树本能的归属与守护意志!

她看向近在咫尺、浑身浴血、眼神从狂喜瞬间化为无尽惊怒与疯狂的叶庸,眼神中不再有往昔的灵动、悲伤或守护,只剩下一种……温和的、纯净的、如同初生婴儿般的……陌生与依恋?但这依恋的对象,却仿佛是她扎根其上的古树本身!

“不——!!!”

叶庸目眦欲裂!喉咙里爆发出撕心裂肺、如同灵魂被寸寸碾碎的绝望咆哮!他看到了!他瞬间明白了这“存在之罚”的残酷!

夭夭并未真正“复活”!

她的灵魂核心被剥离禁锢,化作了修补古树伤口的“粘合剂”和一枚被束缚的“种子”!而她新生的、懵懂的意识,则被强行扭曲,成为了星辰古树的一部分——一个失去了过往所有记忆与情感、只剩下守护古树本能的“树灵”!

用她的“新生”,去填补因他强取本源而造成的创伤!用她的“存在”,去偿还这逆乱轮回的代价!直到星辰古树自然寂灭,或者……她这份新生的、被禁锢的灵识,在漫长的岁月中被彻底磨灭!

这比彻底的湮灭更加残忍!这是永恒的禁锢与扭曲!是生不如死的诅咒!

“放开她!!!”

叶庸彻底疯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顾忌,在亲眼目睹这比死亡更残酷的惩罚降临在夭夭身上的瞬间,彻底化为灰烬!一股比之前斩向古树时更加狂暴、更加绝望、更加不顾一切的寂灭剑意,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灭世火山,从他濒临破碎的躯体中,从他那颗被撕成碎片的心脏中,轰然爆发!

他双手死死握住“不争”的剑柄,不顾一切地想要将剑更深地刺入,想要斩断那些缠绕的法则锁链,想要劈碎那枚禁锢着夭夭灵魂核心的种子虚影!

“给我——碎啊——!!!”

然而,就在他力量爆发的瞬间!

星辰古树那被刺穿的伤口处,无数由夭夭生命星辉转化而成的法则锁链骤然亮起!一股浩瀚磅礴、带着夭夭纯净灵魂气息的守护之力,混合着星辰古树本源的抗拒意志,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狠狠地反震在“不争”剑身和叶庸身上!

噗——!!!

叶庸如遭宇宙重锤轰击,鲜血狂喷!紧握剑柄的双手虎口崩裂,鲜血淋漓!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这股混合着夭夭守护之力的恐怖反震,狠狠地从树干上弹飞出去!

他手中的木剑“不争”,也发出一声带着无尽悲鸣的剑吟,幽芒瞬间黯淡,被那股反震之力强行震脱,随着叶庸一同倒飞!

“夭……夭……”

叶庸在倒飞中,意识模糊,视线被鲜血和泪水模糊。他最后看到的,是树干伤口处,那被无数法则锁链缠绕修补的裂痕深处,那枚散发着微弱碧光的种子虚影,以及旁边,那个由稀薄星辉重新凝聚出的、眼神纯净懵懂、带着对古树无限依恋的少女树灵虚影……

她看着他倒飞的方向,眼神温和而陌生,如同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闯入者,缓缓抬起由星光凝聚的手,轻轻拂过古树的伤口,带着一种纯粹的、守护的温柔……

轰隆!

叶庸的身体重重砸在下方一块崩碎的生命陆块残骸上,将坚硬的岩石撞得粉碎!烟尘弥漫。

他躺在废墟之中,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唯有手中,还死死攥着那柄光芒尽失、裂纹似乎更深了几分的木剑“不争”。冰冷的绝望,如同宇宙的寒冰,将他连同残存的意识,一同彻底冻结。

冰冷的岩石碎屑嵌入伤口,带来迟滞的痛感。叶庸仰躺在陆块崩裂的断崖边缘,身下是星辰古树空间破碎后形成的、缓慢旋转的混沌星云废墟。视野被粘稠的血色和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上方是古树残破的主干,那道巨大的、被法则锁链缠绕修补的伤口,如同一只冰冷嘲弄的巨眼。

“夭……夭……”

破碎的音节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古树反噬之力震得寸寸碎裂的脏腑,剧痛却远不及神魂被撕扯的万一。他手中,依旧死死攥着那柄木剑“不争”。剑身黯淡无光,那道曾透出希望碧芒的裂纹,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仿佛一道通往绝望深渊的缝隙。

倒飞时最后看到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的意识:法则锁链缠绕的裂痕深处,那枚禁锢着夭夭灵魂核心的碧光种子虚影;旁边,那个由稀薄星辉凝聚的、眼神纯净懵懂、带着对古树无限依恋的少女树灵虚影……她抬手轻拂伤口时,那份纯粹的、守护的温柔,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他万载执念的核心。

她还在。

却又……永远不在了。

守护者“曦”溃散的光影碎片,如同垂死的萤火,在混乱的能量乱流中明灭不定,最终彻底融入这片破碎的空间,归于沉寂。星辰古树遭受重创的反噬似乎暂时平息,主干伤口处的法则锁链缓慢蠕动、弥合,散发出一种带着疲惫与绝对秩序的冰冷意志。树冠上残存的星辰,光芒微弱,如同劫后余生的孤儿,在死寂中苟延残喘。崩塌的生命陆块碎片漂浮着,再无一丝生机。

绝对的寂静,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这片宇宙的角落。比万载沉睡的宇宙边荒更甚。边荒的虚无是空寂,此地的死寂,则充满了毁灭的余烬和被强行缝合的、带着血腥味的“秩序”。

叶庸的手指,在冰冷的岩石上,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指尖触碰到的,是“不争”那温润却冰冷的木质剑柄。这柄剑,曾随他斩裂天道,也曾庇护夭夭最后一点星尘万载。它是因果的残片,是异数之桥。而此刻,它更像是一块沉重的墓碑,铭刻着他所有的疯狂与最终的……失败。

身体的重创在寂灭剑意本能的流转下,缓慢地修复着。骨骼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龟裂的皮肉被流动的幽芒强行弥合。但神魂的撕裂感,却如同跗骨之蛆,没有丝毫减轻。

他挣扎着,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动作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抬起沉重的头颅,布满血丝和泪痕的眼睛,死死地、执拗地望向那古树主干上的巨大伤口。

伤口处的法则锁链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些,散发着稳定的、令人绝望的光晕。那枚禁锢着夭夭灵魂的碧光种子虚影,如同镶嵌在伤口深处的一颗冰冷宝石,光芒微弱而恒定。旁边,那个纯净的少女树灵虚影并未消散。她依旧存在,如同古树本身孕育出的一个朦胧的守护意志,静静地悬浮在裂痕边缘,由星辉构成的身体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眼神空灵而专注地“看”着古树,带着一种新生的、无垢的依恋。

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下方废墟中的叶庸,却没有任何波动。如同掠过一块漂浮的陨石,一片无关紧要的尘埃。那目光中的陌生,比最锋利的剑更伤人。

叶庸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想呼唤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喉咙却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液体,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冲刷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埃。

万古的寂灭,如同厚重的棺盖,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斩天道的意气,寻生机的疯狂,此刻都化作了这无边死寂中的一声叹息。他赢了天道,却输给了更冰冷的规则;他寻到了生命的源头,却亲手将所爱推入了永恒的囚笼。

少年意气,终究敌不过这天地如炉,万物为刍狗的冰冷棋局。

目光缓缓垂下,落在手中的木剑上。指尖拂过那道幽暗的裂纹。裂纹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夭夭的草木清香,如同幻觉,却又真实地灼烧着他的指尖。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无声,嘴角咧开一个难看的弧度,牵扯着脸上的伤口,显得格外惨淡而……苍凉。眼中燃烧的疯狂火焰彻底熄灭,只剩下万载玄冰般的疲惫与一种洞穿虚妄后的……淡然。

“不争……”

他低声呢喃,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原来……真的……不争……”

他不再看那高悬的伤口,不再看那陌生的树灵。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形佝偻,如同背负着整个破碎宇宙的重量,鲜血顺着破烂的衣角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握紧了“不争”的剑柄,支撑着身体。剑身依旧黯淡,却似乎多了一丝沉甸甸的质感。

然后,他转身。

不再有撕裂空间的狂暴,不再有焚尽一切的剑意。他只是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这片破碎星云废墟的边缘走去。脚下是漂浮的陆块残骸,前方是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宇宙黑暗。每一步都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在死寂的空间中无声蔓延。

背影孤绝,如同走向宇宙尽头的流放者。那曾经斩裂天穹的锋芒,那为了所爱不顾一切的炽热,都被这片冰冷的废墟和那高悬的囚笼彻底磨平。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一种看透宿命后的漠然,以及手中那柄名为“不争”、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的木剑。

他走向黑暗,身影渐渐被混沌的星云吞没。没有回头。

星辰古树残破的主干上,法则锁链无声地缠绕、弥合。那枚碧光种子虚影静静悬浮。旁边的少女树灵虚影,依旧用她那纯净懵懂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古树的伤口,仿佛守护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一道新生的、细小的木质纹理,那纹理的形状,隐约像是一个古老的文字——“庸”。

只是,她眼中再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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