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东域,万仞孤峰之上,终年缭绕的混沌雾气忽地被一道剑光劈开,露出其后那座插满残剑的荒冢。冢前石碑歪斜,上书“葬剑渊”三个狂草大字,字缝里还卡着半截断剑——看那豁口,显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路来财一袭云纹锦袍松松垮垮地披着,腰间玉带上串着七八个储物袋,每个都鼓鼓囊囊,不时传出“叮当”乱响,活像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他手中那本《坑仙宝典》今日竟化作一柄折扇,扇面上密密麻麻写满小字,细瞧却是第三千六百零四条:“入剑冢先骂街,剑灵自会来见。”
“啧,这年头连剑冢都学会摆架子了。”他抬脚踹了踹石碑,碑底“咔嚓”裂开道缝,簌簌掉出几块锈铁片。忽听得身后环佩叮咚,苏清月踏着冰莲飘然而至,雪色大氅被剑气激得猎猎作响。“你昨日顺走炼器阁的镇阁神铁,”她冷眸微眯,指尖凝出三根冰魄针,“媚儿说若再不带回,便把你那些‘风流账’刻成玉简广传三界。”
路来财脖子一缩,折扇“唰”地展开,露出扇背一行朱批:“夫妻吵架时,当以利诱之。”当即变戏法似地从袖中抖出个鎏金匣子:“娘子瞧,为夫特地留了块‘九幽冥铁’给你打簪子……”
话音未落,剑冢深处突然传来声沙哑咒骂:“哪个孙子踹老子家门?”但见万千残剑齐齐震颤,锈屑纷飞间凝成个邋遢老头虚影,腰间还别着把缺了口的菜刀。
“前辈息怒!”路来财一个滑跪窜到虚影跟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壶醉仙酿,“晚辈路来财,特来聆听剑道真解。”那剑灵老头鼻翼翕动,一把抢过酒壶咕咚咚灌下大半,胡须上酒珠四溅:“屁的真解!老子在这儿蹲了八十万元会,就等个会骂娘的接班……”突然瞥见他腰间储物袋,菜刀“锵”地出鞘半寸:“你袋里怎么有诛仙剑的剑穗?”
路来财暗道不妙——那剑穗是上月从楚红绫剑鞘上顺的。折扇“啪”地合拢,扇骨里突然射出缕红线,正是月老那儿顺的姻缘丝。那剑灵被缠住手腕,竟露出几分羞恼:“小兔崽子敢调戏老……咦?”红线另一头赫然系着柄通体绯红的女剑,剑格上还刻着“相思”二字。剑灵老头顿时结巴起来:“这、这不是瑶池那疯婆娘的……”
趁他愣神,路来财已泥鳅般溜进冢内。但见四野插满残兵,每柄剑上都浮着张模糊人脸,有破口大骂的,有唉声叹气的,还有个正对着铜镜刮胡子的。他蹑足走到深处,忽见一柄漆黑巨剑斜插在祭坛上,剑身缠满锁链,链上挂满木牌——细看竟是历代剑主的遗言,最新那块写着:“路姓者与狗不得拔剑。”
“这倒巧了。”路来财嘿嘿一笑,从裤管里摸出把钥匙。钥匙刚触到锁链,整座剑冢突然地动山摇,那巨剑“嗡”地暴起丈许黑芒,剑脊上睁开只猩红竖瞳:“滚!老子不认主!”声浪震得四周残剑叮当坠地。路来财却不慌不忙掏出本画册——封面上《神界兵器谱》五个大字金光闪闪,内页却全是各色法宝的丑态:诛仙剑在泡脚、东皇钟偷吃供果、就连天道轮盘都在抠脚丫。
黑剑瞳光一滞:“这…这是何物?”
“前辈有所不知。”路来财痛心疾首地翻到某页,上面画着柄白剑正给相思剑写情书,“自您被封印,相思仙子日日以泪洗面,如今都要改嫁打神鞭了……”黑剑顿时暴怒,锁链寸寸崩裂:“放屁!那鞭子去年还找我借灵石!”
轰隆巨响中,巨剑化作个黑袍男子,一脚踹飞祭坛。路来财早已溜到十丈开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块留影石。石上光影浮动,赫然是相思剑在月下独舞,剑穗上还系着半截红线。黑剑所化男子顿时僵住,耳根竟泛起微红:“她…她还留着当年……”
“前辈若愿指点剑道。”路来财晃了晃石头,“晚辈恰巧认识月老……”话音未落,黑袍男子已劈手夺过石头,袖中甩出卷竹简砸在他脸上:“拿去!《骂剑诀》全篇!修至大成可骂退天劫!”竹简展开,头一句便是:“天道老儿,我日你仙人板板!”
正此时,冢外突然传来苏清月的冷喝:“路来财!你竟用我的冰魄针撬锁?”但见白衣仙子手持三根湛蓝长针,针尖正卡在剑冢结界裂缝处。路来财折扇掩面,悄声对黑剑道:“家丑不可外扬,前辈快变回原形……”黑剑却露出幸灾乐祸的笑,突然高喊:“娘子!这厮刚用你画像跟剑灵换功法!”
苏清月眸中寒光暴涨,冰魄针化作漫天暴雨。路来财抱头鼠窜间,本命法宝“缺德铲”自动变作盾牌,盾面上还浮现出柳媚儿的笑脸:“夫君~偷腥要擦嘴哦~”
半日后。悟道崖前云雾缭绕,路来财顶着满脑袋冰碴子摆开地摊。摊上竹简堆成小山,最上方那卷标着《大道至简真解》,细看内容却是:“第一步:找个富婆。第二步:吃软饭。第三步:软饭硬吃。”崖边石碑上,新刻的“路氏悟道处”五个大字歪歪扭扭,旁边还画着只王八——显是楚红绫的手笔。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他敲着铜锣吆喝,“剑尊亲传骂街术,骂哭天道打八折!”几个年轻修士好奇围拢,忽有人惊呼:“这…这不是藏经阁失窃的……”路来财抓起把神晶塞过去:“道友慎言!这是剑尊托梦所授,你看这骂人词儿——”翻开一页指着,“‘尔母婢也’四字,是不是比原版‘汝母亡矣’更文雅?”
正热闹间,天际忽然降下七彩祥云。但见林小鹿骑着只圆滚滚的食铁兽奔来,兽爪里还抓着把青翠欲滴的韭菜:“师兄!药田的混沌韭菜熟了,红绫姐说包饺子……”话音未落,悟道崖深处传来声苍老的“阿嚏”,整座山崖竟抖了三抖。路来财眼睛一亮,《坑仙宝典》哗啦啦翻到最新页,朱批浮现:“崖灵过敏者,可讹之。”
是夜。多宝阁顶楼飘出阵阵韭菜香,路来财蹲在房梁上数钱,脚下是哭丧着脸的悟道崖灵——那老头正被迫用道韵擀饺子皮。窗外,黑剑与相思剑依偎在月下,剑穗上红线缠缠绕绕。苏清月突然甩来根冰簪,正扎在他屁股上:“明日去盗药尊的九转金丹,再敢用我画像当诱饵……”
路来财揉着屁股摸出本画册,扉页《神界美人榜》下赫然添了新注:“苏清月嗔怒时,眸若寒星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