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仁杰的指节在柴门上扣得发白。
后颈的灼痛像条火蛇，顺着脊椎往天灵盖窜，他盯着门槛下那片碎瓷，血字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分明是刚被人用指甲抠进砖缝的。
\"速藏。\"他默念这两个字，喉结滚动两下。
左手摸向腰间短刃，右手抄起门后劈柴的斧头，先踹开东厢房的门。
霉味混着稻草香涌出来，稻草堆里的密匣还在，锁扣没有撬动痕迹。
他又掀了灶下的陶瓮，藏在米里的半块虎符也安静躺着，表面的青铜锈没被动过。
最后蹲下身，用短刃挑开床板，将怀里的香囊和沈管家房里顺来的密账塞进最深处的暗格，手指在暗格内壁的刻痕上蹭过——那是他十三岁时被追债人堵门，躲在这里刻下的\"活\"字。
更楼的梆子声又响了，这次是五下。
方仁杰耳尖微动，这是\"西市有急\"的暗号，但他顾不上。
将床板严丝合缝扣好后，他抓起桌上的药罐塞进布包，推开后门。
孙大夫的医馆在后巷最深处，门楣上的\"悬壶\"灯笼还亮着。
方仁杰拍门时，听见里面传来药杵研磨的声响——老大夫惯常熬夜配药。
门开的瞬间，他闻到浓重的艾草味，孙大夫的白胡子在月光下泛着银边：\"小方？
这时候...\"
\"帮我看看这个。\"方仁杰掏出香囊，隔着帕子递过去。
香囊用靛蓝粗布缝的，收口处系着半截红绳，凑近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甜腥。
孙大夫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他捏起香囊轻轻一挤，一粒米白色药丸滚出来，在烛火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梦魂散。\"老大夫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指甲在药丸上刮出道白痕，\"掺了曼陀罗根和赤焰蜂毒，中者会梦见最恐惧的事，醒后三日内记忆混乱。\"他抬头时，眼角的皱纹绷得笔直，\"你从哪弄来的？\"
方仁杰没接话，把药丸重新包好塞回香囊：\"您且记着，若有人问起...\"
\"明白。\"孙大夫打断他，将药杵重重砸进石臼，\"我这把老骨头，还经得住吓唬。\"
方仁杰离开医馆时，月亮已经爬到了屋檐角。
他绕了三条巷子，确认身后没有脚步声，这才摸向怀里的青铜主令——从沈管家书房出来时，这东西就开始发烫，此刻竟像块烧红的炭，隔着两层粗布都能烙得皮肤生疼。
\"叮——\"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开，方仁杰踉跄两步，撞在青砖墙角。
月光下，青铜主令表面的暗纹突然泛起幽蓝，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主令里飘出来——是个穿玄色劲装的男人，左眼戴着青铜面具，右耳坠着枚银铃，嘴角还凝着未干的血渍。
\"判六。\"方仁杰脱口而出。
那虚影的服饰与短箭尾羽的纹路一模一样，正是字条上落款的\"九局·判六\"。
\"方小友。\"虚影开口时，银铃轻响，声音像从井底传来，\"九局令认主，我残魂方能现形。
二十年前神判门血案，判五动的手，但他背后...\"话音突然卡壳，虚影的胸口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去北山旧址，找第三块断碑。
切记，九局...不...\"
系统框\"唰\"地弹出，三行字在方仁杰眼前跳动：
【是否接受指引前往神判门旧址？（触发主线剧情）】
【是否询问判六关于判七的信息？（信息获取率60%）】
【是否请求调取判五档案？（暴露风险85%）】
方仁杰盯着\"神判门旧址\"六个字，后颈的灼痛突然变成钝痛——那是他记忆里最清晰的地方，青石板上的血渍，被劈成两半的照壁，还有米缸里霉味混着血腥的气味。
他咬了咬舌尖，铁锈味在嘴里散开，这是神判门血脉特有的警示。
\"接受。\"他在心里默念。
虚影瞬间化作一道蓝光，穿透主令，直指城北方向。
方仁杰望着那束光，突然想起奶娘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话：\"北山的老槐树，底下埋着你爹的半块玉牌。\"
他翻出藏在袜筒里的火折子，点燃随身带的油皮灯笼。
刚迈出巷口，身后的梧桐树影突然晃了晃。
方仁杰反手扣住短刃，转身时却看见个穿月白短打的女子，腰间悬着柄乌鞘剑，剑穗是神判门特有的缠枝莲纹。
\"柳姑娘。\"他松了手，短刃滑回袖中，\"你怎么...\"
\"我也要去北山。\"柳清歌往前走了两步，月光照亮她眼下的青影，\"我爹临终前说，神判门废墟的第三块断碑下，藏着判五真正的秘密。
他...他是被判五的人灭口的。\"她的手指攥着剑穗，骨节发白，\"我查了三年，线索全断在那片废墟。\"
方仁杰盯着她腰间的剑穗——那是神判门外围弟子的标记，三年前他替她解了赌坊的围，她塞给他半块玉佩当谢礼。
此刻她眼里的血丝比月光还亮，不像是撒谎，可九局的水太深，谁又能保证...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方仁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望着柳清歌身后晃动的树影，又看了眼主令里那道直指北山的蓝光，突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更楼的梆子声又响了，这次是三更。
方仁杰摸了摸怀里的主令，温度已经降了些，可柳清歌的话像根细针，扎进他紧绷的神经里。
他抬脚往前走去，靴底碾碎两片落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和他的步频一致。
月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把交叉的剑。
方仁杰望着前方漆黑的山路，突然觉得今晚的风里，除了山松的味道，还多了点铁锈味。
那是血的味道，他太熟悉了。
系统框在他脑海里闪烁，三个选项的光斑忽明忽暗：
【是否同意柳姑娘同行？（团队协作率80%）】
【是否试探她是否仍有敌意？（信任度降低风险45%）】
方仁杰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柳清歌腰间那抹熟悉的缠枝莲剑穗。
三年前赌坊里，她被三个持刀混混逼到墙角时，也是这样攥着剑穗，指节发白却咬着牙不喊疼。
系统框里\"团队协作率80%\"的数字在视网膜上跳动，他压下后颈那丝若有若无的刺痛——神判门血脉的警示从未如此模糊，或许...可以信她一次。
\"跟上。\"他只说了两个字，靴底碾过一片碎瓦，率先往山径深处走。
月光被松枝割成碎片，落在两人肩头。
柳清歌的脚步声比他轻半拍，像片被风卷着的落叶，这让方仁杰想起奶娘教他的\"听风步\"——神判门外围弟子的入门功夫。
她果然没丢了本门本事。
废墟的轮廓在晨雾里渐渐清晰时，方仁杰的呼吸突然一滞。
记忆里被劈成两半的照壁还倒在原处，青石板缝隙里的血渍早被苔藓覆盖，却仍像团暗红的火，灼得他眼眶发酸。
柳清歌的手突然搭上他胳膊，指尖凉得像冰：\"第三块断碑在演武场西南角。\"她的声音发颤，\"我爹...我爹最后一次写信说，他在那里挖到半块玉。\"
演武场的荒草齐膝高，两人弯腰穿过断成两截的石梁。
方仁杰的短刃挑开一丛荆棘，露出半截刻着云纹的碑座——第一块断碑。
再往西南走三十步，第二块倒在野蔷薇丛里，碑面\"神判\"二字被虫蛀得只剩半撇。
柳清歌突然蹲下，指甲抠进泥里：\"这里！\"她扒开腐叶，露出块发黑的碑身，边缘还留着刀劈的痕迹，\"第三块！\"
方仁杰单膝跪地，用短刃撬开碑底松动的石块。
霉味混着泥土味涌出来，他的指尖触到片冰凉的硬物——是块巴掌大的玉简，表面刻着\"判五·观势知命\"六个篆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九局令。\"他默念着，将玉简按在发烫的青铜主令上。
两道蓝光\"嗤\"地缠在一起，系统提示音炸响的瞬间，方仁杰眼前浮现出幅半透明的地图：十三个红点像星子般闪烁，每个点旁都浮着串数字——正是\"血衣书院\"十三名死者的生辰八字！
\"怎么会...\"他踉跄着扶住断碑，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
柳清歌凑过来看，倒抽的冷气扫过他耳尖：\"这是...命格图？
我爹说判五最擅改命，难道那些学子的死...\"
系统框再次弹出，三行字刺得他瞳孔收缩：
【是否尝试推演命格变化？（风险等级：高）】
【是否比对当前局势？（信息整合度70%）】
【是否召唤判六进一步解释？（残魂消耗率90%）】
方仁杰的手指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按向第一个选项。
天旋地转间，他仿佛站在云端，看见十三道命运线像被无形的手扯着，从书院的青砖地窜向不同方向——有的本该高中状元，却在放榜前夜坠楼；有的该寿终正寝，偏在踏青时被马踩断脖子。
所有错乱的线最终拧成股黑绳，直指金銮殿上龙椅旁的玄色身影——那是摄政王赵无极腰间的九环玉带，他绝不会看错。
\"摄政王...\"他脱口而出，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柳清歌的剑\"铮\"地出鞘，寒芒划破晨雾：\"你看到什么了？\"
回答她的是破空声。
方仁杰的短刃几乎同时弹出袖管——左后方三棵松树后，右前方断墙顶，至少十五道人影如夜枭般扑下。
为首的黑衣人蒙着青铜鬼面，声音像刮过石板：\"判五之秘，不容外泄。\"他抬手时，方仁杰看见他腕间缠着条金红相间的绳结——那是九局死士特有的\"锁命结\"。
柳清歌的剑尖抵住最近的黑衣人咽喉，回头时眼尾泛红：\"你早知道会有埋伏？\"
方仁杰没说话。
他望着鬼面人腰间晃动的银铃——和判六虚影耳坠上的一模一样。
晨雾里突然飘来阵甜腥，他猛地想起医馆里的\"梦魂散\"。
系统框在脑海里疯狂闪烁，这次的选项是：
【是否暴露神判门绝学？（武学暴露率100%）】
【是否与柳清歌背靠背御敌？（协作成功率65%）】
【是否往断碑下的密道撤退？（未知风险85%）】
鬼面人的刀已经出鞘。
方仁杰摸向腰间的更夫铜钲——那里面藏着他爹留下的\"判魂针\"。
晨雾里的血腥味更浓了，他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山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