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州曹山，正带着他麾下最精锐的数百亲兵，不紧不慢地远离了那片血肉磨坊的核心区。
他没有去抢任何东西，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那些被争夺的物资。
他只是勒住马缰，眯着眼睛，像一个经验老到的猎人，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眼前这场由贪婪和欲望导演的闹剧。
“主公，咱们……咱们不去抢点儿？”
一名心腹副将凑上前来，看着不远处一队徐州兵因为分赃不均而内讧，急得抓耳挠腮。
“那丙字号仓库里，可是有三千套崭新甲胄啊！咱们要是能抢过来……”
“抢？”
曹山闻言，嗤笑一声，转过头，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副将。
“抢那些破铜烂铁？出息！”
副将一脸懵逼。
“主公，那可是甲胄……”
“甲胄能自己走路，自己杀人吗？”
曹山反问道。
副将更懵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曹山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笑容，用马鞭指了指那些在战场上漫无目的奔逃，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溃兵。
“看到那些人了吗？”
“看到了，都是些没了胆的废物……”
“废物？”
曹山摇了摇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精光。
“不，他们不是废物。他们是饿坏了的狼，是受了惊的虎！他们现在缺的，不是兵器，不是甲胄，而是一个能给他们一口饭吃，能让他们重新挺起腰杆子的主人！”
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传我命令！别他娘的在这儿傻站着了！去！把咱们带来的那几口大锅都给老子架起来！”
“啊？主公，架锅干嘛？”
副将彻底跟不上曹山的思路了。
“做饭！煮粥！”
曹山一挥手，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亲兵都目瞪口呆的命令。
“把咱们所有的米都倒进去，多加水，给老子往死里煮！要煮得香气能飘出十里地去！”
“另外，找块最大的木板，用血写上几个大字——”
“归降免死，管饭三日！”
虽然满腹疑窦，但军令如山，亲兵们还是迅速行动起来。
很快，就在这血腥战场的边缘，几口硕大的行军锅被架了起来，熊熊的篝火燃起，雪白的米粒被倒进翻滚的开水里。
没过多久，一股浓郁的、带着粮食独有香气的热浪，混杂着柴火的烟火气，开始袅袅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在这片充斥着血腥味、焦糊味和死亡气息的土地上，这股朴实无华的米粥香气，就像是黑夜里最明亮的灯塔，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咕嘟……”
一个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袁军散兵，正拖着一条受伤的腿，绝望地挪动着。
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饿得眼冒金星，连抬起兵器的力气都没有。
突然，他的鼻子猛地抽动了一下。
是……是饭香？
他不敢相信，以为是自己饿出了幻觉。
可那股香味越来越浓，越来越真实，像一只无形的手，抓挠着他空空如也的胃。
他循着香味，深一脚浅一脚地挪了过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火光下，几口大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一群穿着瀚州军服的士兵，正拿着大勺子在锅里搅动。
而在锅的前面，一块用鲜血写着字的木牌，显得那般刺眼。
“归降免死，管饭三日……”
那散兵愣住了，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
他不是没想过投降，可现在这情况，谁还有空搭理他们这些散兵？
不被当成肥羊宰了扒光衣服就算运气好了！
可这里……居然有人煮粥给他们吃？
“咕噜噜……”
他的肚子发出了雷鸣般的抗议。
正当他犹豫不决，担心这是不是什么陷阱的时候，一个气势沉稳的男人，端着一个粗瓷大碗，从锅里盛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大步走了过来。
正是曹山！
他看都没看那个散兵，自顾自地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蹲下，拿起勺子，“呼噜呼噜”地就大口喝了起来。
一边喝，还一边拍着肚子，扯着嗓子对周围喊道。
“他娘的，打了一天，饿死老子了！这帮傻小子，打个屁啊！有那力气，还不如多喝两碗粥！”
“都听好了！我曹山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不管你之前是袁肃的人，还是刘表的人！只要你现在放下兵器走过来，就是我曹山的兄弟！”
“能吃能打就是好兄弟！先吃粥，吃饱了跟我混，顿顿有粥喝！”
这番话，没有半点文绉绉的道理，粗俗得就像是乡野村夫在唠嗑。
但对这些饿疯了、吓破了胆的溃兵来说，却比任何金银珠宝、高官厚禄的承诺都要动听！
顿顿有粥喝！
这五个字，就像是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了所有闻声而来的散兵心头！
第一个散兵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手里的破刀扔出老远，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哭喊道：“将军！我降！我降了！给口吃的吧！”
“好！是条汉子！”
曹山哈哈一笑，把自己碗里剩下的半碗粥递了过去？
“喝！喝完了，锅里还有！”
那散兵接过碗，手都在抖，也顾不上烫，埋头就往嘴里灌，眼泪和鼻涕混着白粥，流了一脸。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散兵，从黑暗的角落里，从尸体堆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他们扔掉手中的兵器，扔掉那早已毫无意义的旗帜，如同朝圣一般，汇聚到那几口散发着生命气息的大锅前。
很快，锅前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诡异的是，这些前一刻还为了半个馒头就能拼命的乱兵，此刻却异常地守规矩，没有人插队，没有人哄抢。
他们只是静静地排着，看着前方那个端着碗，和他们一样蹲在地上喝粥的将军，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希望。
“别抢，别抢！曹将军这儿管够！”
“妈的，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仗义的将军！”
“就是，喝完这碗粥，老子这条命就是曹将军的了！”
看着人越聚越多，曹山对他那已经看傻了的副将使了个眼色。
副将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指挥亲兵，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捆捆粗布腰带拿了出来，给每一个领了粥、愿意留下的散兵发下去。
曹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对众人说道。
“弟兄们，腰上系了这带子，以后就是我曹山的人！谁他娘的敢欺负你们，老子亲自带人去削他！”
散兵们接过那条朴实无华的粗布腰带，却像是接过了无价之宝，一个个郑重其事地系在腰间，然后挺起胸膛，拍得“砰砰”作响，齐声怒吼。
“愿为曹将军效死！”
“愿为曹将军效死！”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竟隐隐压过了远处战场的喊杀声！
当其他诸侯还在为抢到一袋粮食，为砍下一个人头而打得头破血流时，曹山已经不费一兵一卒，带着他新收拢的大军，悄然撤出了这片混乱的核心区。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片依旧在燃烧、在厮杀的营地，摸着下巴，乐了。
“这帮傻小子，打啥打？跟着我有饭吃不好吗？”
半个时辰后，副将激动地跑来汇报，声音都在颤抖。
“主……主公！清点完了！不算咱们自己的人，光是收拢的这些散兵，能拿得动兵器的，就……就足足有五千多人！”
五千多！
曹山的实力，在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悄无声息地，翻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