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仁杰贴着义庄斑驳的砖墙蹲下，指尖轻轻划过狗洞边那半枚泥印。
牛皮官靴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与三日前伏击他们的六扇门暗卫鞋底一模一样。
他喉结动了动，腰间的铜钲被攥得发烫——那是他伪装更夫的家伙什，此刻倒成了最趁手的警惕符。
\"朱捕头的人？\"他轻声嘀咕，目光扫过义庄紧闭的木门。
门环上缠着的草绳还保持着昨夜他离开时打的活结，此刻却松了两指宽。
霉味混着腐木气从门缝里钻出来，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吹亮后凑到门缝前——门内地面的浮灰上，有两道新鲜的鞋印，前深后浅，是习武之人提气轻纵留下的痕迹。
\"来得倒快。\"他扯了扯嘴角，反手将断剑插进腰带。
这剑虽残，剑柄处还留着残剑老者掌心的温度，像团小炭在腰后灼着。
他猫腰钻进狗洞时，后背蹭到洞壁的青苔，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倒让发烫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义庄内的情形比他预想的更糟。
原本堆在角落的草席被掀开了三张，露出下面七零八落的骸骨。
最中央的供桌上，他昨夜藏在香炉里的密信不翼而飞，只剩半截烧了一半的线香，火星子还在暗夜里明明灭灭。
\"啪。\"方仁杰的铜钲重重磕在供桌上，震得线香\"噗\"地灭了。
他反手抽出断剑，剑刃残光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畔炸响，像块烧红的铁烙进意识：\"检测到神判门传承器物，是否尝试唤醒剑中武学心法？\"
\"是。\"他咬着牙吐出一个字，掌心的断剑瞬间烫得惊人。
眼前的义庄开始扭曲，骸骨、草席、供桌像被揉皱的纸，最后\"轰\"地坍缩成一片虚无。
虚空中浮着星子般的光粒，一个青衫男子的身影从光雾里踱出来。
方仁杰的呼吸猛地一滞——这张脸他在梦里见过千百回，总在雪夜暖炉旁握着他的手画线索图，总摸着他的头说\"阿杰要做最聪明的判官\"。
\"爹？\"他脱口而出，声音发颤。
男子没有应，只是抬手抚过他的眉骨，指腹的温度和记忆里分毫不差：\"仁杰，能到此处，说明你已具备承继神判门断案之道的资格。\"他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但武心未明，破九无望。\"
话音未落，方仁杰脚下的虚空裂开一道缝。
腐臭的风裹着血腥味涌上来，等他站稳时，眼前竟又是那间义庄——只不过供桌上的骸骨都坐了起来，空洞的眼窝里燃着幽绿的火，七张嘴同时开合：\"为何不查？
为何不查？\"
\"二十年前神判门灭门案，现场门窗完好，凶手却能屠尽满门。\"方仁杰后退半步，断剑横在胸前，\"是熟人作案，且精通缩骨功。\"
左边的骸骨突然扑过来，指骨擦过他的脸颊：\"那夜你娘藏在梁上的密信呢？\"
\"密信被奶娘塞进我襁褓，随我流落市井。\"方仁杰反手一剑劈在骸骨天灵盖，那具骸骨\"轰\"地散成齑粉，\"但密信内容被人篡改过，真正的线索在......\"
\"在剑脊的缺口里。\"青衫男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方仁杰抬头，看见虚空中浮着断剑的投影，剑脊上三个缺口呈品字形排列，\"每个缺口对应一次断案抉择。
你选错的那次，是在'血衣书院案'里信了书童的证词。\"
方仁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日他为了尽快锁定凶手，选了书童的供词，结果引出幕后黑手设的局。
此刻回想，书童袖口的墨渍根本不符合他说的\"未近书桌\"——他当时急着破案，竟漏了这个细节。
\"武心者，明得失，知进退。\"青衫男子抬手，虚空中的骸骨突然全部静止，\"你若能说出这七具骸骨真正的死因，幻境自破。\"
方仁杰深吸一口气。
他绕过供桌，蹲在第一具骸骨前——这具骸骨的颈椎有明显的错位，是被人用手刀劈断的；第二具肋骨断裂处有铁锈刮痕，凶器该是带棱的短刀；第三具......他的指尖拂过每具骸骨的伤痕，脑海里像过电影般闪过六扇门卷宗里的死状。
\"第一具是'鬼手刀'王七的手法，第二具是'铁棱鞭'李九的招式，第三具......\"他突然顿住，抬头看向青衫男子，\"这七具骸骨，对应七年前'七星劫案'里失踪的捕快。
他们不是死于江湖仇杀，是被六扇门自己人灭口的。\"
虚空中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所有骸骨同时消散，青衫男子的身影也变得透明起来。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心境突破·第一关通过，奖励《断剑诀》第一重口诀。
检测到宿主心境提升，下次抉择可解锁'心境辅助'模式，错误选择将触发'逆推线索'功能。\"
方仁杰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耳边的幻听逐渐消失，他的意识慢慢从虚幻中抽离出来。
恍惚间，他感觉到身上有些冰凉，才发现自己正跪在义庄供桌前，断剑\"当啷\"掉在地上，掌心全是汗。
月光从破窗里漏进来，照见供桌下露出半截纸角——他藏的密信不知何时被人塞了回来，上面多了行小字：\"寒潭有变，三日后改去云栖寺。\"原来，在他陷入幻境时，神判门的一位前辈察觉到他的危机，悄悄进入义庄，将密信放回并留下了新的信息。
\"谁？\"他猛地转头，却只看见风卷起的草屑。
窗外传来乌鸦的啼叫，一声比一声凄厉。
后半夜的风灌进义庄，方仁杰裹紧外衣靠在墙角。
断剑在他怀里发烫，《断剑诀》的口诀在脑海里翻涌。
他摸出密信又看了一遍，云栖寺三个字被月光镀得发白。
这时，他听见远处传来更梆子的响声——是他每日巡街时敲的调子。
\"咚——\"
方仁杰闭了闭眼。
明天清晨，柳姑娘该会来送新消息了吧？
他想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断剑的缺口，忽然触到一道极浅的刻痕。
凑近看时，那上面竟刻着\"云栖寺后井\"五个小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晨光刚漫过青瓦屋檐，方仁杰正蹲在院门口用竹片刮铜钲上的夜露，巷口传来木屐叩石板的轻响。
他指尖微顿——柳姑娘的步频比往日快了三分，鞋跟与鞋帮的摩擦声里带着急。
\"阿杰哥。\"柳姑娘掀开门帘时，鬓角的珠花还沾着晨露，素色裙角扫过门槛的瞬间，她反手扣上了门闩。
方仁杰起身的动作自然得像在迎早茶，余光却锁住她藏在袖中的手——那只总插着银簪的手此刻攥着半卷染了墨渍的纸。
朱捕头的房间虽然有简单的暗锁防备，但柳姑娘凭借着对朱捕头习惯的了解，巧妙地用簪子挑开了暗格。\"朱捕头房里的暗格。\"她凑近他耳畔，气息裹着艾草香，\"我扮作送茶丫鬟，用簪子挑开的。\"纸卷\"刷\"地展开，墨迹未干的账目上，\"神判门旧部\"五个字刺得方仁杰瞳孔微缩，下面还压着行小字：\"更夫夜巡路线，三日后清剿。\"
他喉结动了动，指腹摩挲过纸角的折痕——是朱捕头惯用的\"官印式\"叠法。\"他们要灭口。\"柳姑娘的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带，\"我听见吴大人说...说神判门余孽留不得。\"
方仁杰突然笑了，笑得柳姑娘愣住。
他屈指弹了弹账目：\"这不是威胁，是请帖。\"他转身从梁上取下个布包，抖开竟是套簇新的六扇门差服，\"昨夜在义庄，密信改了地点；今晨你送证据，六扇门该有动作了。\"
话音未落，巷外传来铜锣炸响。\"六扇门告示——\"公差的吆喝震得窗纸簌簌响，\"辰时三刻演武场，内部比试选副统领，凡有武徒境以上者皆可参！\"
柳姑娘猛地抬头，与方仁杰对视。
方仁杰心里仔细分析着，朱捕头自恃武师三品，性格急躁，容易轻敌，而自己虽然境界低，但有系统心境辅助能逆推招式破绽。
他眼里燃着暗火，将账目小心收进铜钲夹层：\"朱捕头要立威，吴大人要借刀。\"他扯下更夫的粗布外衣，露出底下精瘦的腰腹，断剑在腰间坠出一道弧，\"正好，我要借这比试，把水搅浑。\"
\"你才破了武心第一关，朱捕头是武师三品！\"柳姑娘攥着他的衣袖，满脸担忧。
\"所以他会轻敌。\"方仁杰扣上差服的盘扣，指尖划过领口的云纹，\"系统今早提示，心境辅助能逆推招式破绽——他越急，破绽越多。\"他抓起案上的冷馍咬了口，碎屑落进衣领，\"你去云栖寺后井，按剑上刻的找东西，我拖住他们。\"
方仁杰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院门，踏入晨雾之中。
街道上，人们正议论着六扇门的比试，紧张的氛围弥漫开来。
他的背影被阳光拉得老长，铜钲在腰间撞出清响，倒像在敲他惯常的更声。
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时，方仁杰正站在擂台边揉手腕。
朱捕头的玄色官服上还沾着早衙的墨点，他斜倚着旗杆，拇指勾着腰间的九环刀：\"更夫也来凑副统领的热闹？\"他身后的六扇门捕快哄笑，有人抛来块破布：\"擦干净脚再上台，别脏了武师的地！\"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炸响：\"检测到关键抉择：是否应战？
选项：是\/否\/拖延\"
方仁杰抬头，阳光刺得他眯起眼。
他看见朱捕头腰带里露出半截账目边角——和柳姑娘给的那份花纹一样。\"是。\"他吐出字时，断剑已滑入掌心。
朱捕头的刀出鞘带起一阵风。
他的轻功是\"燕子三抄水\"，第一跃便到方仁杰头顶，刀光裹着罡气劈下。
方仁杰不退反进，断剑斜挑，《断剑诀》的口诀在脑海翻涌：\"剑断则意连，破绽即生机。\"
刀与剑相击的脆响里，方仁杰的右腿突然弹起。
《风雷腿》的劲气顺着胫骨窜上，踢中朱捕头手腕麻筋——这是系统心境辅助弹出的提示：\"目标惯用左手使力，右腕为虚门。\"
朱捕头闷哼着倒退三步，刀身震得嗡嗡作响。
他眼里闪过狠厉，第二刀改走下盘，刀芒如蛇缠上对方脚踝。
方仁杰旋身侧踢，断剑在身周划出半圆，将刀势引向擂台边缘的旗墩。\"当啷\"一声，九环刀磕在石墩上，崩出几点火星。
\"好！\"围观的捕快里有人喊出声。
方仁杰的额头沁出汗，却笑得更利：\"朱捕头的刀，比三日前伏击我的暗卫慢了半拍。\"他想起昨夜幻境里父亲说的\"明得失\"，突然欺身向前，断剑直取对方咽喉——这招是虚的，真正的杀招在左腿，《风雷腿》第二式\"风卷残云\"正蓄着劲。
朱捕头瞳孔骤缩。
他慌忙后仰，却没注意方仁杰的剑在离他咽喉三寸处突然变向，剑柄重重砸在他胸口。
罡气顺着断剑炸开，朱捕头像断线的风筝，\"砰\"地撞在擂台边的兵器架上，长枪短刀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全场死寂。
方仁杰握着断剑站在擂台中央，汗水顺着下颌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个浅淡的水痕。
朱捕头捂着胸口爬起来，嘴角渗血：\"你...你耍诈！\"
\"武斗定胜负，智斗破迷局。\"方仁杰扯下腰间的铜钲，重重砸在案几上。
铜钲当啷落地，滚出半卷账目，\"这是我在朱捕头房里找到的。\"他扫过人群里脸色发白的吴大人，声音陡然拔高，\"记着他勾结江湖匪类，吞了神判门旧部抚恤银的账——\"
\"你血口喷人！\"朱捕头突然暴喝，踉跄着扑过来。
方仁杰侧身避开，断剑横在他颈前。
演武场的风卷起账目，几张纸页飘到吴大人脚边，上面\"吴\"字的朱印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日头西斜时，柳姑娘蹲在云栖寺后井边。
她一边想着方仁杰的嘱托，一边用银簪撬开井壁青苔间嵌着的铁牌，里面滑出个小瓷瓶——瓶身刻着\"神判门·破穹丹\"。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攥紧瓷瓶，望着洛宁城方向的浓烟，轻声道：\"阿杰哥，你要的局，该掀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