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山道时,方仁杰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周捕头腰间晃荡的六扇门腰牌,那抹冷光像根细针,正扎着他昨夜刚愈合的伤口——三日前他在城南破获的\"绣春楼毒杀案\",本该让六扇门颁下嘉奖,可此刻通缉令上的墨迹还带着潮气,\"勾结叛贼\"四个大字被风掀起一角,正拍在周捕头紧绷的手背上。
\"我若不跟你回去,你是否会动手?\"方仁杰的声音比山风还轻,却像块石子投入深潭。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闷响——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跳动,三个猩红选项刚浮现又消散,最后定格成\"强行突围\"与\"说服协助\"的双行字。
周捕头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通缉令边缘,粗麻官服下的脊背绷得笔直。
他帽檐压得低,方仁杰只能看见他颔下新冒的胡茬,像截截扎人的钢针。
沉默漫过三息,周捕头喉结滚动两下:\"但我不能让你一直逃。\"
方仁杰舌尖抵着后槽牙。
奶娘临终前塞在他手心的木簪突然发烫,那枚刻着\"判\"字的老物件正隔着粗布衫烙他心口。
他想起昨夜在判案空间里,奶娘说的\"九路归一\",那是神判门历代传人对门内暗桩的暗号。
喉间泛起金芒,他压低声音:\"判官再临,九路归一。\"
周捕头的帽檐猛地一颤。
方仁杰看见他藏在阴影里的眼尾抽了抽,像被人猛地拽了根弦。
可还不等周捕头开口,山道下突然传来铁靴碾过碎石的声响——朱捕头带着七八个捕快从林子里钻出来,腰间佩刀的铜环撞出一片脆响。
\"方仁杰!\"朱捕头的笑声像块碎瓷片,\"吴大人亲自批的通缉令,你当洛宁城是你家后院?\"他甩着腰间的锁链逼近,方仁杰启动“判官眼”洞察到朱捕头的异常后,心中迅速权衡利弊。
他深知此刻直接与朱捕头硬刚并非良策,且自己还有后续的计划需要周旋。
于是,他在心中快速思索应对之法,最终决定先以喊冤的方式稳住局面。
他望着朱捕头腰间那枚与柳姑娘相似的菱形玉佩,突然“扑通”跪在满是碎石的山道上,声音里带了三分慌乱:\"朱捕头明鉴,小人冤枉——\"
眼角余光瞥见柳姑娘的蓝布裙角一闪,她正借着山核桃树的掩护往敌后绕。
方仁杰话音顿了顿,又补了句:\"昨日林怜姑娘还说要给我做荠菜春卷呢......\"
柳姑娘听懂了。
方仁杰听见林梢传来极轻的\"咔嗒\"声,那是她特制的信号箭上弦。
下一刻,一团青灰色烟雾在朱捕头身后炸开,呛得几个捕快咳嗽着捂鼻后退。
方仁杰趁机凑近周捕头半步,声音压得比蚊鸣还轻:\"周兄可知道,兵部前日查封六扇门卷宗库?
他们要烧的,是二十年前神判门灭门的案卷。\"
周捕头的手指突然扣住方仁杰的手腕。
那力道重得像铁钳,方仁杰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是震惊,是挣扎,还有一丝他曾在张铁匠火场里见过的灼热。
\"方更夫好手段啊!\"朱捕头的刀已经出鞘。
他挥刀劈开烟雾,刀刃在暮色里划出银弧,\"敢在六扇门前玩花样?\"刀风卷着碎叶扑来,方仁杰闻到了铁锈味——那是长期浸血的刀才有的腥气。
周捕头的手还扣在方仁杰腕上。
方仁杰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黏腻得像要把两人的命途黏在一起。
而朱捕头的刀锋离他咽喉只剩三寸,系统面板再次弹出猩红大字:【目标朱铁虎隐藏武宗境初期修为,是否试探身份\/拖延时间?】
山风卷着朱捕头的怒喝灌进耳朵:\"拿命来——\"
方仁杰睫毛微垂,指尖在袖中掐了个诀。
方仁杰望着朱捕头腰间那枚与柳姑娘相似的菱形玉佩,心中有了主意。
他想起柳姑娘之前传递的一些情报线索,结合朱捕头的异常表现,决定冒险一试。
此刻,周围的气氛愈发紧张,方仁杰能感觉到山风似乎都停滞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方仁杰喉间滚出低不可闻的震颤,声线像浸了冰水的钢针,直往朱捕头耳内钻。
这是系统新解锁的能力,需以判案时沉淀的清明心境为引,此刻方仁杰眼前闪过昨夜复盘\"绣春楼毒杀案\"时的画面:死者指尖的青斑、茶盏沿的毒痕、账房先生颤抖的手——这些碎片在识海炸成金光,顺着声带凝成无形音刃。
朱捕头的瞳孔骤然涣散半息。
他挥刀的手腕顿了顿,刀刃偏了三寸,擦着方仁杰脖颈划过,割下一缕碎发。
方仁杰抓住这刹那空隙,右腿如离弦之箭踹向对方手腕。\"咔\"的脆响混着闷哼,朱捕头的佩刀应声落地,虎口裂开血线。
未等对方踉跄后退,方仁杰已扣住他腰间的六扇门腰牌,顺势将人掀翻在地。
\"系统,比对铭文!\"方仁杰拇指抹过腰牌背面,青铜表面的暗纹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系统提示音几乎同时响起,视网膜上浮现一行小字:【玄冥密探,直隶吴参事】。
他指尖猛颤,抬眼时正撞上周捕头骤缩的瞳孔——那捕头的帽檐早不知何时滑到脑后,此刻眼中翻涌的震惊比山风更烈。
\"朱捕头根本不是六扇门的人!\"方仁杰将腰牌甩到周捕头脚边,青铜牌面砸在碎石上迸出火星,\"他是玄冥宗残党安插的密探!
吴大人呢?
他为何要给叛党发腰牌?\"
朱捕头趴在地上剧烈咳嗽,血沫溅在青石板上:\"方...方更夫血口喷人!\"可他颤抖的尾音泄了底气,方才被摄魂咒搅乱的心智还未完全恢复,眼底的慌乱像被踩碎的玻璃渣。
周捕头弯腰拾起腰牌,指腹抚过那行小字时,指节白得发青:\"三日前吴大人让我去卷宗库烧旧档...我问烧什么,他只说'无关紧要的陈年旧案'。\"他突然抬头,目光像淬了火的刀,\"神判门灭门案的卷宗,是不是在其中?\"
方仁杰喉间发紧。
奶娘临终前塞给他的木簪又烫起来,烫得心口发疼。
此时,山道上的气氛愈发紧张压抑,方仁杰正准备开口回应周捕头,突然,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山脚下隐隐约约传来张铁匠破锣似的喊叫声:\"方兄弟!
不好了——\"
众人转头望去。
张铁匠正扶着棵歪脖子树喘气,粗布短打被荆棘划得东一片西一片,额角渗着血:\"兵...兵部的人围了城东铁铺!
说要搜叛党藏身处,可我铺里就堆了半屋子废铁啊!\"他突然抓住方仁杰的手腕,掌心全是汗,\"我跑出来时看见,他们往你住的巷子去了!
林姑娘还在那做春卷呢!\"
方仁杰的心脏狠狠一坠。
他想起今早出门时,林怜系着蓝布围裙站在门口,发间别着他去年从集市上淘的木槿花簪子。
此刻那画面在脑海里刺得生疼——吴大人这是调虎离山!
用铁铺当饵引他分心,真正目标是毁了他和林怜的住处,湮灭神判门的线索!
\"周兄。\"他转身看向仍攥着腰牌的捕头,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你若信我,便跟我回城。
你若不信...\"他指了指地上的朱捕头,\"不妨现在把我捆了,去跟吴大人领赏。\"
周捕头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方仁杰眼底跳动的火焰,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腰牌,突然将腰牌往怀里一揣,抽出腰间锁链\"咔\"地扣住朱捕头的手腕:\"老子当捕快十年,最恨吃官粮的败类。\"他扯着锁链拽起朱捕头,看向方仁杰时目光里多了把火,\"带路。\"
柳姑娘不知何时从树后转出来,手中握着张染血的帕子——想来是方才在敌后做了些手脚。
她冲方仁杰点了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腰间的菱形玉佩,那是情报网传递\"安全\"的暗号。
方仁杰松了口气,转身往山道下跑,鞋跟碾碎的碎石噼啪作响。
张铁匠跟着跑了两步,突然顿住脚回头张望:\"方兄弟,那朱捕头的刀...\"
\"留着。\"方仁杰头也不回,\"让吴大人知道他的棋子折了。\"
暮色彻底漫下来时,一行人沿着山道往洛宁城狂奔。
方仁杰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衣袂破空声,像片被风卷起的枯叶。
他脚步微顿,余光瞥见道旁灌木丛里闪过道黑影——那是个穿着灰布短打的男人,脖颈处有道蜈蚣似的疤痕,正是三日前在六扇门大牢里被他放走的巡卒。
那黑影见被察觉,转身隐入林子里。
方仁杰抿了抿唇,加快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