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房木门被撞开的刹那，方仁杰短刃刚要出鞘，却见柳姑娘踉跄着扑进来，月白裙角扫翻了窗台上的铜灯。
灯油溅在他鞋面上，烫得他缩了缩脚，这才看清她鬓边发簪歪得几乎要掉，眼尾还沾着没擦净的泥点——像是从城南一路跑到城北的。
\"小方！\"她攥住他衣袖的手在发抖，\"朱捕头带着二十个衙役往这边来了，说你昨晚在东街酒楼放火！\"
方仁杰后颈的寒毛\"刷\"地竖起来。
昨夜他确实在闭关突破武徒九品时，听见更房外铜钲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那铜钲是祖上传下的，刻着神判门暗纹，寻常异响他不敢怠慢，便披了件破棉袄出门查看。
可东街酒楼......他记得自己只在巷口转了两圈，连酒楼的门都没摸过。
\"系统提示！\"
机械音在脑内炸响时，方仁杰正摸到腰间短刃的刀柄。
【当前案件：东街纵火案（系统惩罚触发）】
【选项一：立刻逃亡（暴露隐世身份风险+70%，获得线索\"城南废窑密道\"）】
【选项二：主动投案（被栽赃概率+90%，解锁\"六扇门地牢见闻\"）】
【选项三：请沈管家出面（信任度消耗-30%，获得\"将军府担保\"）】
他指尖抵着短刃吞口处的兽纹，喉结动了动。
逃亡的话，奶娘临终前说的\"神判门余脉不可露\"就成了空话；投案......上个月六扇门屈打成招的屠户还在牢里喊冤。
目光扫过窗外连廊尽头——沈管家方才站的位置，晨雾里还飘着他那盏温茶的香气。
\"柳姑娘，去请沈伯。\"他反手把短刃插回更房梁上的暗格里，\"就说我要借将军府的腰牌一用。\"
柳姑娘的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腕：\"你疯了？
他是右相的人......\"
\"他方才给了我神判门的玉佩。\"方仁杰压低声音，\"右相的棋子，未必不肯为神判门的规矩走一步。\"
院外传来铜锣开道的声响，朱捕头那公鸭嗓隔着围墙直往人耳朵里钻：\"方更夫，配合查案是百姓本分！\"
柳姑娘咬着唇跑出去时，方仁杰听见她裙角带翻了门边的瓦罐。
他弯腰捡瓦罐碎片，指腹触到一片锋利的陶片——正好可以藏在鞋底。
沈管家来的时候，晨雾刚散了些。
他依旧穿着青布棉袍，腰间却多挂了块玄铁腰牌，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朱捕头的佩刀还没拔出来，就被那腰牌上\"镇北将军府\"五个字钉在原地。
\"方更夫是我将军府雇的更夫。\"沈管家端起茶盏抿了口，温茶在他唇间发出极轻的\"滋\"声，\"吴大人要查案，总得给老夫个面子。\"
朱捕头的喉结动了动：\"可吴大人亲......\"
\"吴大人昨日还说要给镇北将军贺寿。\"沈管家把茶盏往桌上一放，瓷底磕出道细纹，\"难不成贺礼要换成老夫这把老骨头？\"
方仁杰站在檐下，看着朱捕头额角的汗珠子顺着下颌线往下滚。
直到吴大人的手令送到——\"暂软禁于更夫屋，六扇门高手监守\"，沈管家才拍了拍他肩膀：\"茶要温着喝，急不得。\"
那只手的温度透过粗布袄子渗进来，方仁杰突然想起昨夜铜钲震颤时，掌心里也是这样的温度。
软禁的第一夜，更房窗棂外站着个穿青衫的瘦子。
方仁杰数过他的脚步声——每三刻绕屋一圈，呼吸声沉得像口井，是武宗境的高手。
他借着月光翻开随身的《更夫手札》，泛黄的纸页间掉出片焦黑的木屑。
那是昨夜他在巷口捡到的。
他盯着手札上记录的时辰：\"子时三刻，铜钲震颤；子时四刻，东街酒楼起火。\"墨迹晕开的地方，还留着他当时沾的茶渍。
系统提示声再次响起时，他正用陶片挑亮烛芯，火星子\"噼啪\"溅在焦木屑上。
【当前线索：铜钲异常与起火时间重叠】
【选项一：检查铜钲内部（发现\"神判门机关\"概率+60%）】
【选项二：询问柳姑娘事发当晚行踪（信任度消耗-20%）】
【选项三：模拟火灾现场（触发\"判案空间\"前置条件）】
方仁杰捏着焦木屑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想起奶娘临终前说：\"铜钲响，因果现。\"指尖抚过更房梁上的铜钲，突然触到一道极细的刻痕——是神判门特有的\"火\"字标记。
窗外传来青衫瘦子的咳嗽声。
方仁杰把焦木屑塞进袖管，吹灭蜡烛时，看见月光在铜钲表面投下个扭曲的影子，像极了东街酒楼的飞檐。
后半夜起风了。
方仁杰裹着破棉被假寐，听着北风卷着枯叶打在窗纸上。
他闭着眼，却在脑海里勾勒起火场的模样：酒楼的雕花窗、檐角的铜铃、还有那堆本该顺着北风往南烧的火......
系统的机械音在他意识里轻轻一响。
【判案空间启动条件已满足】
【提示：火势蔓延方向与风向存在矛盾】
方仁杰的睫毛动了动。
他听见更房外的北风突然转了向，卷着一丝极淡的焦糊味钻进窗缝——那是属于昨夜东街酒楼的味道。
更房里的烛火在寅时末分突然爆了个灯花，方仁杰猛地睁开眼——判案空间里的火势仍在他眼底翻涌。
他分明看见，昨夜东街酒楼的火势并非顺着北风往南窜，反倒是逆着风向，像条被线牵着的蛇，直往酒楼后巷那间灰扑扑的仓房游去。
仓房檐角挂着块褪了色的木牌，\"粮\"字被烟火熏得只剩半撇。
\"有人改了风向。\"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更房喃喃，指节抵着案几，\"用机关。\"
系统的机械音在他意识里轻响，像是应和：【火势异常与机关操控存在关联概率87%】。
方仁杰摸向袖中焦木屑，指尖触到木屑边缘的锯齿状缺口——那不是普通燃烧形成的，倒像是被某种金属构件刮出来的。
窗外传来公鸡打鸣声时，方仁杰刚把焦木屑夹回《更夫手札》。
青衫瘦子的脚步声在院外停住，接着是门环被拍响的脆响。
\"方更夫，吴大人让小的再请您走一趟。\"朱捕头的公鸭嗓透过门缝钻进来，这次少了昨日的急切，多了几分拿捏，\"有人证说看见穿更夫装束的人，昨夜子时在酒楼后巷晃悠。\"
方仁杰打开门，正撞进朱捕头似笑非笑的目光里。
二十个衙役堵在院门口，刀鞘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他扫过朱捕头手里的供状，最末一行墨迹未干：\"青布短打，腰间系麻绳，脚蹬黑布鞋......\"
\"朱捕头。\"方仁杰突然弯腰，撩起自己的裤脚。
他穿的是更夫标配的粗麻褐衫，腰间系的是皮绳，脚下的布鞋沾着更房的泥，鞋帮上还补着块蓝布补丁，\"洛宁城更夫的衣裳，可都是六扇门发的。
您瞧这补丁——上个月陈婶子给我补的，全城找不出第二双。\"
朱捕头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身后的衙役们交头接耳，有个年轻的小捕快凑过去看供状，嘀咕道：\"这供词里的麻绳......倒像是码头搬运工的打扮......\"
\"住嘴！\"朱捕头瞪了小捕快一眼，又转向方仁杰，\"就算衣着有差，你怎知昨夜没换？\"
\"我若真想放火，为何不烧酒楼的账本？\"方仁杰往前半步，目光如刀，\"东街酒楼的账房在二楼东阁，烧了账本才能断了东家的根。
可昨夜火起的是一楼偏厅，烧的是桌椅板凳——有人想引开六扇门的注意力，对吧？\"
朱捕头的喉结剧烈滚动。
他身后的衙役们明显骚动起来，连青衫瘦子都从墙角直起了腰。
方仁杰看着朱捕头耳尖泛红，知道这一问问到了七寸——若真有人要毁酒楼，断不会选个无关紧要的偏厅。
\"方更夫好口才。\"朱捕头突然扯出个笑，\"那便请跟小的回衙门，把这道理说给吴大人听。\"他伸手要抓方仁杰的胳膊，却被一道身影拦了个正着。
柳姑娘喘着气挤进来，鬓角的碎发沾着汗珠。
她怀里抱着个用油纸裹的四方包裹，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方更夫不能跟你走！
我刚从西市码头回来......\"她扫了眼周围衙役，压低声音，\"这包裹是从码头仓库的暗格里翻出来的，外层封着东街酒楼的印章。\"
方仁杰接过包裹，指尖触到油纸下硬邦邦的棱角。
包裹边缘沾着些暗褐色的污渍，凑近闻有股刺鼻的机油味——是机关术常用的玄铁润滑油。
他心下一跳，想起昨夜判案空间里，火势拐弯处的房梁上，似乎也有类似的油痕。
\"借一步说话。\"他拽着柳姑娘往更房里走，路过朱捕头时故意撞了下对方的胳膊，\"朱捕头急什么？
等我看完这包裹，自会跟你去衙门。\"
更房木门\"吱呀\"合上的瞬间，方仁杰撕开封口的油纸。
包裹里躺着个檀木匣，匣盖刻着半朵残菊——正是东街酒楼的标志。
他掀开匣盖，里面垫着层粗布，粗布下露出块巴掌大的青铜令牌，表面刻着扭曲的鬼面纹路，下方一行小字：\"幽冥七令·右使\"。
方仁杰的手指突然收紧。
三个月前破\"千面毒杀案\"时，他在凶手身上搜出过\"幽冥七令·左使\"，当时老捕头说过，幽冥七令共分七枚，分别由七名神秘人持有，专替幕后主子办些见不得光的事。
\"柳姑娘，这油渍......\"他指着包裹边缘的暗褐色痕迹，声音发沉。
\"是机关坊的玄铁油。\"柳姑娘咬着唇，\"我在码头看见运包裹的推车，车轮上沾着同样的油。
西市码头的机关坊，专给商船做升降货梯的机关......\"
院外传来朱捕头拍门的声音：\"方更夫，吴大人的耐性可有限！\"
方仁杰把令牌重新裹进油纸，塞进怀里。
他望着柳姑娘发颤的指尖，突然想起昨夜判案空间里，火势拐弯处的房梁上，那道被机油浸透的木痕——和包裹上的油渍，纹路竟分毫不差。
\"去机关坊。\"他压低声音，\"查昨夜有谁领了玄铁油。\"
柳姑娘点头时，发簪上的珍珠坠子晃了晃。
方仁杰推门出去，正撞进朱捕头不耐烦的目光里。
他摸了摸怀里的令牌，嘴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幽冥右使，机关油渍，逆火的粮仓......这把火，怕是要烧到某些人的老巢了。
更房外的北风卷着枯叶掠过众人脚边，方仁杰跟着衙役往前走，鞋底的陶片硌得脚心发疼。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粗麻褐衫，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里\"检查尸体左手\/右手\"的选项——有些线索，藏在最显眼的地方，就等你弯下腰，看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