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仁杰捏着信笺的指节泛白，暗红血渍透过纸纹渗进掌纹，像道灼人的烙痕。
林怜的药香裹着草堆的潮气漫过来，他听见自己喉咙发紧：\"陈二虎...他偷了神判门的残片，引我查了三个月的案子，原来早有打算。\"
林怜的指尖轻轻覆上他手背，发间干野菊蹭着他手腕：\"他塞信时咳得厉害，胸口渗血——许是早受了伤。\"她另一只手从药囊里摸出半块烤红薯，\"先吃点，山路难走。\"
方仁杰盯着红薯上焦黑的纹路，突然想起残片边缘的焦痕。
两个月前在城南义庄，陈二虎作为仵作徒弟故意打翻验尸盆，水泼在残片上时他瞳孔骤缩的模样，此刻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原来那时他就知道残片的秘密，故意引方仁杰入局。
\"走。\"方仁杰将红薯塞进林怜手里，起身时草屑簌簌落下。
洞外山风卷着松涛，他摸了摸腰间更夫铜钲——短刃还在，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闪烁微光，显示\"断义局进度97%\"。
林怜把油灯往他手里塞：\"我跟你去。\"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上回在乱葬岗，你说'断义'是'断私情，守公义'，可若连护着在意的人都做不到...\"她顿了顿，将药囊系紧在腰间，\"我偏要看着你走完这最后一步。\"
山路比预想中陡。
方仁杰攥着油灯，火光在林怜发间跳跃，照见她布鞋边缘沾的泥——分明是方才趁他不注意，悄悄把自己的软底鞋换了他的麻鞋。
他喉咙发暖，却不敢回头，怕一停步就会改了主意。
玄雾山破庙在寅时三刻出现在视线里。
门楣\"玄判\"二字只剩\"玄\"的上半和\"判\"的右半，像把断刃悬在头顶。
门内传来铜铃轻响，不是风动，倒像有活物在檐下摇晃。
\"等等。\"林怜突然拽住他衣袖，油灯映得她耳尖通红，\"我...我去把风。\"她从药囊里摸出包药粉塞给他，\"若有埋伏，撒在脚边，能迷晕先天以下的人。\"
方仁杰反手握住她的手，将药粉塞回她怀里：\"你站在庙外三步，听见我喊'退'就跑。\"他转身时，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响——
【检测到\"断义终章\"触发点，即将开启回溯场景，进入二十年前神判门演武场，是否介入？】
\"是。\"方仁杰跨进门槛的瞬间，鞋底碾过什么细碎的东西，像是干缩的花瓣。
黑暗如潮水漫过眼帘。再睁眼时，他站在二十年前的神判门演武场。
月光像霜，落满青石板。
奶娘抱着三岁的他缩在廊下，怀里的襁褓被血浸透——不是他的血，是奶娘替他挡的刀伤。
正中央，上代掌门持剑而立，对面七道身影如墨染，每道气息都压得方仁杰喘不过气。
\"神判门藏着破穹秘典？\"为首者嗓音像刮铁，\"交出来，留你全尸。\"
掌门的剑穗在夜风中翻卷：\"神判门只藏人间案卷，哪有什么秘典？\"他突然抬剑，剑气劈开对方袖口，\"倒是你们，九局的人，藏头露尾二十年，当我看不出？\"
\"老东西！\"七人同时出掌，气浪掀翻廊下的石凳。
奶娘死死护住他的头，血滴落在他眉心，烫得他眼眶发酸。
\"记住。\"掌门的声音穿透轰鸣，\"九局不是局，是门。
若有一日九局皆通，判官再临...\"他的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可破穹登天！\"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七道掌劲同时击中他胸口。
方仁杰看见老人的嘴型定格成\"跑\"，然后整个人像断线风筝撞在院墙上。
\"奶娘！\"幼年的他在襁褓里挣扎，声音细得像蚊蚋。
奶娘的手渐渐松了，温热的血滴在他手背上，慢慢变凉。
画面突然开始闪烁，系统提示音响起：【回溯场景结束，即将回归现实】
方仁杰站在原地，脸上全是湿的。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金属震颤的嗡鸣：
【本局考验完成。
是否挑战\"断义\"终极形态？
或直接激活传承印记？】
方仁杰摸向心口。
那里有块滚烫的印记，自从拿到青铜残片后就总在发烫，此刻竟与记忆里掌门剑上的金光重叠。
他想起幻境里老人最后的话——九局皆通，判官再临。
想起三个月来破的每个案子里，系统奖励的武学残篇最终拼成的\"判官印\"口诀。
想起林怜发间的干野菊，想起柳姑娘送来的密报上染的墨香，想起张铁匠锤打短刃时飞溅的火星。
\"激活传承。\"他说。
体内突然炸开一道金光。
神判门的传承力量本就蕴含着神秘的修复与强化之力，它感知到方仁杰经脉断裂的损伤后，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运转起来，顺着伤口涌进来，像岩浆重塑骨骼。
青铜残片从怀里飞出，悬浮在他掌心，焦黑纹路化作金色锁链，缠上他的手腕、脖颈，最后没入心口。
【判案抉择系统·九局圆满】
【检测到\"判官印\"觉醒，宿主突破先天境】
【记忆补全：九局非案，乃九劫。
每破一局，斩一执念；九局皆通，心无挂碍——破穹，不过是顺理成章】
剧痛退去时，方仁杰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庙内的铜铃还在响，但这次他听清了——是金铁相击的清越，像极了神判门当年的惊堂木。
\"阿杰？\"
熟悉的药香裹着山风涌进来。
方仁杰缓缓睁眼，月光下林怜的轮廓镀着银边，连她发间干野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突然发现，原来先天境的世界，连星光坠落的轨迹都能数得清。
林怜的手悬在半空，不敢碰他，眼里却漫出水光：\"你...你刚才周身都是金光，像...\"
\"像神判门的判官。\"方仁杰笑了，声音里带着自己都陌生的清越，\"怜儿，我好像...终于知道奶娘临终前为什么说'要做个好判官'了。\"
庙外突然传来夜枭的啼鸣。
林怜猛地转头，又迅速转回来，手指绞着药囊带子：\"柳姐姐和张叔该回来了，我们...我们先回去？\"
方仁杰站起身，青铜残片在掌心发烫。
他望着庙外山雾，那里有星光穿透晨雾，像极了幻境里掌门剑上的金光。
\"等他们回来，\"他说，\"我要去六扇门。\"
林怜一怔：\"去六扇门做什么？\"
方仁杰摸了摸心口的印记，那里还留着传承记忆里的灼热——九局大人，二十年布局，神判门秘典，破穹境...这些词在他脑海里翻涌，却都不如眼前人发间的野菊清晰。
\"做个能保护在意之人的判官。\"他说，\"然后，去会会那位藏了二十年的九局大人。\"
晨雾漫进庙门时，方仁杰听见系统在脑海里轻声提示：
【下一局：破穹】
方仁杰缓缓睁眼，晨雾在睫毛上凝成细珠，坠下时他竟看清了每一滴的轨迹——先天境的世界，连风里松脂的香气都带着清晰的层次。
林怜的手悬在他面前，指尖微微发颤，药囊上的流苏扫过他手背，痒得他想笑。
“阿杰？”她的声音带着鼻音，显然刚哭过，“你的气息……变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尾音打着颤，像被风吹乱的野菊。
方仁杰坐直身子，掌心按在青石板上，能清晰感知到石缝里苔藓的纹路。
他握住林怜的手，触感比从前更温热——原来先天境连体温都能分得明。
“怜儿，我能听见山脚下溪水的流速。”他低笑，喉间震动震落了她发间的野菊，“也能看清你睫毛上的水珠。”
林怜耳尖瞬间红透，想抽回手又舍不得，指尖蜷起来勾住他指节：“胡说……”话未说完，方仁杰已从怀中取出半块玉牌。
月光在玉面流转，映出他眼底的金芒——这是三个月前从陈二虎尸体上寻到的，当时只当是普通信物，此刻却与他心口的传承印记共鸣，烫得掌心发疼。
【检测到“玄冥印”碎片】
【两者共鸣度99%】
【确认九局最终目标：唤醒神判门真正传承之力】
系统提示声在脑海炸响时，方仁杰的瞳孔骤然收缩。
玉牌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竟与幻境里掌门剑上的金光完全重合。
原来所谓九局，不是设局困人，而是用案件为引，唤醒藏在血脉里的传承——就像用不同的钥匙，打开同一扇门。
“阿杰？”林怜见他忽然怔住，伸手碰了碰他发烫的手背，“可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方仁杰将玉牌按在心口，那里的灼热与传承印记交融，像团活火在烧，“我好像……终于摸到神判门真正的传承了。”他话音未落，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
“方兄弟！”柳姑娘的声音撞进庙门，她发簪歪斜，裙角沾着泥，手里攥着半卷被揉皱的密报，“兵部新任尚书今日到任，竟是原血衣书院的周院长！”她喘得厉害，手指戳着密报上的朱批，“血衣书院当年那场大火，烧死了三十七名学子，您查过的！”
方仁杰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
三个月前他破“血衣书院案”时，曾在焦土下找到半枚带毒的铜钉，正是周院长惯用的“追魂钉”。
当时所有线索都指向周院长畏罪自尽，如今却以兵部尚书的身份重出江湖——显然背后有人替他抹去了痕迹。
“看来他们还没放弃。”他冷笑，指腹摩挲着玉牌边缘，“九局的人，总以为用权力和阴谋就能困住判官。”
“那咱们怎么办？”林怜攥紧他的衣袖，药囊里的药材被捏得沙沙响，“要去六扇门告状？可周尚书现在是朝廷命官……”
“告状？”方仁杰抬头望向庙外渐亮的天色，嘴角扬起冷硬的弧度，“他们既然敢把棋子摆到明面，我便把棋盘掀了。”他话音刚落，庙门又被推开，带着股铁水浇淬的腥气——张铁匠扛着个油布包裹挤进来，额角还沾着炉灰，左手拎着半壶烧酒。
“方兄弟！”他把包裹往地上一放，油布摊开，露出柄裹着粗麻的长刀，“这是我照着你给的神判门图谱，掺了玄冥宗的陨铁打的。”他拍开酒壶塞子，仰头灌了口，酒液顺着络腮胡往下淌，“刀鞘刻了‘判’字，刀刃淬了七遍寒铁水，你试试——”
方仁杰伸手接住刀柄，麻布里的温度还带着铁匠炉的余温。
他抽刀出鞘，寒光映得庙内石壁发亮，刀锋上竟凝着层细密的霜花。
刀身中段刻着行小字：“以智断案，以武镇恶”，正是神判门的门训。
“好刀。”他指尖轻弹刀背，清越的嗡鸣震得林怜发间的野菊簌簌落下，“张叔，这刀叫什么？”
“我琢磨着，”张铁匠搓了搓手，炉灰蹭在粗布短打上，“就叫‘判官刃’吧。”他咧嘴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往后你拿这刀断案，砍阴谋，劈不公——多痛快！”
方仁杰握住刀柄的手紧了紧。
刀锋映出他的眼睛，不再是从前市井更夫的狡黠，而是像淬过寒铁的刃，冷冽中带着灼灼的光。
他望向庙外连绵的群山，那里有洛宁城的方向，有六扇门的朱红大门，有九局大人二十年的布局。
“九局已开，唯余一断……”他低声呢喃，指腹抚过刀身的霜花，“这一断，就是朝堂。”
晨钟突然在山间炸响。
方仁杰猛地转头，目光穿透晨雾，锁在玄雾山顶峰。
那里有个身影负手而立，青衫被山风掀起，腰间玉牌泛着幽光——正是三个月前“血衣书院案”中“畏罪自尽”的前任院长！
他的声音混着钟声飘下来，清晰得像是在耳边：“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