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阔大步流星地走进柳树大队的队部大院,军靴踏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
他肩上的军衔徽章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让几个正在院子里闲聊的社员瞬间噤了声,纷纷退到一旁。
李红兵一抬头看见门口那道笔挺的军绿色身影,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他赶忙站起身,脸上的横肉不自觉地抖了抖。
可以说他们整个公社最有出息的就是江阔了,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了团级干部,日后只要不犯错、不出意外,肯定还会继续往上升,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红兵都想不明白李诚林那小子究竟是脑子坏掉了还是怎么样。
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小舅子,就算没有儿子又怎么样,现在倒好光没沾上一点,反正得罪了这个煞神。
“江、江团长,”李红兵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脸上的笑容堆得几乎要溢出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江阔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迈步走进办公室。
他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站在窗前,军帽下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李队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来是为了我二姐的事。”
李红兵干笑道:“这个…这个事确实是我们大队的过失…”
“过失?”江阔冷笑一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李诚林卖亲生女儿给傻子当童养媳,这是过失?李婆子虐待儿媳我二姐差点就死了,这是过失?”
他可没有忘记,他娘说那天他们家找上门来的时候,李红兵还想着要帮李诚林那一家子说好话来着。
“李队长,身为大队干部,这些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每说一句,江阔就向前一步。
李红兵被逼得连连后退,他当然知道李家那些腌臜事,甚至还帮着压过几回。
没办法,都是一个大队上的又是一个姓氏,免不了沾亲带故,算起来李诚林还是他的侄子。
“江团长,你消消气…”李红兵道,“这事我确实有责任,但你也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家务事?”江阔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缸都跳了起来,“贩卖人口是家务事?故意伤害是家务事?李队长,你这思想觉悟可不行啊!”
李红兵被这一嗓子吼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烟想递过去,却被江阔一个眼神吓得又塞了回去。
“我今天来就一件事,”江阔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拍在桌上,“给我二姐和李诚林的离婚证明盖章。”
李红兵看着那张盖着云阳大队公章的证明,喉结上下滚动。
李诚林好歹是他本家侄子,这章一盖…
“怎么?有困难?”江阔眯起眼睛,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要不要我给派出所打个电话,请他们派个同志来协助工作?”
“不不不!”李红兵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这就办!这就办!”
他手忙脚乱地拉开抽屉,翻出大队公章,又仔细核对了离婚证明的内容,上面写着江敏和李诚林离婚,离婚后他们的女儿李昭跟着江敏,与李家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江团长,这孩子到底是李家的血脉,没有半点关系是不是太……”
“他们李家卖孩子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是他们家的血脉。”
江阔态度强硬,必须彻底斩掉她们和李家的关系,免得他们以后再来纠缠。
在江阔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李红兵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只能把章给盖上。
“好、好了…”李红兵将证明递给江阔,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江团长,你看这事…”
江阔仔细检查了一遍证明,确认无误后小心地折好放进内兜。
他整了整军装领口,看向李红兵:“李队长,今天这事就算了了,咱们两个大队以后还是要互相帮助的。”
听到这话李红兵才算松了一口气。
……
江阔大步流星地走进公社卫生院,推开病房门时,江母正坐在床边。
早上江母过来送饭,顺便把李建梅换回去休息。
看见儿子进来,江母的眼睛一亮。
见江阔朝她微微点了点头,江母就知道事情办成了。
“娘,二姐,”江阔走到病床前,从内兜掏出那张盖着红印的离婚证明,“你和李诚林已经离婚了。”
江敏的手猛地一抖,她盯着那张纸,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江阔将证明轻轻放在她手中:“从今天起,你和昭儿跟李家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江敏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纸上的公章,像是抚摸什么稀世珍宝。
她的目光一行行扫过那些字句,当看到“女儿李昭归母亲江敏抚养,与李诚林再没有半点关系”时,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好…好…”江敏将证明紧紧贴在胸前,泪水打湿了纸张,“三弟,谢谢你。”
“二姐咱们是一家人,不说这些。”
“好……”
江母拍了拍哽咽的江敏,“这是好事,该开开心心的你哭什么,以后你就好好的带着昭儿过日子,好手好脚的还怕给饿死不成。”
江敏抱着江母又哭了好一会儿。
突然,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娘,我要给昭儿改名字。”
江阔和江母同时一愣。
“以后她就跟我姓,”江敏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坚定,“叫江昭。”
江母的眼圈瞬间红了:“好,好,就该这样,咱们江家的姑娘,当然要姓江!”
江阔看着二姐脸上久违的坚毅神情,心头一热:“我明天就去派出所办手续。”
江敏轻轻抚摸着证明上的红章,突然问道:“老三…李家那些人…”
“都在局子里关着,”江阔的声音冷了下来,“现在还没判下来,不过证据确凿,他们跑不了。”
江敏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苍白的脸上,仿佛连日的阴霾终于散去。
“昭儿呢?”江阔环顾四周。
“上厕所去了,”江母擦了擦眼角。
正说着,病房门被轻轻推开。